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星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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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尔端着祭司给的圣水去了皇宫外面，他需要按照对方的吩咐，沿着自己来时的路在皇宫周围撒上一遍圣水。
而眼下，国王只给他派遣了一名宫中侍卫，还是负责监视谢尔动向的，甚至连辆简陋的代步马车都不愿给他。
对此，谢尔的内心毫无波动，他直接去找了佩瑞洛斯，以为王国祈福的名义要到了一匹骏马。
“如果你想跟着，那就自己想办法。”
谢尔望着略显尴尬的侍卫，神情淡漠的说道：“跟不上，那便回去侍候陛下吧。”
说完这句话后，谢尔便一拉手中的缰绳，驱赶骏马离开了原地。
他甩下了国王派遣的侍卫，打算在对方找到自己之前，先去确定一件事。
骏马载着谢尔快速奔跑着，很快便来到了皇城边缘处的城墙脚下，谢尔撇了一眼那还未修缮的城墙，便下马开始找人。
“你认识骑士赫伯吗？”
“不认识。”
“第二骑士团团长，赫伯，你认识吗？”
“不认……你是谁？当心我把你抓起来！”
谢尔打听了一圈，发现这些年轻的守卫竟然没有一个人认识第二骑士团团长赫伯的，最后，谢尔还是在一个醉醺醺的中年守卫处探查到了赫伯的消息。
守卫并没有认出谢尔，他身上充斥着酒气的恶臭，一个人躲在城墙的角落里，双颊泛着酡红一双眼睛也是充斥着迷离。
“你找……嗝儿，赫伯？”
守卫咧开嘴，朝谢尔摊开手掌笑道：“我……我知道。”
谢尔从袖中掏出一枚银币递给了面前的守卫，这是他从自己居住的房中找到的，在上城区这种地方花销，一枚银币算是最小的数目。
守卫的神情有些嫌弃，他或许是觉得谢尔太过吝啬，竟然只想用一枚银币便打发自己。
但想了想，守卫还是伸手接过了对方递来的银币，他放在掌心掂量了一下，然后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赫伯，他现在在哪？”
谢尔问道：“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他？”
“赫伯啊……”
守卫仰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像是在缅怀着什么，沉默了片刻后才开口说道：“他早死了，你怕是见不到他了。”
“你说什么？”
谢尔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说……他死了？怎么可能？谁能杀得了他？”
“陛下。”
守卫突然哑着声音咳嗽了几声：“陛下杀了赫伯，还有第二骑士团的所有人。”
“……怎么会这样？”
谢尔闻言不由得后退了半步，他的身体摇摇欲坠几欲跌倒。
谢尔的后背紧贴在身后的墙壁上，整个人就像是丢了魂魄一般追问道：“第二骑士团……不，为什么，明明是他们保卫了哈克匹斯，为什么国王要杀了他们？！”
“你现在这副模样……倒是和几年前的一些人挺像，该不会是第二骑士团的狂热追捧者吧？”
守卫撇了谢尔一眼，漫不经心的说道：“当年二王子战死后，他们便背叛了哈克匹斯，最后被国王当做叛军剿灭。”
谢尔神情颓唐，他的身体顺着墙壁缓缓滑下，最后整个人跌坐在墙角，他捂着面颊将脑袋埋进了膝头。
“有……有生还的人吗？”
半晌过后，谢尔的声音沉闷中夹杂着几丝喑哑，他红着眼睛问道：“我记得队长赫伯……有一个儿子。”
“这个我知道，好像是叫……什么伊来着？”
“伊布。”
谢尔抬起头望向守卫：“你见过他吗？他现在在哪？”
“噢，伊布……好像是这么个名字。”
士兵挠了挠头发，他仰头望着天空回忆道：“我见过他一面，不过也是很久以前了……是在基米尔，基米尔，你知道吧？”
谢尔的表情一僵，他当然知道‘基米尔’，那是整个上城区最为混乱的地方，那里出名的便是情/色交易，几乎所有的妓子都生活在那里。
“嘿，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基米尔，那可是上城区最大的乐园，是供所有人快活放松的地方。”
守卫以为谢尔没听去过基米尔，便不禁有些洋洋得意的说道：“我告诉你，我就是和一些朋友去的时候遇到伊布的，他当时正被两个壮汉……嘿嘿……”
