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业的那三年》林四多

42、道歉

　　小透明相信了小满的话，呆呆地问：“这男的是谁？为什么会用她的头像？”

　　小满觉得可笑，道：“我怎么知道。”又说，“行了，再闹下去大家就困了，你也别浪费唇舌，一会儿声东击西，一会儿共沉沦，不顶用。说回正题，你准备怎么道歉？”

　　小透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泄气般说：“你们想怎么弄我？”

　　小满看向麒麟：“你发话呗。”

　　麒麟说：“第一，先跟他们一家人道歉。”小透明说可以。“第二，负责他家门外翻修的全部花销。第三，在直播里承认自己错误，澄清事实，给敏之道歉。”

　　“不行！前两条都可以，第三条不行。我不可能自毁清誉，我还要靠直播活命。”她突然态度变软，乞求般说，“麒麟，我们认识十几年了，我也是你的朋友，你不能不顾情分。如果以后我要离婚，靠我自己没法养活两个孩子。家庭主妇离异后生活会有多难，你是男人自然不会知道。但我自认为这些年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不能置我于死地。”

　　麒麟想了想，说：“我们确实认识十几年，你也算是我的一个朋友。好，我不堵你的财路，你爱取不义之财，恶果早晚会有你受，也不需要我出手。你去敏之的医院，让医院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干过什么，我就什么都不追究了，以后我们也不再做朋友。”

　　小透明痴痴地说：“你要跟我绝交？你们呢？”她回头看向众人，突然悲戚地说，“其实你们全部都是一样，从来就没当我是朋友，我一直是个可有可无的陪衬，烘托你们生活幸福，假装你们平易近人。都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假的……真是虚伪，可笑，可笑至极……”

　　她的情绪山路十八弯地绕，我都怕她是不是失了智。娟娟姐却在我耳边说：“你们这位同学，真是人不可貌相，不去学我们川剧变脸真是可惜。”我不明就里地看着娟姐姐，她说，“懂得利用自己身上的每一个弱点，物尽其用，单就这点，我还真不讨厌。”

　　陈同心是不吐不快的性格，憋不住嘴说：“我就很讨厌，最讨厌这种无所不用其极，败坏社会风气的人。”

　　娟姐姐道：“她在职场上基本已经失去了交换价值，抓住这次机会是她的生存本能。这种时候还能知道不能依附男人，而是要利用男人，她头脑比很多人清醒。在如今这个社会，女人能利用男人就该尽情利用，反正男人不会有损失。何况，本身是男人把女人塑造成了弱者，女人把软弱当成武器，不失为一种求生手段。”

　　就在我们说话的途中，小透明答应了麒麟的要求。她缓缓地走到敏之跟前，酝酿了一会，才说：“我跟你道歉。是我做了这些不好的事情，影响到了你的工作和生活，我真的很抱歉。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针对你，也没有想过要害你，我只是财迷心窍，觉得这是我人生最后一次机会，必须要抓住，才会乱了方寸。我现在失去了朋友，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我不能放弃直播，希望你能谅解。我会去医院跟人解释还你公道，解释多久都没有关系，只要不再影响你的工作，我嘴巴说烂了都行。”说完，两滴眼泪滚滚落了下来。

　　小透明现在这副模样，倘若被路人碰巧看见，一定会骂我们欺负弱小，铁石心肠。

　　敏之却仍旧没有多余的情绪，对她说道：“你的道歉我接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没有权利管。”

　　小透明却不见喜色，脸色渐渐黯沉下去，只淡淡地点了个头。

　　我有些不解，凑近天光小声问：“她这是副什么表情？”天光说：“她想博取同情，敏之却不接她的戏，她有些不知所措。”

　　不作将两个小孩从内间屋里带出来，小透明大概一时也想不出剧情可以如何发展，认栽般牵着女儿走了。刚走到门口，遇到哈雷帽女孩一群人急匆匆撞了进来。

　　她目光一扫就锁定住麒麟，跑过来说道：“麒麟，我们有了新发现。原来那个胖子真的不是元凶，真正的内鬼其实是她。”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惊恐地转过脸去，呆滞地看着娟姐姐。娟姐姐却一脸平静，并不抵赖，诚恳又冷静地对我道：“对不起，月儿。”

　　她这声道歉不啻于五雷轰顶，我脑中一串轰隆隆的声响炸开，震得耳朵里嗡嗡响，甚至忘记该问一句“为什么？”

　　哈雷帽女孩说：“她就是胖子关注的那个无名账号。她隐藏得真好，如果不是我跟妈妈通了电话，告诉了她我在做什么，我都不知道原来那两个偶像是我妈妈朋友公司的人，也不会知道这一系列操作都是出自她的手笔。”

　　娟姐姐一刻也没打算要隐瞒，如实相告就说：“她的话都是真的。在背后操作的人，确实是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受这个信息。现在回想起来，其实一开始就有征兆。为什么佘语桐要传送照片，为什么娟姐姐会对麒麟的事如此热心，这下都能说通了，可是有一点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她要利用我。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到要利用我？”我傻傻地问她。

　　她说：“其实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策划这件事情。”

