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准男友》附耳来

8、第八章

　　顾寒枝走进熟悉的楼道里，手里提着高商喜欢吃的榴莲，若无其事的一步步走在楼道里。白天的时候楼道里没有什么人，脚步声就显得特别响亮，他还是不太理解蒋观泉的话，什么叫如果没回去，他会好好的。他会有什么不好吗？高商的性子比较冷，哪怕他对蒋观泉爱到骨子里，被他伤了心，也不会死乞白赖的追在后面，只会一个人躲在角落伤心。
　　他第一次见到高商的时候，他就是一个人坐在公园的池塘边抽烟。他好像刚开始学抽烟的样子，一直抽一直看着池水。当时顾寒枝直觉如果没有人走近，这个人也许会在半夜跳下去。所以他走过去了，发现这个男人拿了一个空的酒瓶装烟蒂，没有把烟灰弄得到处都是。高商那个失魂落魄的表情，显然受了很大打击，到这种地步还能注意烟灰的事情，真是太特别了。
　　他慢慢走进，看着这个男人，虽然有些颓废但长得特别好看。那时候顾寒枝刚发现自己喜欢男人，对生活非常迷惘，所以也在公园里闲逛。他注意到顾寒枝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心里有点担心他想不开，又觉得不应该打扰他。本来他已经打算转身离开，就看到高商拿手掐灭了手里的烟。他好像不知道疼，开始盯着池塘看，真的危险极了。
　　“这池塘水深只有一米五多一些。”顾寒枝记得自己鼓起勇气上前，说了这么一句废话。
　　高商转头，看着他笑：“怕我跳下去？你真善良。”他眼里并没有笑意，也没有嘲讽，这笑比哭还难看。
　　“对不起，但……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我建议你找点别的事做，还是不要待在这里。”
　　这个公园到了晚上，会有很多男人来的，他们在这里干什么，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不是同道中人，是不会来这里的。他长得不错，很快就会有人搭讪，顾寒枝不知道他会不会乱来，但总觉得有些可惜。到底在可惜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不待在这里，那我应该去哪里？”高商说完又笑：“你走吧，不用管我。”
　　顾寒枝转过身，犹豫着要不要走，但身后的人忽然用极低的声音问了一句：“想睡我吗？”
　　他把他当做在公园乱逛，寻找一夜情对象的人了，不知道为什么顾寒枝有点慌：“不是……我虽然来这里，但不是想……”
　　“不想？那走吧。”
　　顾寒枝走了几步，又转头：“你是不是会找别人？”
　　“不然呢？”
　　他鬼使神差的回过头，走到高商身边，伸出了手：“你坐这么久，腿麻了吧，我拉你起来。”
　　高商歪头，不解的看他。
　　那一刻他憋红了脸：“我、我……我想的。”
　　他们去了酒店，那时候他什么也不会，高商显然很有经验，但就是躺着那里随他。他不引导，但男人这种生物，好像天生就会这种事情。所以他很快就学会了。
　　天亮的时候，他还没睡着，看着怀里的人，睡梦中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他伸出手想要抚平他的眉心，高商醒了。
　　他的眼神很空洞，瞥了一眼搂着他的顾寒枝，掀开被子看到两人紧靠在一起的□□，忽然开始大笑。
　　顾寒枝第一次知道，原来笑也能撕心裂肺。
　　“以后不要见面了。”高商起身，打算离开，甚至还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给他。
　　“不需要。”
　　如果那以后他们真的不再见面，那应该有多好啊。
　　顾寒枝敲门，不见人开，便把榴莲放下，打算走人。他才走了几步，就听到后面的门开了，是高商。
　　他回头看了一眼，竟好像又看到在池塘边绝望抽烟的那个人了。现在的高商甚至比那时候还糟糕，好像一下子没有精气神，颓丧的裹着浴巾斜靠在门边。
　　他不会比蒋观泉更重要，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高商扫了一眼榴莲，竟然开始笑，就好像把嘴角强行勾起来。顾寒枝倒宁愿他不笑，毕竟这看起来实在很别扭。
　　“谢谢。”高商说完就开始关门，以至于顾寒枝还来不及反应过来，门就已经关了。
　　他的状态不对劲，顾寒枝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下楼离开。他其实应该留下来，再敲一次门，但抱歉，他没有办法去关心高商。他不得不承认这几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太过在意和爱他，以至于把自己缩小，碾碎，揉搓成一个小小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高商践踏他的感情，他有时候甚至会先把自己贬低，因为只要他退得够多，就不会被高商伤到。这样他会失去反击的本能，自卫的理由，这样他就会一直待在他身边，水滴石穿的等待这个男人回头。
　　命运真的有趣，或者人心本来就是善变的。他本以为会和高商一直这样下去，他们是汤姆和杰克，愿打愿挨，这样纠缠一世。
　　那天他以为会死在飞机上，下定决心去和他倾诉自己的爱和忍耐都已到极限，希望能得到回应，希望这盆火不只是从他这里点燃，还能在高商那里得到回应，这样才是有意义的。可是他想错了。无论这几年他怎样的掏心掏肺，都不及蒋观泉不经意的露面。
　　高商这座冰山确实在融化，但不是因为他。所以他这座火山开始休眠，甚至死亡。因为他给不了更多，也给不起没有的东西。
　　门里的高商已经好几天没有吃东西，此时却很高兴，他把榴莲全部打开，一次就吃光了。吃多了就开始吐，吐完了，他继续吃剩下的榴莲，又开始吐。他吃的不少，吐个精光，真正进肚的榴莲应该很少。这就好像顾寒枝对他的感情，他享用了一些，但更多的都被浪费。现在他没有资格去索要更多，但又不知道怎么办，就在原地挨饿。可能饿得久了，他下次会珍惜别人的爱。但真的还会有别人吗？
　　手机适时的响起，他接起来：“不许再找顾寒枝，否则我就去找你的老婆。”
　　“她知道你的存在。”
　　“好，我换个说法，你再找他，就等着给我收尸。”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不是你的风格。”