守卫说到这里不禁发出一阵怪笑，他伸手挠了挠□□，用一种充满揶揄的口气说道：“当时我的一位朋友，也参与了……据他所说，伊布的声音喊的很好听。”
谢尔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也不知从哪爆发出了一股力气，猛的站起身跌跌撞撞的爬上骏马的脊背，而后朝着上城区西边的基米尔飞驰而去。
基米尔作为上城区的温柔乡，里面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少男少女，有被人拐骗到此地的，有从外地来到上城区谋取活计的，也有自小便生活在这里的……只不过他们的母亲大多数都是J女，父亲是谁不得而知。
当然，也有一些获罪的贵族，只不过这类人相对较少，寻常人轻易也见不到他们。
谢尔来到基米尔后便开始打听伊布的下落，那些拉客的男女本来对他还不停招揽引诱，但在得知谢尔是来找人后，这些人便丧失了兴趣。
谢尔找了一圈也没有得到伊布的消息，他有些丧气，便从兜中掏出一张戈尔币去旁边的水铺里买了碗豆汁喝。
水铺的老板是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按理说是不应该留在基米尔的，但谢尔知道这其中靠着金钱便能够周旋，便也不觉得奇怪。
“刚才……我就注意到你了。”
老妇人望着端着豆汁的谢尔，突然开口说道：“你是在找人？”
“是。”
谢尔略显诧异的抬起头，他望着面前的老妇人开口问道：“我找一名叫做伊布的少年，您见过他吗？”
“伊布？”
老妇人微微皱起了眉头，她布满褐斑的粗糙手指摩挲着腰部的围裙，片刻后点头说道：“我听到过这个名字……啊，是个很好的孩子。”
谢尔闻言眼睛一亮，他连忙问道：“那他现在……”
“两年前，他就已经死啦。”
老妇人摇了摇头叹息道：“那个小子性子倔强又不肯服软，在基米尔这种地方……很容易被盯上，可惜了。”
谢尔眼睛里的亮光倏然消失了，他背过身，双手揪住自己浅金色的头发用力拉扯了一下，头皮处的疼痛令他猛的呼出了一口浊气。
第二骑士团，那些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士兵和将领，如今竟然没有一个活着，甚至就连他们的子女……竟也不得善终。
谢尔头一次对哈克匹斯的国王，产生了一种浓烈的杀意，就算背上弑父的罪名，他也想要杀死对方。
谢尔咬着后槽牙大脑中一片混乱，他想，如果我是哈克匹斯的国王，我不会任由抵御外敌的战士死后不得安生，连他们的子女都得不到庇护。
如果我是一名有着超强神力的神明，我不会让神界变成一个充满污浊，腐朽堕落的罪恶之地，致使人间的信仰者贪图享乐，无视他人疾苦。
谢尔抬起头，望着自己那空无一物的手掌，除了手心那断开的掌纹，他一无所有。
他的命运就和这断开的掌纹一样，他的生命断送在了十九岁，之后就算是续上也不再完整，那些逝去的人和物，如今……全都回不去了。
这一次，难道他要和上一世一样……哪怕是拖延到最后，结局还是要交出神格孤独死去吗？
谢尔问自己，你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
可是他三年前便改变不了什么，如今神力微弱，就算能侥幸对付得了国王，那圣殿呢？那位古怪的祭司他也斗不过。
谢尔对自己目前的实力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若是想要报仇，那么首先得有属于自己的信徒，信徒的信仰之力才能令他同神明抗衡。
可这对于谢尔来说无非天方夜谭，现在的他神力不知何时便会溃散，能保住性命就算不错了，还想对抗神明？
“而且，现在大家都信仰天界诸神……怎么可能会有人信仰我？”
谢尔自嘲的嗤笑道：“一个不被喜爱的王子，一个被赶出神界的废神……谁会信仰我呢？”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吵扰声从不远处传来，谢尔抬头望去，便看到距离水铺不远的地方，一名孩童正在被掼在地上殴打。
“老天！那是米卡！”
谢尔身旁的老妇人突然惊呼一声，她提着围裙站起身喊道：“他们快把他打死了！”
