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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离婚 ...

  •   说话间,门外传来敲门声。我打开门一看,又是常阿姨。

      常阿姨手里握着一把小铲子和一根塑料袋,对我妈说道:“我想在你花盆里摘两株苗苗。”我妈大方道:“摘呀。”

      项阿姨道:“这些花好不好养活?”我妈道:“卖花的说随便浇点水就能活,这三盆我也是刚买回来的,管他的,养不活就算了。”项阿姨道:“我觉得,要养还是得用心养,不然花好可怜哦。”

      常阿姨大嗓门,说道:“能不能活还是靠它自己,有些花贱得很,几天不浇水自己也开得好得很,有些花就娇气,你给它控制温度、湿度,施肥都养不活。”

      常阿姨背对着拾掇花草,项阿姨在背后白眼相看。这俩阿姨一看就不对盘,我看戏看得越来越带劲。

      项阿姨道:“花花草草都是有生命的,都有自己的习性,你要放任不管,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养。”常阿姨道:“我养个花还要管那么些东西,我累不累?我要是为这些动脑壳操心,那我不得少活几十岁。”常阿姨也是够夸张,哪能让人少活几十岁的。

      项阿姨一脸看不惯地道:“我只要一想到那些花花草草,明明可以开得漂漂亮亮却要被人糟蹋,就觉得心头不舒服。”常阿姨笑道:“这花谢花开都是平常事,要是掉个花瓣都要哭哭啼啼,那不人人成林黛玉了?”

      中年女人就是好啊,不用顾情面维持表面和平,说话全凭自己心里舒服。我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想鼓乐齐鸣给她俩助助兴。

      我妈作为主人却不想引火烧身,急着转移话题问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种花了?”

      常阿姨埋怨道:“我们女子要回来,她喊我给她买几盆花摆在卧室头,我忙着耍给搞忘了。她马上就回来,我现在又没地方去买。”我妈笑道:“你现在拔两株去趁栽也不抵用啊。她要在家待多久,要不然你搬一盆过去好了。”

      常阿姨兴奋不已,道:“对啊,你说得对。那我就搬一盆这个蝴蝶兰,再加一盆这个树。”我妈道:“搬吧,省得麻烦。”项阿姨在一旁嗤之以鼻,连连摇头,忍不住跟我妈喁喁私语。虽然听不清说些什么,但好在不用听我也能猜到她是在非议常阿姨。我妈却道:“她们女儿也在上海工作。”

      项阿姨不屑道:“是吗,上海不好待,物价高得吓人。”

      常阿姨难得和她达成共识,点头道:“不好待,一个月房子开销就比我们这的人工资都高。”项阿姨也终于附议道:“就是!我们女儿房租一个月要两千多,抵得上好多人一个月的退休工资。诶,你们女儿租房租在哪的?”

      话音未落,我已经偷偷摇头叹笑起来。只听常阿姨自得满满地道:“我们女儿是买的房子,每个月是还房贷。”

      项阿姨瞬间半张脸绯红,陪笑着道:“你们女儿工作很多年了吧,都能在上海买房了,”话锋一转,她殷勤地问道,“她是在互联网大公司工作吗?我女儿也是学计算机的,说不定还有机会一起工作。”项阿姨这思维转换,我都想鼓掌佩服,一听人家有钱,立马就能想到给女儿攀附资源。

      常阿姨道:“我才不问她在做什么,只要她活得体面又不忘孝敬我就行。不过你说你们女儿学计算机的,现在只要是网上工作都赚钱,你过不了几年也可以享清福了。”她俩竟然畅快地互相恭维起来,我的趣味趋近零点。

      我妈却问道:“北京物价贵还是上海贵?”项阿姨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上海了。”我妈道:“但我听说我一朋友的女儿在北京和他男朋友一个月房租八千多,两室一厅。”项阿姨道:“那应该算便宜的,北京虽然比不了上海,但房价也贵。”

      我妈道:“哦,但她女儿和男朋友工资都高,年薪都是四十万,男朋友工资更高。”常阿姨起了比较心,问道:“工资这么高怎么没在北京买房?”项阿姨也满目追问解释,我妈解释道:“她女儿没毕业两年,不过她女儿说首付存够了过几年就买。”项阿姨半信半疑地问:“她女儿才刚毕业,没工作多久工资就那么高了?”

