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之后》楚门的蔬菜

10、此心安处是吾乡

　　月余又过，这天早上，所有人一大早就被通知在大厅听训。大厅，主家坐在正中的椅子上，玉澍一大早被叫醒，还睡眼惺忪，就倚到了母亲身边。

　　“母亲，怎么叫了这么多人来，到底什么事啊？”

　　谭氏抚了抚玉澍的脸，笑着：“乖，澍儿先坐好。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整了整衣襟，苏万丰端坐了身体。

　　“今日叫大家来，是宣布一件事。我与夫人决定收阿历为义女。今日起，她，就是苏家大小姐了，以后任何人不得怠慢。如有不尊不敬的，家法伺候。”

　　众人听着这话，十分惊诧，瞬时窃窃私语，阿历觉得自己听错了，但看着众人都盯着自己，她有些不知所措。蒋家嫂子请了她走出来，站在了中间，众人熄了音。而在这众人之外，听了这话，玉澍是最开心的。浑噩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高兴地抓住阿历的手跳了起来。

　　“太好了。父亲，母亲，是真的吗？”

　　阿历还在惊讶当中，她紧握住玉澍的手。或许是太过激动，玉澍拉着她走到了父亲面前。有些手足无措，阿历低着头，不敢看人，本能使她跪了下去…谭氏扶起她，拉着两个人的手。

　　“好孩子，从今以后就是我们的女儿了，也是玉澍的姐姐。咱们苏家的大小姐，可不能随便再跪着了。”

　　听着这陌生的“大小姐”，这称呼，像一杯热水，她的心就像被热水侵泡的茶叶，咚的一下浮到了嗓子眼。伴随着腾腾的热气，她的脸开始通红，只剩下微小的声音。

　　“多谢夫人。”

　　这时只见蒋家嫂子和阿杏走了过来。

　　“请大小姐向老爷夫人敬茶。”

　　颤抖着接过茶杯，阿历看了一眼玉澍，或许是太过开心，玉澍一起跪了下去。

　　“父亲，请喝茶。”

　　看着玉澍淘气的样子，苏万丰啧了一下，当着众人面也不好责怪什么，便接过了杯子。

　　“阿历，现在你已经是苏家的人了。入籍苏家，这名字也要改改了。”

　　谭氏也点了点头，阿杏呈上一支钗子，递了过去，阿历看着接住，这钗子一端尖直，一端弯曲，朵朵梨花相连穿挂在钗尾，仿似绽放在梨枝的盈雪梨花，这钗子，好看。

　　“老爷，我已想好了一个名字…就叫‘玉漓’，您觉得怎么样？”

　　苏万丰听见这名字，看了看那钗子，他意会。点了点头，正准备说话，玉澍倒先开心起来。

　　“‘玉漓’、‘玉澍’、‘漓澍’、‘梨树’，母亲，这个名字好，我喜欢。姐姐，你觉得呢？”说着话，她拿起了那钗子给她的姐姐戴了上去。

　　“玉漓…多谢父亲和母亲。”

　　苏万丰看着这一切，总算完成了“上天”的安排，便出了门。剩下些人，恭贺之后，便都各忙各的了。待众人散去，阿历还是有做梦的不真实感，一切仿佛都是虚的，却被玉澍热情的拥抱一下子撞醒。

　　“姐姐，你就是我的姐姐了。我有姐姐了。”

　　看着玉澍高兴，谭氏也满意：“玉漓，你以后就跟澍儿搬到东苑的厢房。那里蒋嫂已经收拾好了，你们两姐妹住得近些，也不会觉得孤单。改天选定日子，再带你去苏家祠堂上香。”

　　听完这话，玉澍更高兴了。她们终于可以住一起了，转眼看着这个新姐姐，她太喜欢了。

　　“走，姐姐，咱们去收拾屋子。”

　　玉澍的开心和喜悦，让阿历有些安慰，澍儿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临走之际，谭氏又跟了一句。

　　“玉漓，你是大小姐，不必再拘泥于过去的礼仪。澍儿…她是你的…妹妹。”

　　是的，她有妹妹了。

　　这夜，落了一场大雨，听着外面的蝉鸣蛙叫，玉漓，这个新的身份，在外人眼中应该是难得的福气吧。从今以后，她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的丫鬟，而是有了姓氏、芳名的官家大小姐。这份幸运怎么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她掐了自己一下，很痛却并不真实，这份从天而降的喜事，要经过多久的发酵，自己才会有切身体会呢？她不知道，只知道从今开始，她是有了可倚靠的身份了，不会再如浮萍一般，随处飘流了，苏家会是她的一方安隅之所，这不正是自己的所求吗。

