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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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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监因为差事出错惊了皇子问罪,这场惊马之祸最后彻查也只停在了御马监。
魏辰易来看魏辰书,发表了一通小孩言论,最后把怀里好吃的好玩的都留下才恋恋不舍的出宫回家。
魏辰书已经十日没有上学了。他自己读书,加上有惠贵妃教导,功课倒也不曾落下。小孩健忘,过了这许多日子,惊马之事他也记不得了,还念着什么时候才能再去上骑射课。
凛帝怜惜这病弱孩子,十日之内有五日都得来临华宫,用膳或是留宿不定。若是用膳,他也不拘魏辰书,任他不守规矩,自己动手。见孩子越发狂放的吃饭仪态,凛帝摇头道:“吃了这么许多,怎么也不见长肉?”
魏辰书正咬着鸡腿,嘴上油光水亮,他定了一定,放下鸡腿,回道:“儿臣也不知晓。儿臣在吃上,从来没有亏待自己。”
凛帝以前或是不信,这几日亲眼见了又是心疼,只当是一场大病伤了根本。又差人从太医院拨了太医细细照料,大有要给老三养肉的意思。
“下个月朕就要去西山冬狩,你同朕一并去。”
魏辰书放下筷子,“儿臣遵旨。”
凛帝已吃好了,便又想到另一件事:“秦渊跟你做伴读许久,你觉得他如何?”
魏辰书怔了一怔,歪着头一脸迷茫:“秦世子就是秦世子,还能如何?皇父是问他的功课吗?中规中矩。”
凛帝弯腰探身看着桌对面的魏辰书:“朕问你,你们关系如何?”
魏辰书傻傻的笑了笑,放下筷子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秦世子好玩,比曹士淮有趣。”
凛帝点了点头,“瞧今晚月色,明日是好天。朕应了秦渊许他带你出宫玩,就明日去吧。你受了惊吓出去走走也好。只是要带足了侍卫,让曹士淮也跟着去。”
魏辰书张大了眼睛,容色是说不出的兴奋:“多谢皇父。”
凛帝掐了掐容光焕发的小脸,又与惠贵妃交代些什么就回了太极殿。
凛帝一走,魏辰书也不吃了。辞了惠贵妃,回到自己殿里,兴奋的差些一晚上没睡着觉。到了第二日清早,惠贵妃亲自来替他穿衣他还是一副亢奋的模样。
惠贵妃替他梳了头,换了一身靛蓝的低调衣衫,那金镶玉的长命锁是不戴了,只戴了鎏金的。魏辰书还是瘦,穿了许多衣服也不见臃肿。
惠贵妃给他系上小小的斗篷:“皇儿到了宫外要小心,不要离开士淮身边。”
魏辰书点了点头:“知道了,母亲。”
惠贵妃看上去没什么担忧,送儿子到了临华宫外,秦渊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见过贵妃娘娘,又作保再三,秦渊才牵着魏辰书往左银卫门走。他们自左银卫门出宫,然后从宣武门去外城,秦渊早已想好,要带魏辰书去东西二市。
出宫门的时候魏辰书还没有什么真实的感受,但上了马车再从车窗看那高高宫墙,他才确实感受到自己真的从墙里出来了。
他将马车车窗留了一条缝隙,透过这道缝隙悄悄的看窗外的情景。
内城里尚不觉得有什么,路过各部衙门的时候见到身着官服的官员忙碌,他便呆呆看着。魏辰书在宫里所能见到的官员没有多少,皆是三品以上。而这衙坊墙中,有些官袍他只听过知晓,却是见也没见过。
秦渊选的寻常大户的车驾,如不是一路跟随,或是识得面貌并无人知晓他们从宫中来。马车走的不快,足够魏辰书看清街道情景。
他看得专注,对他而言是全然新的认知。
过了宣武门,上了南大街,热闹铺面而来。
京都是凛国都城,热闹非凡。南大街两旁是东西二市,更加是人声鼎沸。魏辰书趴在窗边,透过那一条小小的缝看着外面的世界,听着货郎的沿街叫卖,看着路上追着孩子打的妇人,与聚在一起念歌谣的孩童。
魏辰书轻声说:“他们好快活啊。”
秦渊道:“各有各的快活,他们也羡慕你天生贵胄,衣食无忧。”
魏辰书点了点头,似乎是明白的模样。
到了东市墙外,曹士淮先下车,秦渊紧随其后,魏辰书被两人扶着跳下马车。他们带了两个侍卫跟随,确保安全便扎进热闹的市集。
东市很大,许多民间工艺玩意,还有些街边小吃。魏辰书被琳琅满目的物件吸引,也被这嘈杂的环境吸引。他脚步轻快,早没了一点病态。
“小哥,看看我们家这糖人。”
魏辰书一个个瞧过去,拿了糖人,曹士淮付账。他边走边吃,嘴里甜得不得了。人群拥挤,秦渊紧紧牵着他。魏辰书在东市买了许多东西,又转去西市。
西市的东西更是花样繁多,那些奶酪奶茶都不曾在宫中吃过。魏辰书尝了,不很喜欢,却也不讨厌。他到底体弱,走得累了秦渊便背他。耗费了一个上午,终于从热闹的集市出来。
秦渊:“你可饿了,我们去醉仙楼吃饭?”
魏辰书:“醉仙楼是什么地方?”
秦渊:“距离这里有些远,但风景不错,能见镜湖风光。挨得住么?”