      我妈道:“是的,她女儿是北大研究生毕业,男朋友也是。”常阿姨和项阿姨对视一眼,都轻蔑一笑。项阿姨说:“我听我们老板说,清华北大的学生厉害的都出国深造了,留在国内读研的能力都不大行。而且清北研究生普遍年薪都是几十万,她这个工资算低的。”

      我妈道:“低不低我不知道,但叫我们这些人一个月拿这么多钱,我想都不敢想。”

      我妈说的是大实话,俩阿姨无从反驳,只有轻笑,我妈又说:“我听她说她女儿工作轻松又好耍,头次回来耍了几天,都是在电脑上工作。这几个月两个人就一边旅游一边上班。”

      这话我妈也在我耳边念过,当时我说不是自由工作者,工作性质也不是长期出差,边旅游边上班几乎不可能。并且就算不用到公司坐班,她不是领导层,拿着几万月薪还能不干活到处玩,那我只能说公司有毛病。不出所料被我妈责备了一番。

      常阿姨的反应是我当时的两倍效果,她仰天笑道:“不可能不可能,她绝对夸张了。我们文娟复旦毕业的,还是个部门领导,一天到晚都忙得要死。我到上海的时候,一周都见不到她两面。像你说的那样轻松,绝对不可能,要不然就是你听错了。”

      我妈受不了人质疑她,疾言遽色道:“我绝对没听错,人家就是这么说的。人家女儿确实北大研究生,一个月拿这么多钱,骗我搞啥子嘛。”

      项阿姨忙帮腔道:“不是说她骗你,只是她这种说法太夸张,不符合道理。”我妈道:“我们也都没去大城市工作过,哪晓得人家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这样怀疑人家也不好。”项阿姨叹了声,笑道:“我们没赚过高工资,但都工作过的,我们单位上万人,你说哪个是轻轻松松拿工资的?我们女儿经常工作到九、十点,一个月也赚不到一万块钱,我每个月还给她补贴。不可能她北大毕业的就特殊嘛,北大每年毕业也有那么多人。肯定是夸张了。”我妈道:“不说了,反正我们也说不清楚。”

      我妈被双面夹击我是有些同情她,但俩位阿姨这一番操作下来,我妈以后肯定不会再跟我念叨人家赚钱多容易了,我也是坐收渔翁之利。

      忽然,背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响声,我旋即扭头看去,只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一头利落短发,皮肤雪白。常阿姨惊道:“你怎么都回来了,不是刚刚还在成都吗?”走进来的人正是常阿姨女儿佘文娟。

      佘文娟先是跟我妈打过招呼,才对常阿姨道:“我给你发信息的时候都离开成都一个小时了。”又说,“我饿了,有没有剩菜给我下碗面呗。”

      常阿姨抱着女儿一通查看,说:“你最近又没好好吃饭吧,腰都小了一圈。”佘文娟催促道:“所以要拜托常阿姨快点去给我整口饭吃。”常阿姨横了女儿一眼。

      我妈在一旁说道:“饿了先吃点饼干,垫垫肚子。”佘文娟接过我妈递过来盒子,道:“那阿姨我就不客气了。”她挨着我在座椅扶手坐下,随口问道:“月儿,你怎么在家?”

      我给她使眼色,她眼睛锐利,注意到了我妈神色有异,立马会意道:“我正好有事要跟你说,跟我过去我家聊聊天。”我二话没说就跟她走,我妈却阻拦道:“你不先把你房间收拾一下,项阿姨要住的。”我乖巧应声,佘文娟随口问道:“你晚上睡哪?”我道:“跟我妈睡。”她忽然喜上眉梢,提议道:“那你干脆跟我睡得了,正好我可以跟你说说话。”我一听,蠢蠢欲动,要是跟我妈睡指不定我要被怎么折磨,我乐道:“好啊。”

      我妈也没什么好阻止,我回房间收拾完,就跟天光做交代。我跟天光说要是项阿姨翻衣柜,你就扮鬼吓唬她,听得天光哭笑不得。

      我洗完澡便径直往对门跑。奇怪的是,我一出浴室,家里白织灯敞亮,但就是一个人影也看不见。巡视一番,发现房门虚掩着,我就往对门走,刚推我家开门,就隐约听到对门屋里的斥责声。

      我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推开,看见娟姐姐腿上乘着小侄女,姿态肆意的倚靠在沙发,神态自若一点不像受责的样子。又去看常阿姨,愁眉锁眼却一副天就快塌下来的模样。我往前走一步不是,往后退一步也不是,我自陷入一个尴尬的境地,踟蹰不前,急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妈拉着常阿姨坐下,口中说道:“你现在生气,除了气坏自己能抵什么用?她婚已经离了。”

      离婚?我惊得目瞪口呆,娟姐姐和她老公一直都是常阿姨的骄傲来源,院子里无人不晓。他们夫妻都是名校毕业,高起点工作,才貌匹配、能力匹配、目标匹配,不管是在神仙眼里还是凡夫俗子看来,都是羡煞旁人的一对夫妻,离婚,确实没有半点征兆。

      常阿姨脖子上青筋直冒,看得出来血气上涌好一阵子了,她怨声载道地说着:“我怎么会不气。她先斩后奏就是不想给我机会劝她,你说这样我给人当妈还有什么意思?你问她为什么要离婚,是不是吵架,是不是因为不想生孩子,她又跟你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想离了。你说可不可能?两个人过得尚好,凭什么要离婚!”

