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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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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过后学里的课程有了变动,下午的骑射增多了。魏辰易心里苦,吃饭的时候偷偷向魏辰书抱怨,还想歪招要装病请假。魏辰书只笑,“是你嚷着冬狩,如今连骑射都不学了?那我看你也不必去,在王府里陪着王妃。”
魏辰易浑不在意:“我以前不学骑射也去过,我要去,我父王难道还不带我?”
魏辰书笑笑不说话,丢了筷子,去里头换衣服。魏辰易一双大眼滴溜溜的转,问曹士淮:“三哥不是生气了吧?”
曹士淮瞧了瞧里屋的门,又瞧瞧白胖的世子,“三殿下不会同世子生气。恐怕是想着一会儿如何让世子跑马。”
魏辰易脸上一黑,一点食欲都没了。
这几日他们骑射课多,他大腿里的嫩肉磨得通红,他也不是怕痛,就是……
得,就是什么,魏辰易也接不上来了。
左右那装病请假的话只是玩笑,他若真干出这事儿,不止景王恐怕一贯疼他的景王妃也不会准许。
收拾妥帖,魏辰书一众去了马场。
原以为今日与往常差不多,却不想练到一半皇帝陛下带着皇太子来了。
马上的一众人跪地问安,谁也不敢抬头。凛帝今日心情颇好,“往日怎样今天还是怎样,太子也到了年纪,让他来看看。”
太子骑射有专门的师傅,上课均是分开的。
太子能看他们练习,他们却绝然看不了太子。
魏辰书瞧了瞧一身华贵的皇太子,见人软糯糯的一团,如同菩萨旁边的童子一样,与小五也无甚差别。
若说差别,也是有的。那双眼睛比小五要骄傲、得意许多。
许是凛帝来了,大皇子比往日更加用功。骑在马上一壶箭里有七八支都能中靶,有一两支还能正中靶心。凛帝见了龙心大悦,又看秦渊的骑射功夫。
秦渊坐在马上远远瞧着站在凛帝身后的魏辰书,犹豫片刻对凛帝道:“皇帝陛下,臣下往日都比不过大殿下,今日就不在陛下面前丢人了。”
凛帝负手而立,“你这小子又打什么主意。庞卿可向朕大力夸赞过你。”
庞卿便是他们的骑射师傅。
秦渊揉了揉鼻子:“师傅夸赞,那自然是臣下有值得夸赞的地方。”他毫不羞涩,笑嘻嘻的说:“臣下想问陛下讨个赏。”
凛帝道:“说说,朕姑且听听。”
秦渊道:“这一壶箭里,臣下若全中靶,五支中靶心,陛下便许臣一件事。”
凛帝大笑:“你这是要把朕的皇子比下去。”
秦渊嘿嘿一笑,“大殿下英勇无比,臣下哪里比得。就是……想先夸个海口,要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运气到了,就赚个大的。也是难得见陛下来此,机会难得。”
凛帝应下:“去射来朕看看,射得好,朕许你一件事。”
秦渊一夹马腹奔跑起来。秋日艳阳高照,秦渊一身玄衣,□□又是一匹黑马,人与马交相呼应,十分英勇。魏辰书看他跑了一阵之后,双手离开缰绳,弯弓举箭。马儿仍在奔跑,那马上人却稳如磐石。众人目光都在这支箭上,但听羽箭破空利落射出,正中靶心。
魏辰书心中一跳,双拳紧握。
小五和魏辰易都张大了嘴:“好厉害。”
接下来又是数支羽箭,虽不能尽中靶心却无一脱靶。
秦渊一手持弓一手拉缰,远远朝着凛帝这边奔来。马儿还未完全停住,他便跳下马背,一扔弯弓,快走几步跪在凛帝面前:“臣下轻狂了。”
凛帝单手扶起人,拍了拍少年肩膀,满面悦色:“少年不轻狂更待何时啊?好个秦建中,北定王生了个好儿子。好、好、好。”凛帝将秦渊拉倒身边,指着太子道:“你在宫里住了许久不曾见过他吧,这是时曦,日后你与他一同练习骑射。”
秦渊一怔,一时没明白过来。
凛帝又道:“过几日北定王就要回燕州,朕欢喜你,你就在宫中多留些日子。”
秦渊想了一想,恭敬道:“全凭陛下做主。”
凛帝满意了,转头去看几个小的。见那几个都是一脸痴呆模样,收敛笑容:“冬狩将至,不学着骑马,是想留在宫里?”
小五一听,脸上荣光立起,向前走上两步:“父皇也会带儿臣去?”
凛帝道:“朕瞧你骑得不错,可以一起去。”
小五高兴坏了,忙忙牵了马就要爬上去。虽是幼马,但骑了几圈,确实也算有模有样。凛帝满意点头,指了魏辰书:“老三,你身体如何,试试。”
魏辰书自然不能推辞,也无需人扶,自己上了马去。他□□这匹也是小马,与秦渊那匹无法相比。内官松了缰,魏辰书夹了马腹奔跑起来。
他本就会骑,只是这一年来身体不好。如今可算好些,骑马当然不在话下。
凛帝对此很是满意,牵着太子就要回转。魏辰书勒缰止步,正预备下马恭送,谁料还没完全下地,一只脚还挂在马蹬上时,这幼马突然一声长嘶,就要狂奔。
魏辰书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左腿却还挂在马蹬上。
“给朕牵住!”凛帝一声令下,十来人冲上去牵马。幸而只是幼马,没能闯出人群,奔跑出去。不然魏辰书被拖拽一路就是凶多吉少。
凛帝快步上前扶起魏辰书,“老三,怎么样?”