　　六月十八日，是她去祠堂拜祭入谱的日子。这天，一大早阿樱抱着衣服和一盒首饰，走进了房间。阿樱说盛装是要大红。

　　听着阿樱的话，看着镜中的自己，明媚，确是自己这身装扮的，起身，整理衣服，阿樱撅了撅嘴。

　　“小姐，那个…是不是不要再戴了？”

　　阿樱的视线落在自己的颈处，玉漓用手摸了摸衣领处，那根泛黄的细细的麻绳…在镜子的反射里格外分明。自己不再是旧日的婢女，一切自然要配得起苏家大小姐的称号，往日痕迹，只能沉为秘密。

　　“帮我取下来吧。”

　　“小姐，可好好收起来…”

　　玉漓自然知道阿樱的意思，她们曾一起为婢。阿樱的母亲是这家里的厨房婢子，后来嫁人后又因为某些不得而知的原因，便将孩子给了这家抚养。虽然阿樱年纪比她小，但在苏家，阿樱是有些人疼着的。过去的几年，也曾帮助自己不少。所以这次，她便求了母亲让她待在自己身边，以后也好顾着她。

　　主仆俩到了大厅，就看见远处的玉澍跑了过来。一上来就是嘴甜的直夸漂亮，玉漓就知道玉澍淘气，任由她拉着自己转起来。谭氏远远看着这一幕，拉住了苏万丰，心有感触。

　　“老爷，您看，多好，咱们的…两个女儿，这下圆满了。”

　　也不知是不是应了签文，三月后，苏万丰高升，苏家已搬到了关城为司督。这天早上，谭氏房内，玉漓玉澍都在，苏万丰从外面回来，焦急地走到了床边。

　　“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旁边站着的蒋嫂看着姐妹俩不好开口，便向前走了一步。

　　“回老爷，大夫来瞧过了，是夫人有喜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听这话，苏万丰也有些懵住，再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儿，一向严肃地他顿时喜上眉梢。又过了一会，谭氏醒了过来，看着围了这么多人，望着苏万丰，在两个女儿面前，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拉了拉被角，她抚住了肚子。

　　“老爷，您回来了…我没事…”

　　玉漓听得出其中的尴尬，便拉了玉澍过去。看着内堂的人都退了出去，苏万丰坐到了床边，握住了谭氏的手，这是件大喜事：“夫人，你可吓死我了，幸亏这次没什么事，以后可得小心注意点。没想到我苏万丰四十多岁了，还能老来得子，真是祖先保佑。”

　　谭氏听着话，缓缓坐了起来，她也难以置信：“老爷，是上天的恩赐。还记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事吗？认玉漓做女儿这件事，当时你还不同意，还好我够坚持。您看，这好事就顺带着来了。”

　　“倒是应了你的所求。只是，听说所求得成，必得还愿，你得准备准备了。”

　　“已经叫了蒋嫂准备了，过几天，我们就去。”

　　半个月过去，已是晚秋。天气却鬼得很，依然那么炎热，不时还有蝉鸣声响起。母女三人正在树荫下说笑着，这时有人走了过来。是管家蒋周，递了话，三人已经开心的坐不住了。

　　傍晚时分，谭氏、玉漓、玉澍坐在大厅里等着，未开饭。听着声音，是回来了。苏万丰走进厅内，玉澍便跑了过去抱住了撒娇，苏万丰早已笑容满面。

　　“你这机灵鬼，今日是天大的好事，赶紧坐好了。”

　　说着走向正位坐下道：“夫人，今日我收到无庸兄来信，说是我调任千总卿这件事已经得到圣上批准，调任公文过几天就到。”

　　这事，谭氏似早就猜到了，是大喜事，她喜上眉梢：“老爷，咱们那可真是要好好庆祝一番了。”
　　玉漓玉澍也万分高兴：“恭喜父亲。”

　　这样一家人，这顿晚饭吃了许久，直到夜幕落定，人散后，苏万丰方才偕了谭氏回屋。夫妻俩说着开心的话，一切好事顺其自然，心想事成，如此之好，苏家的未来越来越有盼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