被殴打的孩子或许都不到五岁，只能蜷缩着身体抱住自己的脑袋躲避伤害，谢尔和老妇人冲上前去时，对方早已是血肉模糊被打的几乎看不出模样。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老妇人捂着嘴巴痛心的喊道：“他这么小，你们怎么下得了手？！”
“他母亲欠了赌债！”
一名衣着看上去还算得体的男人说道：“本来说是用身｜体抵债的，可是她竟然得了病……老天，我们可算是亏大了！”
“他母亲已经把他卖给我们了！”
另一名男子大声喊道：“他已经是我们的私人财产，我们想怎么样对待都可以！”
“老天……这得多狠的心才能做出这种事啊。”
老妇人望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孩童，忍不住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米卡很乖，我本来打算再攒点钱……就从他母亲那里把他要来抚养，我们私下都说好的。”
谢尔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说道：“我要买下他，你们开个价吧。”
“都成这样了？你也要？”
一名男子闻言忍不住嗤笑道：“好呀，一百戈尔币，他就是你的了。”
“一具尸体就要一百戈尔币，太欺负人了。”
衣着还算得体的男人状似公平的说道：“这样吧，八十戈尔币，他就属于你。”
“八十戈尔币，这和买一个健康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老妇人觉得对方是在为难谢尔，便含着泪泪摇了摇头说道：“我们也没这么多钱，唉……可怜的米卡。”
“钱给你，他现在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谢尔从怀中掏出几张绿票，语气冷淡的说道：“拿着钱走吧。”
衣着得体的男子接过谢尔递来的戈尔币，他和周围的同伴交换了个眼神，然后开口问道：“先生是第一次来基米尔？”
“这不是你们该问的。”
谢尔攥紧了手指，掌心的神力蠢蠢欲动：“如果你们想做多余的事，最好掂量一下后果。”
衣着得体的男人盯着谢尔没有说话，半晌过后，他摆了摆手，随即带着其他人离开了原地。
“老天，他们终于走了。”
老妇人连忙跑到米卡身边，她跪下身将那血肉模糊的孩童抱在怀中，随后，她忍不住痛呼道：“可怜的米卡！他好像没气了！”
米卡经过众人的殴打，早已奄奄一息，谢尔蹲下身探查了一番后拧紧了眉头，哪怕是医师前来救治……米卡也必死无疑。
“可怜的米卡。”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她哀声说道：“顶多再过三天，我就能收养你的。”
“女士，如果我救活了他，你会收养他吗？”
谢尔突然扭头看向老妇人：“你确定会收养这个叫做米卡的孩子吗？”
“当然会了。”
老妇人伸手擦着孩童脸上的血迹，她低低的叹了一口气说道：“米卡很像我的一个孩子，而且他还那么听话懂事……可惜，他们的运气都不怎么好。”
谢尔没有再说话，他伸手把米卡从老妇人的怀中抱了过来，掌心凝聚的神力顺着指尖流入米卡的体内。
不多时，米卡的心脏便又开始进行了规律的跳动。
“唔……”
米卡缓缓睁开了眼睛，印入眼帘的，便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眸和额头浅金色的碎发。
他望着面前五官精致的青年，觉得对方简直比母亲房中供奉的神像还要好看圣洁。
情不自禁的，米卡忍不住喃喃低语道：“谢……神明大人……”
孩童的声音很轻，但谢尔还是听到了，因为对方的话语像是穿过了外界乃至躯体，直达他的灵魂深处。
米卡的声音轻缓而又坚定的传了过来：“我永远……都是神明大人，最忠实的信徒。”
谢尔有一瞬间产生了错觉，他竟然觉得怀中这个孩子有点眼熟，但来不及他细想，米卡的信仰便宛如一簇火苗，点燃了他灵魂深处那破损不堪的神格。
谢尔将右手覆在胸膛，感受着里面心脏的跳动，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孩童，忍不住俯身在对方额头印下浅浅一吻。
【谢谢你，我亲爱的小信徒。】
作者有话说第14章 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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