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倚月明》路奶奶

13、反弹琵琶

　　我一路横冲直撞，也不管撞到了什么人，通通一句“对不起”带过。一阵风似的闯进了扶碧的房间：“小姐！”

　　扶碧之前似乎在会客，看我闯进来，一惊：“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小姐，我，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别急，先喝口水。”

　　我端起桌上的茶杯，“咕噜咕噜”一饮而尽，平顺下呼吸就迫不及待地把脑海里的主意道了出来：“小姐，我想到参赛那天你跳什么舞了。”

　　“什么？”扶碧欣喜地问道。

　　“反弹琵琶！”我神秘地挤眉弄眼。

　　“反弹琵琶？听名字不还是曲艺么？”扶碧失望地瞥我一眼。

　　“小姐你不要急嘛，听我慢慢跟你说。”我吞吞口水，“哗啦哗啦”、比手画脚地一股脑儿把“反弹琵琶”这一飞天里的最高精华粗粗给她讲了一遍，直听得她连呼巧妙，激动地抓住我的手问了我许多细节和可行性，差点就站起来拉着我轻舞水袖当场实验了。

　　我前世也没什么才艺，就大学的时候参加了两年舞蹈社，学会了拉丁舞之外也跟着她们跳民族舞的杂七杂八地学了一点皮毛。飞天这么精深的技艺我自是不能手到擒来，只是眼前有一个天才美女在，我只消稍稍提点她一下，细节方面么，就让她自己完善去。

　　虽然扶碧没有练习过反弹琵琶，但是以她的资质，勤加练习应该能在一个月内熟练掌握技巧。再加上她的重点其实是在舞上，琵琶只是一个噱头，既发挥了她的特长又增加了可看性，使舞蹈不至于太过单调。

　　综合考虑起来，我觉得反弹琵琶这个舞蹈简直是为谪仙似的她量身定做般合适，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出得好，高兴之余却没有察觉到还有一个光天化日之下堂而皇之站在门外偷听的“无耻之徒”。

　　就是这个人，把我今后的人生引向了完全偏离设想的路途，而此时的我，却浑然不觉。

　　接下来的日子扶碧忙于反弹琵琶的事情：选曲、舞衣、佩饰、发型都很是费了一番我们俩的脑细胞。

　　最难的是舞蹈动作，先是把手上的技巧练习好了，再研究加进去的舞蹈动作。

　　由于我只是个半吊子，很多动作都记不得了，所以扶碧还得自己原创。做出一个动作她便停下来询问我的意见，得到我和秋月的一致肯定之后再想下一个动作。如此往复了大半月，终于一套动作七七八八敲定了下来，之后每日只需反复练习了。

　　这大半个月忙得我焦头烂额，也顾不上想别的事了。其间元灏璟也来过几次，我总是躲过去，让秋月一个人去扶碧房里或者雅间服侍。秋月因知道中间的曲折也不勉强我，每每只是劝我不要太担心就走了。

　　我很想告诉她，担心志月只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难以言说的情绪，而我暂时鸵鸟地不愿去理清它。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选秀前一天，主办单位邀请了所有参赛佳丽去会场彩排走位。

　　为了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大家在练习期间都是遮遮掩掩的，闭门造车。我们这些贴身丫鬟更是忍受着周围人的白眼三缄其口，简直把平日里交好的人都得罪光了。今天总算能够稍微提前窥探一下这次才艺大赛，连平时稳重的秋月都十分兴奋。

　　等我们到会场，佳丽们已到得八九不离十，大会司仪清点了一下人数，总共二十名佳丽，除了我们晚晴楼的斑斑已悉数到场。

　　会场里一片莺声软语，有聚在一起聊天的，也有抱着乐器自顾练习的，更有不合的抓紧时间互相抢白的。莺莺燕燕、姹紫嫣红，看得我眼花缭乱。

　　无论前生还是今世，我都没有亲眼见过如此多高素质的美女聚在一起，不管她们的品性如何，就是光看着都觉得舒服啊！

　　做皇帝就是好，网罗了天下美女不说，这些美女还使劲浑身解数要讨好他，要是哪天皇帝能开放他的后宫让我参观下就好了。当然，我只想当一个游客，一点也不想被当作风景被长期收藏，自由和N分之一个男人，我当然是选前者了。

　　想归想，我对自己的资质还是很有信心的，从小被超级美女养刁了眼的皇帝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么这么，什么什么的一个人？扯远了扯远了，打住，打住。我连忙把思想转回眼前。

　　由于已过了约定的时辰，而斑斑仍不见人影，所以大家一致决定不再等她，开始抽签决定明日的出场顺序。

　　扶碧抽到了十号签，在二十人中处于中间，情形比较有利。

　　而抽到一号签的某位美女一脸沮丧和紧张，自言自语地去前台彩排了。

　　虽说是彩排，但是众美女还是很有默契地做了最大程度的保留，很多都只是摆放一下乐器和道具的位置，最多清唱两声就下了场。

　　扶碧也不例外，捧着琵琶上台丈量了几下脚步就下来了，引得一众人议论纷纷，认为扶碧虽然不是表演抚琴这个最擅长的才艺，但还是表演乐器，不是不符合大赛要求么？甚至有人猜扶碧是不是暗里勾搭了大赛的评审做了手脚。有人去找司仪理论，司仪避而不答，只是让她们放宽心，不用担心大会的公正性问题。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众女只得心不甘情不愿、悻悻地散去，大多一脸忿忿。那小脸扭曲得，啧啧，忒破坏美感了。

