《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11、欢笑情如旧

　　立冬，一候水始冰；二候地始冻，水冰地冻。这日，他们终于到了大邶的京城---江郢。

　　若说江郢，是为天地共享之富庶之地，此地也是大邶建国之时，唯一日月齐辉之处。天降机缘，大邶舍弃了军事重镇青都，浩浩荡荡地开始了南迁之路。百十年过去了，虽然大邶，天灾人祸共存，但江郢之地，确是蒸蒸日上。看着这城门口的江郢二字，苏万丰终于可以安心了---他的满腔抱负，终于可以实现了。

　　这日，算起来，已经是到达江郢的第十天了。一早醒来，谭氏便忙起来，今日是家宴，两姐妹一早便收拾俐落，等在了前厅。听着外面的声音，蒋周身后还跟了两个人。

　　姐妹俩跟在父亲母亲身边，便也迎了过去行礼。

　　“伯父伯母好，侄儿仲怀向您请安。”

　　“玉漓，玉澍，这是你们的无庸伯父，这位是你们的仲怀哥哥。”

　　“玉漓，玉澍，向无庸伯父请安，向仲怀哥哥请安。”

　　说着话，姐妹俩看了过去。这位哥哥，约莫十七八岁，生的浓眉大眼，眉宇间月明风清，想起早上两人的打赌，是个好相处的，不必太过拘谨。

　　无庸元庆看着这两个孩子，连连点头：“好好好。贤弟好福气，现有两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再过数月，一家五口可真是羡煞旁人啊。”

　　“兄长谦虚了，仲怀也是一表人才，听闻文采学识都属上流，如此青年才俊，日后必成一番大事业。”

　　两家说着话，又说到秦氏今日在家照顾两个小的，今日不能过来，便等了下次再来。三个孩子定定站着笑着，宴席已好，便一起过去了。一桌家乡菜，几壶故乡酒，一番笑语谈话，直到日光稀落，两位至交满足散去。

　　回到家里，无庸元庆的夫人秦氏早等在大厅，接过秦氏递上的茶，无庸元庆忍不住喜笑颜开道：“你可知，一别数年，再见到贤弟，已是开心，但更值得开心的事还不止这件。”说完这话，他又瞧向坐在椅子上的儿子“贤弟是有福啊。两个女儿，一个温婉柔顺，清新脱俗；一个是活泼伶俐，开朗聪慧。明珠与美玉，熠熠生辉啊。”

　　听着这话，看着儿子，秦氏意会。呵呵笑着，便说起回请的事，无庸元庆看着儿子离去的身影，他是希望促成此事的。儿子已经十七岁，之前一直未有合适的，如此知根知底的，便是再合适不过了。

　　“夫人的意思，正是我的意思。”

　　这夜，苏家宅院内，有人难眠。谭氏今天忙了一天，身体有些累了，便早早的躺着。苏万丰收拾了下明日的官服，马上要入职，便是处处都谨慎。这衣服，今日洗好了，他要再仔细检查一遍。谭氏躺着，看着苏万丰，她自然知道他的在乎。

　　“阿杏和蒋家嫂子亲自看着的。这官服必不会出错，你过来，我有话说。”

　　苏万丰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又看了一遍，确实没什么问题。听着谭氏的声音，他大概猜到了什么，走了过去。他们大概是想着同一件事了。

　　“今日，只是个开始，有些事不便早说。”

　　谭氏听着这话，便垫了枕头微微坐了起来，听着苏万丰那哒哒的手指叩响，有些事是确定的。
　　“看得出，无庸兄是对咱们两个女儿还算满意。”

　　如此察言观色，尤其是说到澍儿，苏万丰觉得有些过了。

　　“你总是太敏感。”

　　“老爷是还记得当年你与兄长的酒后之约…”

　　苏万丰想起那日他大婚，两人是同窗，吴元庆带了孩子前来。那日不过是早生贵子，可缔结良缘的一句乱语。后来，他便北去，而吴元庆调到了江郢，更复姓无庸，现在都是四品中尉了。仕途分别，这十多年，也只是偶有书信来往，他也不知道这句戏言如何算数。夫妻间，有些话自不必明说，谭氏大概明白苏万丰心中所忧，两家如今已不可比，但她坚信，今日家宴是一个新的契机。

　　“老爷，我知。虽是你们兄弟间酒醉之约，但咱们是守信之人。重守承诺乃大家风范，想来无庸兄他们一家也是欢喜的？今日，你也看见仲怀那孩子了，是一表人才，斯文有礼，若是咱家玉漓嫁过去也算是一门幸事，总不至将来嫁与一户陌生人家，不知根知底的好。”

　　苏万丰自然知道这些，但就不知他的这位兄长怎么想，若贸然提起，失了颜面，便是难堪。他还不想如此急促，且还有一个隐患，他尚未想好该如何。

　　“你我都知，玉棠早逝，订了亲的是她，这样…岂不算是欺瞒…”

　　谭氏早想到了这些，只是眼前似乎也就这条路好走些，她不能放过。自幼时，父亲便教导她，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当初，她嫁与苏万丰，也是父亲慧眼识珠，算了天定良缘，说必不会受屈。这许多年，苏万丰原本娶了两房妾室，后来无所出，便都休了。自己嫁与他，是独享了一份舒心。父亲还曾说过，此人怀上进之心，眼光要长远。这些年，夫妻和睦，她也算是个旺夫的人。

　　“老爷，这事，就是你知我知的事。老爷您要想，咱们虽是入了江郢，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皇城里，咱们想要扎根立足，有了这层关系，岂不是更容易些。再说，就算是为了咱们的澍儿，也应该这么做。”

　　说到这里，谭氏手抚住了肚子。还有这个孩子的未来：“澍儿还小…咱们作为父母的，总得为她考虑考虑。无庸兄，久居江郢，算是上等人家，有了这个亲家，那将来澍儿的事也算有可以考量的地位。”

　　苏万丰自然明白这层意思，但他犹豫的是，有些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想到未来的不确定性，此事如今其实是八字还没一撇。他初到江郢，如今是还顾不上这些事：“船到桥头自然直，现如今想这些，是多虑了，将来的事就留待以后再说吧。你别操心太多，还是身体要紧，早些休息，养好身体才当紧。”

　　谭氏明白，这事，若时机未到，暂时可不再说了。

　　“老爷，是明日要去户部吗？”

　　“官文是说明日带族谱前去更名，等了这么久，总算是挂上复姓了。这一切也算值得。”

　　“玉漓那边，你都做好了？”纵然一切已经如愿以偿，谭氏还是不得不小心谨慎。

　　“我已经确认好了，顶了棠儿的身份。对了，那份卖身契，可烧了？”。

　　“老爷放心，早在关城就毁了。毕竟是无法见光的东西。”说着话，只见谭氏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条：“老爷，这上上签，还留着呢…”

　　看着那张发黄的签文，苏万丰只觉头颈一阵发麻，夺了那字条走到了蜡烛边。

　　“老爷，真要烧了？”

　　“已经来了江郢。咱们所求已成，前尘旧事，便无须挂口。”

　　回着话，一股刺鼻焚烧的味道…明日，便会是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