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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闯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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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着人群,我们走了几百米,沿途不时有人投来探究的眼神,娟姐姐顿时对我说道:“月儿,我看你还是想办法联系下店里的人,问问看情况,看看能不能想别的法子进去,看这架势我们真进不去也说不定。”我叹气摇头,说道:“我昨天睡在你家,来不及给手机充电,”我一边掏出手机一边道,“它已经罢工了。”娟姐姐只得挑眉道:“那只有见机行事了。我只怕会被人说插队,惹众怒。”
正说道此处,斜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叫,听那声音我竟觉得有半分熟悉,缓缓转过身去查看。果然看见一个瘦高瘦高的男生朝我快步奔跑过来,他顶着一头蓬松的黄毛,通身穿着翠绿色,我盯着他,越看越觉得他像一支奔走的黄花菜。他跑近了又叫了声:“美女姐姐,”一双单眼皮大眼睛直鼓鼓望着我,他急切问道,“你还记得我吗?上次咖啡店我们聊天聊得可开心了。”
我点头笑道:“我记得的。再说我就算不记得你也忘不了你飘逸的黄头发。”黄毛兴奋地道:“你记得我可就太好了。姐姐,你带我一起进去好不好?”
我挑眉,问道:“你也是闻风过来看新鲜的?”黄毛急急否道:“不是!我是干正事来的,我来找工作?”我惊道:“你想到这里工作?”黄毛咧嘴笑道:“是呀,我想跟着大哥干。”我看他满心满眼都是憧憬神色,倒像是心虔志诚的样。我问道:“你既然是来找工作,为什么不直接跟他们讲,还要在那排队。”
黄毛一听,登时脸现愠色,他愤愤不平地道:“一说这个我就来气,我昨天早上就来过一次,可他们说老板不在让我今天来。我就乖乖等到今天,结果今天他们连门都不让我进。”我问道:“为什么?”黄毛怨天怨地地道:“他们说今天规矩改了,嘿嘿,恁凭你有什么目的,不按他的规矩来你就别想进去。”
娟姐姐也听得好奇,直问:“那他定了什么规矩?”
黄毛解释说道:“想进去有两种方式,要么答题、要么排队。答题可以组队,一拖二,但要是答题不通过,一组三个人都别想进去,并且另外两个人也自动失去答题权利。”娟姐姐道:“就是说三个人只有一次答题权。”黄毛狠狠点头,又道:“这三个人要还想进去,就只有排队,但就算排到了你也不一定能进得去,你还得竞猜。”我又问:“猜什么?”黄毛道:“猜同时选择答题的人能不能通过,如果中了你就可以进去,如果没中你队就白排了。你说,是不是能折磨死人。”
我笑道:“如此赶客的规矩,都把这些人赶不走,也是稀奇。”黄毛骄傲叹道:“那不都得怪我大哥魅力无法无边。”我暗暗好笑,他都不让你进去,你还一口一口大哥,叫得亲切熟络。
娟姐姐在一旁说道:“那排队的人和答题的人联合作弊,不就至少能保证有一边的人能进去吗?”我笑道:“关键是他们没有人愿意成全别人。我进不去那就谁也别进去的好。”黄毛连连称是。
我看了眼门口的情景,想了想道:“要不然我们不去了吧,我想了想他现在要应付这么多人,我去了也是添乱。”
娟姐姐却立马否决,道:“不行。我们好不容易走到门口了,总要敲个门再回去吧。”黄毛也失落不已,又惊又怕地哀求道:“姐姐,你可怜可怜我,我可想进去了。若是没你带我进去,我今晚就得睡在这门口唱哀乐了。”他样子看得我啼笑皆非,我又想到娟姐姐本是陪我来的,要是什么都还没做就悻悻而归,实是对她不起,便不再坚持。
