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业的那三年》林四多

40、谈和

　　不久后，小满给我来了电话，她让我去麒麟店里。我和天光、娟姐姐到店后，看见所有人都在场。

　　耿仁鑫一见我就迎上来：“月儿姐姐，我们抓到凶手了，你肯定猜不到是谁。”我只用看他一眼，他就会自动揭秘，“居然是那个其貌不扬的小透明。果然，心眼最坏的人不是最美的，不是最丑的，就是那些不起眼的。”

　　我也诧异地道：“是她吗？为什么？她怎么会知道？”麒麟跟我点头，说：“她现在网上直播带货，很火。”我问：“谁告诉她的？”

　　一旁，辛蕊才怯生生地说：“是我告诉她的。”

　　我纳闷地说：“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件事麒麟严格把关，我也一直都被蒙在鼓里，美女如何会知情？没料想，陈同心却嗤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有人见色忘友。掏心掏肺去追美女，想显摆自己什么都知道。鬼迷心窍，什么话都往外说。”

　　戴晋栾萎靡不振地玩弄着竹篮里的豌豆粒，一声不吭。阮白羽却呛道：“别人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这里轮得到你来说话吗？”没想小满却接口道：“谁叫管不住嘴的是你男人自己，被人说两句，也是他活该。”话锋一转，又说，“重点是现在该怎么办，小透明，我们怎么收拾她？”

　　麒麟问：“你有什么想法？”

　　小满说：“我的想法简单，如果以后还要见面，那最多让她就此收手，来给当事人好好道个歉。要是不想留余地，就好办多了，让她家破人亡呗。”

　　戴晋栾像充值成功又得到了半条命一般，回血说：“让她家破人亡，你看她那天那屁样子，有哪怕一丝丝悔改之意吗？这种背后捅刀的人，必须要收拾，眼睛见了血脑子才会清醒。道歉又屁痛，谁要她道歉，我看就算她愿意道歉，人家也会觉得膈应。”

　　辛蕊一面羞愧，一面又着急，惴惴不安地说：“真的只能这样吗，能不能给她个机会，听听看她怎么解释也好？”

　　小满轻笑道：“辛蕊，你自己也有连带责任，真的觉得还有资格替别人说情吗？”辛蕊一脸通红，摇摇头说：“我知道自己有错。只是大家同学一场，我不想看到搞得鱼死网破，能好好说话就坐下好好说话，不好吗？”

　　小满撇嘴闷笑：“真是美女菩萨，出了事都只会叫受害人去忍，作恶多端的那些却打不得、骂不得。如果说欺负好人，便宜坏人，就是你所谓的善良。那对不起，我不懂，我的善良就是恶有恶报，罪有应得。”

　　辛蕊无奈地说：“小满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说要让他们吃哑巴亏，我只是觉得凡事要用对方式，两败俱伤对谁都没有好处，何况小透明她，也罪不至死，家破人亡真的不可取。”她哀叹一声，自嘲自怜地说，“我知道自己没有立场说这些话，但是麒麟，敏之，我还是想请你们手下留情，给她个解释的机会。”

　　麒麟并不理会她，敏之看了看张建宇，又望了望麒麟，才对她说道：“我跟她不是朋友，所以，我其实没有兴趣要听她解释。解释起来也无非是说她有苦衷，是逼不得已，这类老生常谈的话，基本都能猜到大概。如果你问我的想法，我其实没有想法。虽说明面看来我是受害人，但我其实并不在乎那些流言蜚语，即使什么都不做，我也没有异议。她可能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受到攻击的人是我，我只是个跟她不想干的陌生人，她没有出卖自己朋友。她是你们的朋友，要怎么做，我不会发表意见。但如果非要让我说，我只是觉得，这样的朋友不宜深交，会害人害己。”

　　敏之的一席话说得不偏不倚，大堂一下之间变得十分安静，只听见辛蕊歉声连说了两句对不起。张建宇看向麒麟说：“你做决定就好，我们没有要求。”

