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男友》附耳来

9、第 9 章

　　他想要拒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脑袋不听使唤的点了点，两个人一同出门，到了公墓的门口。钱晋看着他拿出早就准备的花，什么也没说，径直去了墓园。顾寒枝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后面。
　　公墓里零星有几个人，他们两人倒是不显得突兀，太阳刚升起不久，旁边石缝里的小草上还带着露珠。
　　钱晋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站着，其实他也不太明白，怎么就让这个人坐到家里来。那时候为了钱，什么都愿意，现在想来，却有点诡异。那场车祸，他也是受害者，但心里这种怪罪始终无法淡去。
　　他看了一眼顾寒枝，却见他对着爸爸的照片深深鞠躬，连弯了三次腰。
　　“我想和爸爸待一会儿，你能不能去外面等。”
　　“好。”
　　顾寒枝没有说话，自己走到门口站着，他一转头，就看到高商的车开过来。
　　他们太熟了，不需要交谈，他已经知道高商大概是什么想法。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下车，却见车里的人把一盆花篮递给他，随即就开走了。
　　顾寒枝接过花，静静等着，到钱晋要起身往外走，这才再一次进去，把花束放在墓前。
　　“钱先生，你放心，我会等到钱晋毕业再离开。在那以后，如果他还需要我的帮助，我也会竭尽全力。”
　　他走到门口，就见钱晋已经在车上，吃着棒棒糖。他没有问刚才的花束是怎么回事，他自然也就没说哈，两人一路无话回到家里。
　　他买了很多菜，虽然两个人吃的简单，但好歹也是过年第一餐。今天起太早，钱晋吃完饭就回房间补觉，他却看着手机发呆。
　　高商发的短信，真的太及时了。
　　“能陪我聊一会儿天吗？”
　　“你想聊什么？”
　　“对不起，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他没有再等他的回复，把手机一丢，就开始往外走。他想不带手机到处乱走，结果就看到在路边卖鞭炮的。这几年城市里禁止烟花炮竹，他本来也没什么兴致，但他还是买一些，莫名的觉得钱晋会喜欢。
　　他往回走的时候，路过那个篮球场，就开始投篮。他其实不会打球，那时候因为经常看到高商喜欢看篮球赛，就自己投三分球玩，想着惊艳他。三分球的准度是让他练出来了，可是办公室同事里，开始有人不停找他搭讪。他发现运动的男人魅力太大，所以慢慢的就不再公司的篮球场练习。
　　回家想拉高商去旁边的篮球场秀一把，结果自然是渡过美好的晚上。那次之后，他知道，高商并不喜欢他打球。不过他投篮久了，确实有点喜欢这种运动，所以还是时不时练习，但不再别人面前投。
　　想到这里，他放下篮球回家，刚进家门，就看到钱晋已经醒了，正看着手里的红包发呆。
　　“这是给你的压岁钱。本来想亲自给的，但刚才你没醒，现在你已经拿着了就收下吧。”
　　“我不要这个。”
　　钱晋把红包丢在桌上，又进了房间。他大概是想他爸爸了吧。
　　顾寒枝拿起手机，翻看朋友圈，却发现被钱晋屏蔽了。在点开高商的朋友圈里，发的最新一张家里照片。他似乎把家里清空了，几乎什么也没剩下，他们一起买的所有东西都不见，只剩下很少的家具。原来那么有生活气息的地方，现在冷冰冰的，看起来毫无人气。
　　他忽然想笑，张开嘴却无法弯起嘴角，真是糟透了。
　　桌上有几瓶饮料，他在纠结要不要出去买酒，最终还是没买。他打开手机应用，下载那个蓝色的图标，打开看到了很多人。是啊，附近就有不少，但这都没什么好看的。
　　他又刷新，发现两米内有同好，打开一看是自己的照片。
　　他的简介上写的是：“在线求草”。
　　这个房间只有他和钱晋，所以这只能是他发的。原来他真的那么讨厌自己吗？
　　到吃完饭的时候，他的电话就开始一直在响，他挂断了。钱晋很是心虚的看他，但见他毫无反应。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是男人的声音，在喊：“寂寞沙洲在不在啊？”
　　钱晋忐忑的看他，却见顾寒枝淡定开门，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把人打发走了。
　　“你不喜欢我们这种人，其实可以告诉我的。抱歉一开始我冒昧了。”
　　顾寒枝走进房间，他的东西很简单，刚才只一会儿就收拾好了。
　　他拿起一个更大信封放在桌上：“这够你学费和生活费了，不用觉得欠我，实在不行也可以以后还我。好好学习，不要为了副业耽误主业。那台电脑送你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也不要求钱晋把那个账号注销，选了一家便宜的酒店入住，就把手机关机。现在是过年期间，营业厅没人上班，他不方便换卡。
　　接下来的几天，他每天都在酒店房间里，没有出门。他买了三本书看，每天一本，足够支撑到大年初六。以前上学的时候他老捧着书看，工作以后就几乎看不进去书，现在反而又能看得进去。
　　他去了营业厅，办理了新号码，把一切能换掉的都换了，但也没有注销自己原来的账号，只是办理停机保号。
　　顾寒枝开始正常上班，回家看书，睡觉，每天两点一线的过了两个月。他开始感觉不对劲，手摸桌子却好像没有摸到，闻不到东西，吃东西尝不出味道，晚上他觉得有点诡异，干脆拿热水烫自己的手，没感觉到烫，虽然手看起来烫得很严重。他按照以前妈妈教的方法，用白糖涂在烫伤的地方，随后又买了小时候最常用的烫伤膏擦。等烫伤彻底好了以后，他决定去医院看看，是自己的反应神经出现问题了吗？