      我妈劝道:“他们都是成年人,思想也成熟,总归是有什么理由不想一起过了,但又不能跟长辈说嘛。”我发现我妈在面对别人家“家务事”的时候,显得异常通情达理。

      项阿姨在一旁毫不自知地添油加醋道:“现在的人太随性了,结婚是看一时高兴,离婚也是看一时高兴。哪像我们那时候,男人再气人,女人也是硬着头皮过。”我妈焦急地说:“过不下去就不过了,又不是不靠男人就活不下去。”她使劲给项阿姨使眼色,项阿姨才半推半就地说:“也是,现在离婚的人比比皆是,何况你们女儿能干,又有房。”

      常阿姨愁道:“我就是担心这个,他们房子还有贷款要还,”说着她扭过头去对娟姐姐问道:“你们财产怎么分配的?房子归谁?”

      娟姐姐抱着佘语桐一直在玩手机,被常阿姨问到,也是毫无反应。常阿姨叹道:“你看吧,我在这说了半天,她当我在唱戏。”

      娟姐姐抬起头来,看着常阿姨,道:“如果你是担心这个,那你可以少担心了,房子归我。”她说完站起身,对我说道,“月儿,我们进屋睡觉去。”

      常阿姨一听却更愁了,在背后问道:“那剩下的房贷你要自己一个人还?”

      娟姐姐回头笑道:“妈你算一下房价,首付和房贷都是他六我四,现在房子归我名下,是我赚了。”常阿姨却愈加激动起来:“一个月三万的房贷,你还完工资还剩多少?”娟姐姐道:“有得剩不就行了。”常阿姨道:“就你那个消费水平还有得什么剩。”

      娟姐姐无奈地道:“我消费降级就行了,你瞎操什么心。我还有点存款,不会克扣每个月孝敬你的钱。”常阿姨急道:“你看你瘦的那个样,还降级,以前还有人照顾,现在你一个人,山高水远我们也照顾不到你。算了,你要还贷,我每个月也不能要你钱了,”话锋一转,她说,“不过我可没得钱补贴你。”

      娟姐姐笑道:“你放心,我消费降级不是让你消费降级,钱我每个月会照常打给你。”常阿姨委屈地道:“我有什么消费,我每个月自己工资就够吃够穿。我就是担心你弟弟那个房贷该怎么办,你每个月给我的两千块,我都是给了他去还房贷,现在没了这个钱,他一家人怎么活哟。”

      娟姐姐挑眉,道:“妈,钱我会给你打,你不用担心他一家人该怎么活了。”

      常阿姨如泣如诉地道:“你这话是说我偏心你弟弟,亏待你了?我不担心你吗,你以后怎么办?你都三十好几了,又离过婚,这个社会一个女人要独自生活有多么不易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不担心你,我担心得不得了……”

      娟姐姐打断道:“妈,妈,妈,你不偏心,你从来都不偏心,是我说错话好不好?……钱是我要给你的,你爱给谁就给谁我管不着。但我离婚的事早就板上钉钉了,你就不要再烦我了,好不好?”

      常阿姨怨念着道:“你说她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孤苦伶仃,人家离了婚还有个孩子,她现在这是一无所有。”

      我妈道:“她不是还有房子嘛,哪里是一无所有了。”

      常阿姨却道:“房子又不能管她养老,等她以后老了,房子还能带她出门,带她看病,管她吃喝拉撒啊?”

      我妈叹气道:“你这就是钻牛角尖了,这以后日子还长着,文娟就不能再结婚吗?”常阿姨道:“那么好一个人她都能跟人离婚,我不信她还能跟其他人好好过日子。”我妈也是又好笑又好气,一时听得无言以对。

      这时,佘语桐却人小鬼大地道:“等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姑姑呀,奶奶你觉得我不能把姑姑照顾好吗?”

      佘文娟立即在佘语桐额头上点了枚飞吻,那头常阿姨却愠道:“你就是知道你姑姑疼你,你要什么她都买给你才敢这么说,我看你也是个认钱不靠谱的。” 佘文娟立马道:“妈,你不能这么说话。”

      常阿姨道:“你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为什么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佘文娟道:“妈你这就是无理取闹了,她才多大的孩子,你就给她人格定性。”常阿姨委屈道:“怎么,你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可以教育妈妈了?我当人妈说不得,我当人奶奶也说不得了?”

      全屋的人都有口难开,我们几个外人更是窘迫不堪。突然,如晴天霹雳般佘语桐哇哇大哭起来,这一哭倒是让我紧绷的情绪松弛了不少。

      佘文娟赶紧给她抚背安慰,无奈地问常阿姨:“妈,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你今天才肯罢休?”

      常阿姨带着哭腔道:“好啊,你告诉我你们离婚的原因。”

      佘文娟道:“原因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常阿姨道:“我不满意。”

      佘文娟点点头,成全般道:“好,他出轨了,被我发现了。这个理由总该满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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