　　麒麟沉吟片刻后，对众人说道：“那大家投票吧，按多数表决的结果去办，有没有意见？”

　　众人皆无异议，于是由耿仁鑫负责计票。

　　陈同心和阮白羽说了两句后，后者忽然举手说道：“我有个要求。一个一个投票，就从他开始。”戴晋栾蹬圆了眼睛，问：“为什么？”阮白羽硬声硬气地说：“别墨迹，就从你开始，你投吧。”

　　事出蹊跷必有诈，戴晋栾不是纯情小男生，哪会遇见美女就大乱方寸。他粗眉上挑，下巴登上她肩头说：“你帮我投，我们家的事老婆大人做主，你投什么我就投什么。”阮白羽一听就笑了，眉间的得意神色挡也挡不住，她扬起下巴说：“那我就勉为其难吧。家破人亡计两票。”我眼尖，看见戴晋栾伸长了脖子，视线穿过他老婆头顶，给辛蕊点头抱歉，说了声对不起。

　　辛蕊和小满算是明票，健人和胖子立场不定，于是各自跟着曾经的暗恋对象投了一票，暂时结果是2对4。耿仁鑫又朝我们看来，娟姐姐一愣，道：“我们也要投吗？”

　　他说：“不然呢，姐姐们在这里做什么？见者有份，投一票吧。”

　　我说：“我还没搞清楚，‘家破人亡’是指什么？”麒麟侧身对我说道：“就是家庭破产，人社会性死亡，这个意思。”

　　我们几个都长舒一口气，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小满瞥了一眼辛蕊，说：“你以为我还要拿刀杀人？”辛蕊羞愧地说：“怪我想歪了。”

　　娟姐姐说她是局外人，不想惹事端，不能弃权她就只好投沟通解决。天光估计也不想节外生枝，跟着娟姐姐投了一票。局面一下变成4比4平。

　　突然，陈同心插进来说：“我可以投票吗？可以的话我投家破人亡。”她仿佛觉得投另一边的是惺惺作态，态度十分不屑。

　　耿仁鑫记上一票，随后对我说道：“月儿姐姐你慢慢想没关系，我先投，我绝对投家破人亡。”

　　不作投完后，现在是5比6。还剩四个人，我决定做只缩头乌龟，让票数在我这里暂平。没想到麒麟却说：“月儿，你替我投。”我愣住了，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却不改颜色。纵然这件事戴晋也有部分责任，不能全怪小透明，但我不可能替麒麟原谅，只好说：“我投第二个。”

　　耿仁鑫兴奋极了，迫不及待地说：“结果已经出来了，现在是5票对8票，剩下两位无论投什么，对结果都没有影响。我宣布，通过大家公平正义的表决，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家破人亡’。来，大家鼓个掌。”

　　我这时才明白麒麟的用意，他是不想让敏之夫妻俩牵涉进来，事情从他开启，就该由他了结，不想再给人家增添负担。

　　小透明不知为何借此吸引了一干粉丝，现在通过直播卖货，好像赚了不少钱。他们打算在小透明直播间搞破坏，譬如留言她的不良行径，清除她的好感度，又譬如提问她的家庭成员关系，把她的公务员老公卷进来。我们三个、麒麟、不作，连同敏之和张建宇在一张桌上，其余的人在另一张桌群策群力。辛蕊两边来回跑，就是坐不下来。

　　小透明晚间的直播进行不到十分钟就被迫关闭了，计划如此顺利，一开始我也感到诧异，因为我忘记了麒麟现在也有一群粉丝，他们对麒麟的颜值依赖度还处在高位，黄毛一号召，行动十分卖力。

　　辛蕊说小透明想来跟大家解释清楚，敏之同意了，其余人就不再提意见。

　　小透明半小时后到了，带着她的两个女儿。一进门她就朝两个小孩命道：“去，去给麒麟叔叔跪下，替妈妈道歉。”