我们一道商议好计策,娟姐姐和黄毛一致同意,我们不遵守规矩,来个硬闯。
我们三个旁若无人地走到门口,准备推门进屋,结果不出一秒就被一旁守门的人挥手拦住了。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看着跟不作一边大,可惜我从来也没见过。他一脸严肃神色,腰杆笔直地挺立在我们面前,铿锵有力地吐出三个字来:“不能进。”
黄毛有恃不恐地训道:“她是你们老大的朋友,你连她都敢拦?”我也好声好气地道:“我不是来围观的,我是你们老板的好朋友,我找他有事。你不信可以叫个老员工出来,他们都认识我。”那小伙子却依旧铁面无私地道:“不能进。这两天也有好多我们老板的朋友来,老板说了今天通通不准进。”
黄毛气得不轻,咬牙切齿地道:“小老弟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死心眼,你也不是个机器人是不是,我们可不可以学会变通?你老板的朋友你也不认识,对不对?她既然都说了是你老板朋友,你就进去问一下,如果你老板说她不是,那你肯定要赶我们走。那都能预料到结果的事,我们是不是没必要撒谎?那是不是就很能说明我们真的就是你老板的朋友?你现在拦着不让我们进,要是被你老板知道了,或者这位漂亮姐姐一生气去告个状,你老板头脑发热,然后把你这么个唯命是从的好员工给开除了,那你不是冤枉死了。啊,你想想,好生想想。”
守门小伙刚正不阿的脸上蒙上层迷惑之色,神情空洞地瞅着黄毛。娟姐姐在我耳畔轻笑出来:“你看,那小男生被他说懵了。”
黄毛说到舌敝唇焦,满心期待着守门小哥能放行,隔了半晌,守门小哥才憋出一句:“还是不能进。”黄毛气得跳脚,恨不得抱拳痛打一通。娟姐姐失笑,轻吞慢吐的道:“你真的不让我们进去?”
忽然,一道声如洪钟的老者声音从背后灌进耳来:“别问了,他是只鳄鱼冥顽不灵,肯定不会放你们进去的。”
来人穿了件藏蓝色的中山装,精神矍铄,脚下套了双黑色布鞋,手里提着的水杯被针线编织的镂空杯带牢牢包裹住,他大步跨过来,接着道:“我一个吃了十几年的老客都被拦在门外边,他怎么可能让你进去呢?”光看精神头,他不过古稀,但因着我认识,才会知道他已经耄耋之年了。
我下气怡声着叫了声:“敬爷爷,”又问,“怎么,他们连你都不让进吗?”敬爷爷从怀里掏出张“招待券”,恼道:“你看,我把这个拿出来他都不让进,你说气人不气人。”
见敬爷爷愤懑摆手,我急切转过身去,对守门小伙心平起和地说道:“你不让我们进去就算了,但这位敬爷爷从开店第一天就已经是店里的客人了,你看他手里的券,那是你老板亲手做的。规矩是规矩,但不能不通人情啊,你就让他一个人进去,好不好?”
守门小哥却依旧是等因奉此的行事态度,生硬地道:“规矩定下了就得守,不守的人就请不要进去。”听得敬爷爷连连摇头,娟姐姐和黄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看他是铁了心不给通融,又听见周围人群啧有烦言,便也生了较劲的心,我语气不善地问道:“那怎么样才能进去?”
守门小哥不紧不慢回道:“答题通过了就能进去。”我道:“好,那你出题吧。”守门小哥却道:“你现在还没有资格答题,你得先排队。”
等待答题的队伍里也有人跟着叫嚷起来,“对呀,大家都在排队,你们想进去就到后面排队去呀。”又有人呵斥道:“就是,别在这浪费大家时间了,赶紧走吧。”
黄毛勾出食指在耳朵里掏了掏,咂舌道:“ 这世道真是怪了,鹦鹉都跟乌鸦学说话了。”他这句说完,又白眼横立,朝刚刚开过腔的几个人轻嗤了几声。人群中的人受到挑衅,也纷纷炸开锅来,领头的人团结一致叫道:“排队!排队!排队!”