　　其实他不怕生病，但这实在太奇怪，没见过的病症。他去了神经科，医生做了一番检查以后，建议他去精神卫生科。心理疾病不应该只是心理有问题，还能让自己感觉不到温度的吗？他觉得有点稀奇。看完诊出来，病历上的中度焦虑症和轻度抑郁症，好像不太真实的样子。
　　他一个人在外面闲逛在半夜，没有回家，到了一个交叉路口。天还很冷，他看着嘴里冒出的白气，站在路边花坛前开始脱大衣，再脱羊毛衫，只剩下一件保暖内衣。他看着红绿灯闪烁，心想走过去撞死好像是不错的选择。
　　但他为什么要害别人？如果有人撞死他，对方得留下多大的心里阴影。他又开始想小时候妈妈对他呵护备至，每次有点头疼脑热，妈妈都把他抱在怀里，关怀备至。现在他迈出去这么几步，就让一切成为泡影，对得起妈妈吗？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穿回刚才丢在花坛的衣服。
　　这就好像扛着一块大石头在肩上，压得喘不过气，他站在这个路口就要把这石头扔出去。身体都控制不住的期待丢出去的轻松，可现在他把石头扔出去一点，又接了回来，瞬间比原来的更累更重了。
　　他需要发泄，但他不想再找什么人乱来，他也不爱抽烟喝酒，那应该怎么办呢？他决定开始运动。医生给他的药一点没吃，如果严重下去再解决自己也不错。他每天开始跑步，不限定时间，跑得也很慢，累了就停下来。工作的话，他尽可能申请了和原来毫无关系的岗位。这完全是靠他在办公室结的人情才换来的。他一切都从头开始学，这感觉很特别。这算是主动降薪。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他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去了资料室每天整理文件。
　　他不想和人打交道，原来八面玲珑的人忽然变得沉默寡言，这样也挺好的。他实在没有精力去处理职场的人际关系。所以他干脆搞了个副业在网上，开始搞个自媒体不停的写东西。他写的很差，几乎没有人看，只是想找事情给自己做，能不能赚钱也就无所谓。
　　他的存款也消耗殆尽，剩不下太多。就这样过了一年，自媒体居然开始正向循环，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收益。他甚至可以辞职，也完全不耽误什么，但他没有。如果每天待在屋子里，他会发霉的，还是上下班比较好，可以让他不至于死宅到底。
　　七月的一天，门铃响了，是钱晋。
　　“我毕业半年了，你之前留给我的钱还剩下很多，我还给你。”他站在门口，并没有想进来。
　　顾寒枝没有客气，想来他应该十分厌恶自己，就算请他进来也是不会动的。他很平静的说：“你给我的太多了。”
　　“你那台电脑我不小心摔坏，我换算成钱赔给你。”钱晋开口解释。
　　“你哪来的钱？”
　　“我家拆迁了，以后暂时租在这个小区，等过几年那边房子建好，我就搬回去。”
　　“恭喜。你怎么找到这里的？”顾寒枝点头，接过钱：“算了，这也不重要，没什么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钱晋忽然深深鞠了一躬：“之前的事情对不起，那天你走以后我就马上注销账号。我没有看不起你们这种人，就……不知道怎么我就干了这种事，真的非常抱歉。”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顾寒枝说着就要关门，却被钱晋一手按住门把。
　　“你怎么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没事。”
　　“你和以前不一样了。”钱晋盯着他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实这也与你无关。”顾寒枝说着就把门关上了。
　　钱晋的心乱得厉害，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明显感觉到不对劲，顾寒枝不是他之前认识的样子。他记忆里，顾寒枝永远彬彬有礼，温和坚定，为什么眼前的人这样脆弱，好像经不起一点伤害的易碎品。
　　他这个样子，和记忆里那个投篮的男人相去甚远。
　　但他们真的不熟，虽然一起住了一段时间，彼此却几乎没什么了解。拆迁办给了钱，让他租房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看到顾寒枝在附近跑步，就选择租在附近。他没有想要打扰，但又忍不住去看看他。
　　以前的电话打不通了，他根本联系不到他，能在这个人口千万的城市再次遇到他，实在机会渺茫。但为什么想要遇见他呢？
　　钱晋自己也想不明白，不过既然租在这里，那应该很快就能再见他吧。
　　到下一个星期他再来，就看到人去楼空，顾寒枝已经搬走。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对自己会避如蛇蝎。他问了邻居，也没人知道他去哪。
　　他看到楼道里垃圾车有几个很眼熟的袋子，是顾寒枝很喜欢用的公事包。他随手拿起一个，就看到病历单夹在里面，日期正是搬离自己以后不久。他脸色大变，这就是顾寒枝判若两人的原因吗？是因为自己做的那件混蛋事吗？
　　钱晋开始寻找他，用尽办法也找不到人。最后他去问邻居，那天顾寒枝搬家用的什么车，在确定不是货拉拉以后，他把目标锁定在他们小区每家门口贴的搬家广告上。
　　他挨个问，终于问到一家，找到了地址，他却不敢上前。他又搬到距离顾寒枝不远的地方，每天看他跑步，上班，下班。钱晋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但他忍不住想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