　　“你认识的那个高商，很久以前就不在了。当年你离开，现在你也就没有资格插手我的生活。”
　　高商把头低在洗脸盆里，不停用水泼脸，他打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浓浓的黑眼圈，长出一截的胡茬，真是够可以的。就这个鬼样，也没有让顾寒枝有半分动容。他们真的是很不一样的人。他可以念念不忘蒋观泉这么多年，但顾寒枝却能当机立断，哪怕他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也不会有半分留恋。
　　那天在机场，他整个人都很乱，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只拉着顾寒枝就去洗手间。他想逃避蒋观泉，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藕断丝连，他处理不好就跑。那么多次了，顾寒枝不是不知道他的做事风格，为什么这次就忍不了。是那根弦本来就应该断，现在自己一刀下去，就自然得到了应该有的结果。他没想要断的，如果可以，他可以拿着继续拉弦。
　　他忽然狠狠甩了自己几个耳光：“什么弦。你把他的自尊放在脚底踩了那么久，现在说这些要脸吗？”
　　手机再次响起，是顾寒枝。
　　“好好活着，如果你要死，也不必让我知道。”顾寒枝没有等他回应，就挂掉了电话。
　　那可是高商，顾寒枝仍然不习惯对他这样冷漠，但他不知道除了冷漠，对高商还能有什么态度。他给不起感情了，人家也不稀罕，余下他一无所有。
　　他只是觉得非常疲倦，想要休息，其实每天把钱晋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会用掉很多时间。余下的时间他会听音乐，阅读，暂时不想工作，又不能剧烈运动，所以他就只是安静的吃饭睡觉。
　　有时候家里有些东西太破旧，他会给钱晋发消息，问能不能扔掉。钱晋的回复很简单，除了他住的那间，也就是他爸生前住的那个房间，希望他不要动里面的东西，余下随他处理。
　　他把破旧不堪的丢掉，换进来很多半新不旧的，都是去二手市场淘来的。他又把整个房间的家具位置改了，添了些东西，但尽可能不大动干戈。
　　过了一个月，他终于开始找工作，是呢，他想继续休息的，但实在太闲。一个工作狂忽然闲下来，还一下闲了三十天那么久，虽然是养病但也实在有些久了。
　　鉴于他的工作履历不错，所以很快就入职了新公司，但离钱晋的家有些远。他暂时不想搬走，就买了一辆小小的电车在开。有趣的是办公室里大部分女同事买的都是这款电车，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他想要和以前一样做个工作狂，但要是熬夜的话，后背受伤的地方就会开始疼。他被迫不得不早睡早起，兢兢业业，赚得还能比以前多，虽然不加班让老板有点不爽，但好在他做事效率高，经验又丰富，做了半年就升职。
　　一转眼又快要过年，钱晋应该要放假回来，他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城中村很是嘈杂，但他喜欢这样的烟火气，之前住的小区，到了夜里，一切都静悄悄的。他习惯了和高商待在那里，就好像被玻璃罩着的虫子。现在他进出会遇到很多人，甚至不少人还会和他打招呼，大家都以为他是钱晋家里的远房亲戚。
　　他习惯了每天早上出门买早点，顺手去旁边菜场买点菜，回家烧好放在玻璃饭盒里，到公司用微波炉一热就能吃的日子。他不喜欢外卖，到了晚上他会把看心情，要么把剩下的菜热一热吃了，又或者找个旁边的面馆随便吃点。
　　他俨然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虽然钱晋的房间他从来没有改动过，但也会经常帮忙打扫。这几天钱晋要回来，他开始洗床单被套，把一切都打扫干净。
　　这种等待一个人回家的心情真是太微妙了。他早就不习惯有个家人的日子，和高商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没那么轻松过。因为他会经常琢磨高商到底想要干什么，今天他会不会想要，去付出去关心去体贴照顾一个人是需要精力和体力的。他习惯了之后，就没办法停下来。同样的，现在他不需要这样，又开始犯懒，把自己缩在工作的世界里，在晚上竟还能打开手机，在网上直播唱歌。
　　是的，他很喜欢唱歌，但和高商在一起以后几乎不唱。
　　钱晋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桌上摆着好多菜，几乎快放不下。整个房间变得和之前很不一样，干净整洁，几乎让人认不出从前的样子。但他的房间门开着，还是从前的摆设。
　　顾寒枝坐在阳台，好像在看什么东西，一点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他再上前，这才看清楚，顾寒枝脚边有一个很小的玻璃缸，里面有一对蓝文凤金鱼。
　　“你想养鱼？”
　　“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养了。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把他们送人，隔壁郝大爷倒是很喜欢，他家里养了好多国粹金鱼。”
　　“也不是不行，我只是有点惊讶。家里给你收拾得很不一样，我不太习惯。”
　　“我记得给你拍过照片的，每个大家具的改动也问过你的意见。”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谢谢，来吃饭吧。”
　　他们一起坐下来，钱晋看着这个男人，虽然还那么沉默寡言，但这半年过得挺好，看起来和之前状态完全不一样。
　　大年初一很快就来了，钱晋起个大早，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准备出门，就看到顾寒枝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
　　“今天要去看你爸吗？我开车送你去，也一并去看看他，可以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