魏辰书惊魂未定,一脸的苍白,骇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传太医!”凛帝一把抱起儿子,瘦的宛如抱了一把骨头。原先的畅快尽去,只留下怒意:“此事,给朕彻查!”
皇帝急急离开,御马监众人冷汗涔涔。魏辰书紧紧抓着皇父的衣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被众人围住的马。秦渊站在原地看着他,只觉得他仿佛又大病了一场,丢了三魂七魄。
魏辰书回了临华宫,御医急急赶来,又是一通人仰马翻。
皇后得了消息,也赶了过来,站在凛帝身边探头瞅着床榻上的孩子。
“好端端的,马儿怎么就受惊发狂了?这些御马监的办差太不小心。如今幸好只惊了三皇子,若是他日惊了陛下太子可怎么好。”刘后拉着太子,“皇儿受惊了不曾?”
太子摇了摇头:“不曾惊着儿臣,只是三皇兄看着吓坏了。”
凛帝眉头一蹙,摆手:“你随皇后回去。”
刘后忙道:“陛下也不要着急,三皇子定然无碍。”
刘后说罢,那方太医也出来回禀,只说是受了惊,左脚伤了皮肉,并没有什么大碍。凛帝这才放心,大步走到魏辰书床前,宽慰几句。
魏辰书仿佛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瞧着凛帝:“儿臣无事。”
凛帝又说了些什么魏辰书全然听不进去,脑子里乱做一团,只想着刚刚马匹受惊时候的情景。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房里总算安静下来,唯有惠贵妃坐在床前。母子目光相遇,魏辰书的眼眶瞬间就涨红了。
“乖,心中不畅快就哭出来。”
魏辰书睁着大眼,却是一滴眼泪都没有:“母亲,我不哭。”
“那母亲喂你喝药?”
魏辰书自己爬起来,端起药,一饮而尽。“母亲,孩儿无事了,您去休息吧。”
惠贵妃看了他半晌,终于站起来走了。
偌大的寝殿,方才多热闹,现在便是多寂静。
魏辰书小小的身躯坐在宽大的床上,双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转了转头,怔怔的瞧着窗户。
就像心有所感,不多时便有内官来报,说秦世子来了。
魏辰书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
秦渊第一次从正门进来,一眼就瞧见床上的小孩。他对门口的宫侍说:“我与殿下说说话,你们在外侍候。”
说罢他关上门,快走几步站在床边。他不坐下,只低头瞧着床上人。半日,秦渊轻轻叹了一口气:“我看了那匹马,你左脚马蹬有处地方没有磨平,下马时候剐蹭马腹,马儿便受惊发狂了。”
魏辰书仍旧不说话,秦渊继续说:“也很奇怪,那马蹬在你骑马的时候并无异样,偏是下马的时候才发作。”
魏辰书好半晌才说:“其他人都由内官抱上抱下,只有我不同罢了。”
秦渊问他:“你骑马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魏辰书缓缓道:“马儿温顺,小小剐蹭只会让它跑得更快。下马时,我左脚用力,或是弄痛它了。”
秦渊看着魏辰书发顶:“这是御马监之过,这等马具如何能给皇子使用。”
魏辰书轻轻点了点头,“可能……我倒霉吧。”
他说的声音很低,说完后还猛地咳喘一声。秦渊立马半蹲,低头去瞧魏辰书的脸,见那小脸惨白更不似人,只一双眼睛通红了一片。
秦渊忙跪在地上,捧了小孩的脸。“别怕。以后我护着你。”
魏辰书转了眼睛低低看着秦渊:“你明日便要与太子一同练习骑射。”他停了停,道:“你今日太过扎眼了。”
秦渊有些不忿:“我那是为谁?”
魏辰书被他捧着脸,转不开,便红着眼睛问:“你莫非还要说是为我?”
秦渊刮了一下小孩的鼻梁:“你这小娃,不是为你还是为谁。你不想去宫外啦,我求了陛下,等你好了准你一同出宫玩上一天。”
魏辰书眼睛更红了:“你……”
秦渊笑道:“这下高兴点没有?”他松了那双捧着脸的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深宫大内,围在墙里的确是没什么意思,但咱们苦中作乐也得给自己找些意思。你瞧,我这不找着了你?”
魏辰书眨了眨眼睛,终于掉了一滴眼泪。他害怕似的匆忙擦掉眼睛里的水,有些不高兴:“原来你就当我是个玩意儿、乐子。亏我还把你当做好朋友。”
秦渊忙道:“谁说我不当你是朋友,我还把你当兄弟呢。不,当你是我小弟。”
魏辰书怒道:“你好大胆子!”
秦渊浑然不怕:“怎么,刚刚还说好朋友,现在就要摆皇子架子?你就是这么对朋友的?”他笑着凑上去:“你要知道,我在家里除了小妹便最疼小弟了。我如今在京都皇城里见不到小弟,便当你是小弟。”
魏辰书瞧那一脸得意模样,又想到以往种种,心知秦渊这话不假。他便说:“除了大哥之外,我在兄弟里也是做兄长的。大哥与我不亲近,我也不知如何做别人弟弟。你待我好,我心里就认你做兄长。只是,心里如何想,嘴里不能说。”
秦渊如何不明白,点头道:“有你这句话,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