沸反盈天的抗议声骤然间就形成一道高压气流,笼罩在我们一行人头顶,娟姐姐在一旁压低声音道:“众怒难犯。”我知她已生个妥协之意,可黄毛的反应却与娟姐姐大相径庭,对着我脑袋都快摇散了,固执地道:“死磕到底,决不罢休。”
其实我心里早已做好打算,我清了清嗓子,大声叫道,只是我声音还没出嗓子门,却被守门小哥抢先道:“大声喧哗,一律取消资格。”他轻飘飘的一声,却像吹散在风中的蒲公英,花瓣飘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一阵静默之后,一个人叫道:“凭什么我们都要听你的?”其他人也尽显跟风本色,跟着质问。
守门小哥仍是面色不改,一板一眼地道:“你要进去,就得听我的,不想听我的,你可以不要进去。”
黄毛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我心想,这莫名其妙的规矩本来就是用来谢绝入客,专门对付你们的,你们难道还想要公平吗?一个男生质问道:“你的规矩是不是必须排队?那他们这群人需不需要排队?”这次不等小哥回话,我已抢在前头,我说道:“我们是一定不会排队的。”
我冷不防的一句,那男生似乎是不敢相信如此不讲道理的话我能说得正义凛然,他下意识就呢喃道:“什么?”黄毛在一旁怜惜叹道:“真可怜,年纪轻轻就耳背。算了,我人好我来重复一遍,这位姐姐说:‘我们是一定不会排队的。’”黄毛很会犀照牛渚,又能相机行事,说完立马在入口门槛柱上坐下来,优哉游哉地自娱自乐。
那男人见状,煽风点火道:“你们听听他说的。”又回头对守门小哥道,“他坐在这里,你不管管吗?”守门小哥却道:“只要不是为了要进去,在店外发生的事我就管不着。”
人群里不安的人逐渐增多,又一人说道:“我们都是从其他地方专程跑来的,你们这样将人拒之门外,不是待客之道吧。”
黄毛逮住机会,立马哂笑道:“就是,这家店不把客人当上帝,倒闭了都应该,怎么还有人专程跑来排着队给它增收呢?”
那人不爽道:“你这人是专门跑来抬杠的吧?”黄毛道:“反正我不是来陪你聊天的。”那人恼道:“真是蛮不讲理。”
我笑着道:“你们不也是不懂礼数吗?你们在这里排着长队不影响行人吗?为了劝你们回家,老板设定苛刻的规矩,不为难老板吗?现在连累平时天天来这里吃午饭的人,不排队不答题就没午饭吃,他们不该生气吗?你们来这里是图一时新鲜,为了打卡拍照好拿去炫耀,但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吃饭,是为了日常生活,所以我们为什么非得跟你们一起排队?”
黄毛拍手称快,附和道:“就是就是,要我说你们这些人是大大的坏。也不管别人愿不愿意,就为了满足自己那一丁点儿的猎奇心理,能随随便便把别人的生活搞得乱七八糟。”领头的男人道:“我们这叫带动城市消费,你们这小地方什么时候来过这么多游客?”黄毛反唇相讥道:“呵呵,真是好笑,带动消费。我问你,你们在这一条街堵了一上午了,消费了几毛钱?也不知道害臊,什么话都敢说,又不是放屁自己控制不住。”
黄毛正中要害,男人自知理亏,蔫气着问:“哎呀,我不跟你们乱扯了。一句话,你们想怎么样。”我道:“我们现在就要答题。”男人犹豫了几秒,道:“好。”我问:“让我们插队,你一个人做得了主吗?你可要到后面去重新排。”男人却道:“我一直就是这条队伍的第一个,我能做主。”
听他这样说,我也放下心来。我们一行人终于得逞,黄毛赶紧催促守门小哥:“快快快,出题出题。”
守门小哥道:“我先讲明规则,一、答题采用手写模式,全程任何人不许发出声音;二、答题采用单人模式,单人可和其他两人组队,成功三人都可进入,失败三人全部失去答题资格,”黄毛挥手打断道:“不行不行,我们有四个人,多一个行不行?”守门小哥斩钉截铁道:“不行。”