　　她的回答让我难以置信，更无法理解她迟来的如实相告。麒麟问她：“你的目的是什么？”

　　听到麒麟的声音，我才从娟姐姐带给我的恐惧里清醒过来，我望着麒麟，他的表情却叫人莫测究竟。我此时心里无比慌乱，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娟姐姐说：“这是一场跳槽面试。我要在短期内给新公司成功制造一个新的偶像产品，来作为我空降的资本。你是我现阶段能寻觅到的最优人选。我原本没打算隐瞒，只是天不遂人愿，被她们捷足先登放上了网。我不得不改变计划，先找胖子做舆论造势，再希望借助月儿的关系，藉由帮助你解决难题的身份邀请你合作。哪想你却无动于衷，根本没有出名的打算。于是，我被迫再改策略，才想到借助你的热度，给公司的两个新人造一波势。没想到这次却被你们看穿了，不过也要谢谢你们这番间接相助，才让他们俩名气大增。”

　　小满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告发我，原来你们才是一伙儿的。”

　　陈同心嘘一声，说：“你像在给下级做季度总结，你都不觉得心虚，不觉得有愧吗？”

　　娟姐姐单手支颐，盯着桌面，并不说话。麒麟也望着地面出神，看不出情绪。我一面觉得自己被人背叛，气愤委屈，一面又觉得自己做了帮凶，蠢钝无力。天光的手按在我手背上，无形中给了我一些力量。我回头看娟姐姐，视线慢慢和她对上，她诚恳又真挚地看着我说：“月儿，对不起。”

　　我问：“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娟姐姐说：“我不想让你为难。”她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没有信心你会帮我。”

　　我呆望着她看了两眼，一边移回视线，一边说：“我一直把你当作姐姐。在我心里，你不是能帮才帮，而是就算我帮不上忙也想竭尽全力去帮的一个人。我真的很伤心，觉得自己在你面前像个笑话。”

　　娟姐姐也呆住了，瞳孔里处处是震惊和慌乱，她说：“月儿，我真的……我从来没想过我在你心里是重要的人。”她搂住我的肩，试图平抚我的情绪，只是我却愈加地难过。

　　我以为她利用我，是认准了我会原谅她，结果却是因为她从来不信我。一厢情愿的情谊太轻了，一戳就能。其实，只要她相信我对她的敬意，直接来告诉我，我会去求麒麟重新考虑，事情不用发展到这步田地。

　　娟姐姐还在道歉，可是我已经没有心思要听。

　　麒麟开口问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众人大为震惊，齐刷刷地看向他。陈同心和哈雷帽女孩更是异口同声地道：“你要帮她？”连娟姐姐也是倍感到不可思议，迷惑不解地看向他，一通审视。

　　“我问你，你要我怎么帮你？”麒麟又问了一遍。

　　娟姐姐这时才回道：“接下来有个真人秀节目，我希望你能参加。主题是关于美食，你能发挥所长，”麒麟已经答应道：“好。”

　　一切变化太过突然，娟姐姐不敢相信地说：“具体的节目规划、流程，你有现在想了解的吗？还有其他的嘉宾，我们之间的合同，诸如此类的……”麒麟再次打断说：“没有，这些我都不关心。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做过我的背景调查？”

　　娟姐姐已然恢复了工作状态，语调冷静地说：“做过，无论是通过你那几位朋友，还是通过我们的人脉渠道，我们都做过，没有问题需要担心。”

　　麒麟点了点头，说：“那就好。”

　　娟姐姐大喜过望，连连对麒麟点头致谢，又拍着我肩膀说：“谢谢你，月儿。你帮了我大忙。”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哈雷帽女孩突然说道：“麒麟你不用帮她，等我跟我阿姨说一声，他们就不会再来骚扰你，你不用委屈自己帮她搞事业。”

　　娟姐姐不紧不慢地对她道：“小姑娘，你还是先给你阿姨打个电话，告诉她麒麟会签合同，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哈雷帽女孩反应也快，说：“就算你这次有本事，可是有本事的人就多了，麒麟帮得了你这次，帮不了下次。你下次又准备用什么手段帮他们赚钱呢？他们个个都是鲨鱼，像那两个土偶样的小虾米可喂不饱他们，你上哪找第二个麒麟？”

　　娟姐姐笑道：“能就一直赚，不能就趁机先捞一笔，不亏就是赚了。光去想以后该怎么办，现在就什么也办不了。”

　　阮白羽在一旁小声嘀咕：“你好好反省一下，我们求了他半天，他都不愿意在我直播间出个镜，现在人家一句请求的话都没说，他已经答应了。你好好想想，你这个好兄弟交得值不值？”戴晋栾立马朝她低吼道：“你闭嘴，不懂就少说。”

　　陈同心在近侧笑道：“你那是逼人就范，人现在是主动帮忙，完全没有可比性。”

　　阮白羽气道：“你脑子里是不是缺根筋？他这么帮其他女的，你还要帮他说话？”

　　陈同心却嫌弃地瞥她一眼，说：“我都没办法控制自己，让我不喜欢他，我怎么可能管得了他想帮谁？你脑子才缺根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