魏辰书:“那去,挨得住。”
一行人又上了马车,快马朝醉仙楼去。路程着实有些远,到底京都城大,这路上都够魏辰书睡上一觉。
可他不愿睡,便是困了也瞧着窗外,看着京都城里的河里的过往船支。有轻松的富人,也有辛劳的苦力。
货郎无处不在,私塾读书声与货郎叫卖混在一起,合成一首奇怪的调子。
在距离醉仙居不远的地方魏辰书叫了停车。他自己率先跳下去,在一处包子铺坐下:“我不想去醉仙居,想吃这个。”
秦渊和曹士淮互看一眼,听了他的。他们占了一张桌子,让老板上了包子,又上了三碗汤。
皇城三皇子哪里喝过这样寡淡的面汤,疑惑的用调羹拨了拨,也没问身边两人,慢慢喝了起来。
面汤入口清淡,没什么味道,魏辰书并不嫌弃,伸手抓了包子配合面汤就往嘴里送。包子皮厚,有肉馅也有素陷与宫里的味道很不相同,但魏辰书却说不上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吃了三个包子,喝了一整碗面汤,吃得肚子都圆了一圈。
他似乎还没饱,顾自往前走,还想去买走卖的炊饼。
曹士淮颇为诧异:“不觉得粗吗?”
魏辰书捧着炊饼疑惑:“怎么是粗?”他问完咬了一口,干巴巴的没有滋味,吞下去的时候还拉嗓子。“是挺粗。”
秦渊道:“吃不惯就不要勉强。”
魏辰书指了指河边的一排粗汉:“他们吃得我怎么吃不得?”
那些汉子身着粗衣,一身的腱子肉,现在正是一面啃着炊饼一面喝着陶碗里的水。看样子是漕运的苦力,现在正在吃午饭。
秦渊还想说什么,魏辰书却把炊饼往他怀里一塞,远远瞧着河岸边搬货的地方——其他人都已坐下休息,只有一个瘦弱少年仍在扛货。
魏辰书问:“他为何不吃饭?”
秦渊还没说话,曹士淮便说:“许是年幼,工钱并没有汉子多,搬不足数领不到工钱,自然没法子吃饭。”
曹士淮说罢,魏辰便已经跑出去。秦渊骇了一跳,赶紧跟上。魏辰书跑到那群吃饭的汉子身后,远远瞧见还在搬货的少年。少年搬完了这一袋,又去搬另外一袋,目光坚定,不是要人可怜的模样。
曹士淮道:“走吧。”
魏辰书从秦渊怀里拿过炊饼塞到曹士淮手上:“我吃了一口,他会嫌弃么?”
曹士淮拿着炊饼,摇了摇头。迈开步子往那少年处走,待少年搬完这一袋,曹士淮才上前与他攀谈。
两人说了什么并不听见,只见得那少年在衣服上抹了手,接过炊饼,脸上感激却并不卑懦。他咬了一口饼,三后三下五除二的吃完。曹士淮又递给少年一碗水,少年仰头便喝,又是感激。
曹士淮辞了谢,转身便走。那少年目送曹士淮走远,最终看见恩人与另外两人汇合。
曹士淮对魏辰书一礼:“现在可以走了吧。”
魏辰书点了点头,终于离开岸边。他心情仍旧很好,并未被此事影响。“你方才与他说了什么?”
曹士淮道:“没说什么,只问询了一下他为何来此做苦力。”
魏辰书问:“为何?”
曹士淮道:“在京都并无亲属寻不着好差事,只有替漕运搬货还可糊口。”
秦渊奇道:“我瞧他也并不像能糊口的。”
曹士淮道:“母亲在来京的途中就身亡了,葬母花钱,还有妹子要养。”
秦渊蹙眉:“他妹子呢?既然京都没有亲眷,如何不回老家去。瞧他身板,漕运搬货能有几个出息?”
曹士淮道:“这话世子你去说,我可不去。他们年纪与我差不些,生活所迫以致如此,我却去说这等何不食肉糜之语,是要逼人卖妹子么?”
秦渊一想,自觉羞愧:“曹兄教训得是。”
魏辰书沿路听他二人说话,不知想些什么,过了半日,两人已经不再说那少年了,魏辰书才问:“他叫什么名字?”
曹士淮反应一会儿才知他问什么,答道:“甄如铁。”
魏辰书道:“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像他这样的人,京都城里还有不少吧?”
曹士淮道:“人为三餐奔波,便是如此。”
魏辰书道:“我们去衙坊看看。”
他说罢快步跳上马车,秦渊和曹士淮紧随其后。
这次从西和门进内城,路过民坊,魏辰书瞧见有褴褛小儿攀爬垣墙去偷邻家院里的柿子。那柿树茂密,枝叶逾墙,小儿便站在垣墙上摘了一大兜。
这次马车很快,魏辰书不及停下细看,穿过内城乌金池,绕着青龙河走了小半圈,马车停在了衙坊重地。
魏辰书不下车,路边停着。一个多时辰过去,街上也并无城外的热闹。快到回宫时间,终于见得衙门中的官员絮絮出来,各自辞别上车归家。也有不出来的,自有家中人捧了食盒来送,这便是遇到难办的差事要熬夜了。
一国之大,各部核心衙门,仕途顶端也就在这短短的一条街两侧。
魏辰书瞧瞧时辰,说“回吧。”
曹士淮在此下车,“恭送殿下。”
魏辰书推开车窗:“你哪一年举仕?”
曹士淮道:“还有三载。”
魏辰书点了点头,关了窗页。他似乎不愿看返回之途,到了左银卫门下,秦渊背他下来不让他脚沾地:“走了一日也累了,我送你回去。”
魏辰书着实累极,趴在秦渊背后连话也不想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