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写》晴晴喜欢吃橙子

15、桂花酥

　　宫里跑过几个十岁上下的孩童，他们穿着锦衣，手里拿着镶金的拨浪鼓，追逐打闹，不觉间就跑到花园的一处凉亭前。

　　只见这个凉亭并不与其他相同，它没有过分夸张的浮雕，没有镶玉镀金，也没有琉璃瓦顶，只是一座民间普普通通的避雨凉亭。

　　“是皇爷爷。”
　　几个孩童跑进那座凉亭里，已退位的老皇帝正坐在亭里饮茶。

　　他看着跑来的几个孩子，便要他们坐下来听故事。
　　这件事大约发生在饥荒年间。
　　人间大旱，颗粒无收，朝廷无能，民不聊生。

　　那个坐落在山脚下的小村子，虽靠着一条河，但往日里流淌着的清澈河水如今早已干涸，龟裂的河渠似乎张着狰狞得血口。能走的人都背着家当逃荒去了，只剩下老弱病残。

　　大旱第二年，太子出宫视察，一路上所看到的树全被剥了皮，能吃的野草一株也见不到，即使这般，路边依旧十步便有饿死之人。

　　“停车。”

　　太子从马车上下来径直走向了路边的一具尸体旁。

　　那是一个看上去不到十岁的男孩，他瘦骨嶙峋，衣着破烂，只用了一张破烂草席裹着，太子不知道为何突然蹲下身去，用手拼命得挖着泥土，跟随的侍从慌忙阻止，大家都知道太子想掩埋了这不知谁家的希望与未来。

　　带一行人来到这不知名的山脚下，环绕的树木似乎长出了嫩叶。

　　“放开我！放开我……”
　　不远传来了几声女孩的呼叫声。

　　太子一行人忙到跟前，发现几个男孩正从一个瘦弱的女孩手里抢夺一个陶罐。

　　“喂！你们在干什么？”
　　随行的侍从大喊了一嗓子，几个男孩便放开手跌跌撞撞的跑走了。

　　跪在地上的女孩抱着陶罐不停地哭泣，嘴里小声的念叨着什么，太子走上前去，想拉她起来，女孩的胳膊纤细，身上破烂的衣服刚能避体。

　　“小姑娘，今年几岁了？”
　　“十一岁。”
　　“爹娘呢？”

　　女孩的目光望向了屋后的土包，那个矮土包上插着三根细木枝，仿佛这就是她唯一能祭奠父母的东西。

　　“你抱着什么？”
　　“我娘留下的。”

　　他们正交谈着，屋里传出几声若有若无的哭声，原来床上还躺着一个小婴儿。

　　女孩熟练的抱起孩子，轻轻拍着，嘴里说：“宝宝乖，睡着就不饿了。”说罢拿起一旁桌子上的碗，将碗里的泥水喂给怀里的小孩。

　　“你这是作甚？”太子慌忙阻止，这时女孩终于忍不住了，她放声大哭。

　　“弟弟出生时母亲拼尽全力生下他后就咽气了，父亲在镇上的大老爷家当差想去讨口饭吃却被打死了。能吃的东西都没有了，若不喝泥水充饥死后就会变成饿死鬼。”

　　女孩话音刚落，在场的人都掩面哭泣，天灾面前，凭她一个孩子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太子吩咐将从宫中带出的饼拿来分给他们，没有尽头的旱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饼也并不能成为他们活下去的希望，女孩眼里渐渐浮现出泪光，她又何从在饥荒年感受过人间的温柔。

　　她拿起罐子，里面装着一瓶桂花酱，一瓶猪油，一包熟面粉，两个鸡蛋。她熟练的将几种食材混合在一起，将泥炉生起火，不久一股淡淡的香甜味传了出来。

　　“母亲生前最爱吃桂花酥，她的手艺比我好多了，如果大哥哥早来几年，就能尝到母亲亲手做的了。”

　　太子拿起面前的点心放心嘴里，一股清香瞬间填满了口腔。

　　他们离开时无论是谁都知道这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大旱第四年，太子上位，期盼已久的甘霖终是降下，人们的生活也一点一点地开始恢复。

　　第六年，皇帝出宫，直奔那个不知名的村落，可那里早已萧条败落毫无生气，也不知那姑娘是带着弟弟去到别处还是淹没在那些抗不过的冬日里。

　　“太上皇，御膳房刚做的桂花酥，尝一口？”
　　坐在凉亭中被孩童包围的老人尝了一口端上来的点心，他微微闭起了双眼，再也尝不到如那日一般香甜的桂花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