我没想到他们想的规则竟然如此变态,我和娟姐姐肯定是要同进同出的,便只有在敬爷爷和黄毛两人之间做二选一。敬爷爷是长辈,又是麒麟婆婆的老朋友,于情于理都应该选择敬爷爷。可是,黄毛焦躁不安、痛不欲生的模样,实在是叫人看得太难受了。我左支右绌,实是束手无策。
好在敬爷爷有长者之风,屈己待人,他温声笑道:“小娃娃你们三个进去。”娟姐姐见我仍有彷徨难色,轻声道:“你先答题,答完了我们再想办法帮他。”对呀,她一句话犹如拨云见雾,我便仰首对守门小哥道:“定好了,就我们三个。”
守门小哥道:“答题时若有组员帮忙视为作弊。”黄毛怪叫一声,小哥无动于衷,继续道:“三、进门前需关闭手机,如不愿遵守则视同放弃进堂资格。四、进堂后如有违规举动,一旦被发现则视同用餐结束,违规举动细节由员工判定。如以上无异议,则可开始答题。”
不管是不是麒麟定的规则,我心里已经把制定者骂了好几遍了。我忽然抬头问道:“题目是哪方面的问题?”我看他俩好像已经默认由我答题,赶忙问清题目范围。守门小哥道:“题目都是关于老板的。你们决定好了吗,谁来答题?”黄毛和娟姐姐齐声说道:“她。”
娟姐姐对我笑道:“关于老板的问题你要答不出来,那就没人能答得出来了。”我一想,她说的没一个字错,便拿起平板电脑,开始答题。虽然组员不能提示答案,但规矩也不算极端变态,它允许组员观看,黄毛在一旁使劲给我加油助威。
第一个问题是:老板的昵称叫什么?
我想也没想自信满满地写了个“神兽”,把黄毛气得差点丧命,连娟姐姐也是愁云渐起,我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似乎都知道答案,但答案不是神兽还能是什么?此时,第二题已经跳了出来,问:老板最会做的是哪道菜?
我想这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飞快地写了个“蛋炒饭”,心想总算让他们看到点希望。哪知娟姐姐早已愁云惨雾,黄毛更是心绞痛了起来。我像是被世界隔离了,完全看不懂她们眼里的暗示,我原本是成竹在胸的,现在竹子却已经被他俩吃掉了一半。
我有些心慌地去看第三题,问:老板的年龄是多少?
我在心里谢天谢地,这道题我用脚写都不会写错的。可一落笔,我就听到了两侧传来的双声道无声叹息。
经此三题,我的经验系统已然崩塌,再答三题后,我甚至都怀疑这个“老板”究竟是不是指的麒麟。因为三题的答案我全都不知道。这套题答完,从娟姐姐和黄毛的表情来看,我对答案有信心的题竟然只有两道,一道是问:老板婆婆姓什么?一道则是:店名“缮性坊”出自哪里?
排队的围观群众从他俩人的神情也看出了大概,好几个皮笑肉不笑地在我身上上下扫视,好不幸灾乐祸。
我也毫无还击之意,毕竟问题都是关于麒麟,我却败北而归答得一塌糊涂,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我丧气地对两人歉声道:“对不起。”
黄毛半边脸哭着、半边脸笑着,悲喜交加的对我道:“哎呀,没关系没关系,等你见到出题人,帮我打他一拳就行了。”
我被他逗得噗嗤笑出声来,娟姐姐也安慰着说:“这完全不怪你。只是早知道是问这些,我就去答了。”我奇道:“怎么,娟姐姐你会答吗?”娟姐姐点了点头。黄毛和娟姐姐都各自懊恼早知道就该他们俩人去答题,黄毛唉声叹气地急道:“这下该怎么办好呢?我们几个要怎么进去。”
我对这件事的震惊不下于我竟然答不出关于麒麟的问题,我急切想弄个明白,但守门小哥正好在此时改好了试卷,我只好先静待他给我“判决”,他仍是泰然自若,瓮声瓮气地道:“你们可以进去了。”
我接连伸了三次头,鸡脖子都变成了鸭脖子,我简直不可置信。黄毛也是目瞪口呆、舌挢不下,哧哧笑个不停。娟姐姐亦是失而复得般地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