　　我心说你们不要急啊，明天就见分晓了，扶碧是要弹琵琶不假，但是人家的重点是舞，所以完全符合要求，只是现在不能提前透露而已嘛，你们自己还不是一样？

　　曼舞倒是反常地没有出言讥诮，大约是为了维护自己楼里的面子，不愿跟着别人拆自家的台。她抽到的是五号签，比较靠前。看完扶碧的彩排，她便带着丫鬟回去了。

　　一场彩排看得我们意兴阑珊，站了这么久也没看出多少名堂来，我和秋月败兴而归。扶碧倒是没什么表示，大约是对自己很有自信，所以别人如何并不在她眼里。

　　小轿平稳地在后门停下，秋月上前敲开了门，扶碧如常走下轿，刚要迈步往里走，冷不丁从斜里冲出一个青年男子来，一下就狠狠撞到扶碧身上。

　　扶碧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还等不及众人反应过来，那男子就头也不回，慌慌张张地跑远了。

　　事情来得突然，我们都一时没有防备，所以扶碧这一跤跌得结结实实的。她坐在地上痛苦地呻吟，想站起来，但是一动就更痛。

　　看她坐在地上痛得绣眉都拧了起来，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荷包（扶碧身上并不带钱），还在，不是惯常想到的小偷。被人追杀么？很明显后面并没有追踪的人，真是奇了怪了。

　　伸出手，和秋月一起，把她扶了起来，可是显然这一跤跌得实在不轻，扶碧咬牙摇头表示自己无法走路，我只得请一个轿夫去前院找一个护院，先把她背回去再说。

　　那人高马大的护院红着脸告了一声罪，背起扶碧就往她的房间快步走去。

　　待到放下扶碧，护院转身要走，扶碧连忙叫住他：“这位大哥，你来的时候可有惊动了旁人？”

　　在美人面前，尤其是受了伤，如小动物般楚楚可怜的美人面前，堂堂七尺大汉也腼腆起来：

　　“没，没有，当时我正好有事去后院，就被张齐（轿夫）找来帮姑娘的忙了。”

　　“那就好”扶碧舒了一口气，“还要麻烦大哥件事。”

　　“姑娘请讲，小人一定照办！”这大汉已经成红脸关公了。

　　“几日的事，希望大哥不要说出去，也请大哥和刚才的四位轿夫大哥知会一声，扶碧这厢先谢过大哥了。浸月！”

　　我会意地从荷包里掏出十两银子，送到大汉面前。

　　大汉像看到烫手山芋般连连摆手：“此等小事，小人自会为姑娘办妥，不敢劳姑娘破费，我这就去告诉他们。”说完快步退出房间，脚步重重踏在楼梯上而去。

　　看着护院远去，扶碧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吩咐秋月：“秋月，你去济世堂一趟，请张医师晚些时候过来，就说今日我有请。”

　　“小姐，这张医师对你。。。”秋月为难地开口。

　　“我知道他平日对我肖想得紧，所以只有请了他才不会惹人怀疑，快去。”

　　“是，小姐。”秋月担心地看了扶碧一眼，咬咬牙，跺跺脚，领命去了。

　　对于处在剧痛中，还能做出万全妥帖的安排，防止消息的走漏，我只能再次对扶碧的玲珑心思叹服，默默警告自己，以后万不可和她作对！可是为什么不让人知道呢？她一开始不是不想参加者花魁大赛的么？现在出了事，不是正好可以借机不参加？

　　我还没将疑问问出口，扶碧就开口让我过去。

　　不明就里地走到她跟前，她示意我俯下身，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憋出来的：“明日我怕是上不了场了，你替我参赛吧。”

　　“这怎么行，小姐？别说我的相貌比小姐差了十万八千里，就是我们的身形也不像啊，你看，我比你矮了大半个头。”我一边急切地回绝，一边比划道。

　　“你不要妄自菲薄，你能想出这样的舞蹈就极有天赋了。加上这些日子你和我切磋，这动作要领你也是基本掌握了的，再说东西都已经备下了，不派上用场着实可惜。”她指指床头的舞衣和钗环。

　　“明日你把妆化浓一点，再带上面纱。至于这身高。。。着实难办。这样吧，你把发髻梳高，然后在脚踝上戴上两串你送我的红豆脚链，在鞋子上放置两颗大一点的明珠，转移一下看官和评审的注意力。”

　　“这。。。能行么？”我犹不死心，忧心忡忡道。

　　“不行也得行！非常时期，这舞也只有你和我会，找不出第三人。我是肯定上不了台了，只能由你替代。妈妈对我有十年的养育之恩，我不能砸了晚晴楼的招牌，所以浸月，当我求你。”

　　扶碧哀哀的语气听得我心里一阵内疚，又想起要不是为了我，她当初也不必答应参加这比赛，愧疚之情愈发浓烈。沉默了半晌，终于，我强迫自己，轻轻点了点头：“小姐，我答应你。”

　　“太好了，浸月，谢谢你。那你今晚好好练习下，辛苦你了。”扶碧的口气如释重负。

　　“不用，小姐不用谢我，那，我现在就去练习。”说着，我抱起一旁的琵琶，躬身一礼，正要退出去，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琵琶冲出房间。

　　到后院打了一桶水，装在平时用来拎洗澡水的桶里，我吃力地提上楼摆在扶碧榻前：“小姐，大夫来之前你先泡泡脚，减轻一点疼痛。那，我先去了。。。”

　　“嗯，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有秋月，你放心练习去吧，明日的事要紧，我不碍事。”

　　“我知道了！”不忍面前这弱不堪折的美人再操心，我一门心思烦恼明日的才艺表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