　　两个女孩大的最多6岁，小的大概学会走路不久，蹦蹦跳跳地走了过来，啪的一下跪在麒麟面前，两人还手牵着手。

　　我在一旁看得头都大了。道德不会绑架人，人会绑架道德。

　　小透明居高临下地说：“好好跪，不要东张西望。如果麒麟叔叔不叫你们起来，你们就一直跪，跪到叔叔满意为止，知道没有？”两个女儿齐声喊道：“知道！”

　　陈、阮二人都气坏了，尤其是阮白羽，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没成功，小透明却火了。

　　耿仁鑫三步跑过来，围着小透明转了一圈，他比她高出一个头，对着她头顶吹了一口气，说：“这位大姐，我们店里不能乞讨，你还是带着孩子到别家去要饭吧。”

　　他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我也佩服小透明的心理素质，她面色未改，对着两个女儿说：“你们在家里是怎么认错的，认错应该要做些什么？”

　　两个小女孩立马就应声哭起来，说是哭声，其实是刺耳的尖叫，一听就叫人头皮发疼。

　　耿仁鑫又啧又叹，无可奈何地说：“真是大开眼界，竟然有人脸皮比我还厚。大姐，这位大姐，”他弯腰去瞧小透明的脸，“我说，你不是来解释的吗，你倒是解释呀，这是唱哪出？你叫她们快停下来，要哭你自己先哭，做个表率。”

　　小满也跟着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这样教育小孩可要不得。好好做个表率，道歉就该有个道歉的样子，别自己没学好，回头把孩子也养坏了。”

　　辛蕊着急打圆场，拉着小透明说：“坐下来吧，坐下来我们慢慢说。”小透明仍是站在两个女儿身后，看着麒麟，谁说的话她也听不进去。

　　麒麟突然对阮白羽说：“你不是想直播吗？你把她们都拍进去。这种场面应该会有许多人喜欢看吧。”

　　阮白羽看向戴晋栾询问他该怎么办。戴晋栾和麒麟知根知底，配合自然比一般人都默契。随即就说：“拍呗，你把直播打开，我来给你拍。”

　　他支起手机拍了三个大特写，一边说：“你孩子可以出镜吗？看我问些废话，你这么爱出风头，肯定巴不得全家都能出镜。来吧，说吧，说你做了些什么缺德事。为什么要让你小孩跪着替你哭，为什么你自己不跪，是嫌弃地板太硬了，还是根本就不是来道歉的？你给我说个时间表，粉丝在问，这场直播打算播到几点……”小透明想把手机抢过来，却扑了个空，她对着戴晋栾厉声道：“别拍了。”

　　这一吼，两个女儿吓得一下子也不哭了。

　　戴晋栾笑道：“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了，原来会的。继续说，怎么不继续了，是因为我们没给钱吗？不作，去给她拿一块钱来。”

　　小透明不跟他一般见识，望着麒麟问：“小孩跪了半天，你就一句话都不说吗？”她突然嗤笑道，“我搞不懂，你不气戴晋栾，不气他老婆，不气辛蕊，唯独就气我一个人。我以前也没有得罪过你吧，为什么他们都能算了，唯独我不能？他们做的事不比我过分多了？我就说了一个你的前女友，你的事我一句坏话都没说过。你为什么就揪着我一个人不放，是看我好欺负吗？”

　　麒麟抬起眼皮，正视着她：“你觉得你做的事不过分？”小透明挺着胸脯说：“是的。”

　　麒麟脸色不善地说：“暴露家庭住址的不是你？去别人房门前烧纸作法的不是你？联系我每一个前女友套信息的也不是你？”小透明依然嘴硬：“我没有害你呀，你有损失吗？喜欢你的人越来越多了，我有什么错？”麒麟说：“你还知道‘过分’两个字怎么写吗？”

　　小透明一扭头，竟毅然决然地说：“既然说不通，我也不想废话。直播我还会继续做，只要你们以后不来惹事生非，我就不想追究责任。即便你们这样翻脸不认人，我也依旧当你们是朋友，但是，你们要是还敢死缠着不放，我就得考虑还需不需要顾念朋友情分了。”她废然转身，拎小鸡仔一般将两个女儿提了起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