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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蝌蚪 ...

  •   明明他一早来了,却躲在一旁作壁上观,这会子又冒出来打招呼,我有些不悦,敷衍地跟他点个头。

      他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对麒麟道:“兄弟,明天晚上我主局,来撑个人场?”说完,又假惺惺对我道:“老同学,一起来。”

      其实读书的时候我跟戴晋栾接触并不少,按理不成朋友也是熟人,只是我人际关系偏被动,毕业后和同学都断了联系,一时也跟陌生人无异。

      麒麟毫不犹豫地回道:“不空。”戴晋栾嬉皮笑脸道:“开玩笑是不是?”麒麟不搭理,对不作说道:“以后闭店,别让这人进来。”不作唯唯应声。

      戴晋栾道:“嘿嘿,耍脾气了。”见麒麟仍是无动于衷,戴晋栾二话没说,立即缴械投降道:“我承认先前是我不对,坐着看戏,我不够兄弟。你看这样,我给你下跪,我跪下求你好不好。”他说着,双膝点地,真跪了下去。

      众人看得都惊呆了,见他起身抗然说道:“你是最讲义气,我都给你跪下来了,你当把脸面还给我,明晚现个身,好不好……我先出去看看,明天晚上六点,说好了,没你兴不起桌,一定要来啊。”一边说一边奔了出去。

      不作白口道:“这哥们真是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连连给不作竖大拇指。那边麒麟铁着脸道:“你还有空管别人。我问你,老太太病了,为什么我不知道?”不作收笑,小心翼翼又解释起来:“婆婆知道你在忙车队结工资的事不想你分心,就说先请之姐给看看,之姐看了说是小毛病,婆婆就说懒得告诉你。”麒麟横了他一眼,不作怯弱着说:“婆婆原话就是‘懒得告诉你’。”

      麒麟被他气笑了,又问:“送饭呢,是怎么回事?”不作昂首道:“这个是之姐主动要帮忙的,我谢绝了两次,但之姐盛情难却。”麒麟便不好责备,进厨房做炒饭去了。

      我见麒麟声音消失,低声问道:“天光,真是敏之给你送饭?”

      天光指着不作,说:“一开始是他……”

      我看她微显难堪,插嘴给她介绍:“他是麒麟最黏人的小弟,叫胡非为。”又对不作说道,“不作,这是天光姐姐。”不作笑嘻嘻的道:“天光姐姐,你就叫我不作吧,大家都这么叫。我叫胡非为,胡作非为,所以也叫胡不作。”天光点头,讪讪一笑,道:“后来都是敏之送的。”

      听天光叫敏之叫得如此熟稔,我心中疑惑,问道 :“天光,怎么你都没跟我提过,不是麒麟给你送饭这事?”

      天光霎时有些难为情,她红着脸道:“我以……以为他……脚踏两只船。所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我一愣,道:“你是说麒麟?”天光点头。

      我大笑道:“哈哈哈哈,你以为我跟麒麟是男女朋友?”天光尴尬,又点了下头。

      不作乐呵呵道:“大哥和月儿姐姐好得就像一个人,不怪你。”我收敛住狂笑,省悟道:“哦,所以我那天问你麒麟有没有送饭,你表情怪怪的,刚才又问他关系复杂我担不担心,原来你在这里乱点鸳鸯谱。”

      念头一转,我问道:“但是以前你不认识敏之的对不对?”天光道:“不认识,这些天她来给我送饭才认识的。”天光行动不便是真,但敏之是认识天光所以给她送饭,却是天光撒了谎。不作忙称赞道:“今天多亏了天光姐姐谎话编得快。”天光又是一窘。

      敏之要隐瞒丈夫给天光送饭的事情,很好理解,因为事情牵扯到麒麟,按张建宇的脑子很难不做多想。但是她为什么硬要主动帮忙,我却是百思不解。我问天光:“你有没有问敏之,她为什么要帮忙给你送饭呀?”

      天光见我求问若渴,望了望不作,略一沉吟,才缓缓的道:“女孩子的心思有时连自己都捉摸不透。我猜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帮忙给我送饭。”一说女孩子的心思,我突然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对上天光难为情的神色,我猜到个八九不离十,准备说句他话将这话题带过去。不作却傻愣愣地道:“我猜她是听见我说大哥吩咐要给天光姐姐送饭,所以想看看大哥要送饭的女人长什么样子。”

      我跟天光面面相觑,均想:男孩真是不懂女孩心思。女孩的心思谁都可以心知肚明,但就是不可以拆穿开来!”麒麟也真是作孽,让这么些女孩子余情难了。

      既然心思被拆穿了,我索性问道:“他们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不作微微迟疑,道:“你想问之姐怀孕的事?”我点头,不作道:“怎么大哥没跟你说过吗?”我道:“不然我干嘛问你。”

      见不作左右为难拿不准要不要告诉我,天光忙道:“我回避一下。”她误以为是碍于她的缘故,却不知实是碍于不作怕麒麟。不作受不住我的眼神逼问,也不愿让天光为难,只得无奈道:“好了好了,我告诉你就是。”

      他挨着我坐下,掩住半边嘴,蚊子般的声音悄声道:“其实也不是大哥跟我说的。那时他们还在交往,有一天之姐来找大哥,大哥刚好不在。我当时还奇怪,怎么听到大哥不在,她反而松了口气。接着她就让我带句话,说她做完检查妊娠有五周了。我还特地上网查了查,妊娠就是怀孕的意思。”我问:“她没说其他的?”不作点头道:“嗯,就说了这一句。”我忙问:“那麒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作道:“怀孕这么大的事,我不敢耽误,马上找到大哥说了。”我问:“他什么反应?”不作道:“就……说不上来是什么反应。”天光微微沉吟,问道:“是吃惊?震惊?开心?怀疑?厌恶?”不作通统摇头。我左手支颐,眼皮朝不作一抬,又一垂,眼神空荡荡飘了数秒后,问道:“是不是这样?”不作猛地点头:“对,就是这个表情。”我缓缓地道:“是茫然。”

      不作就像十二月的蛇,打一下动一下,我不问他不会主动答。我问:“后来呢?”不作道:“后来就分手了。”我一惊,问:“什么时候?”不作茫然摇头回道:“不知道。”我又问:“谁提的?”不作仍是摇头:“不知道。”我疑问满腹,问:“那手术呢,什么时候做的?”不作道:“没过几天。”

      我一下思绪万千,若换做旁人,我站在女生角度,可以不负责任地骂男的两句,可我身为麒麟的朋友,麒麟的为人我再了解不过,他不会不负责任。我托腮思考着,不知身后有人掩来,肩头突然被人一拍,我吓了一大跳,一回头看,又是戴晋栾。他不知怎地又回来了,还从厨房送来两盘蛋炒饭,自来熟的问道:“你们在聊什么?”

      我不爱搭理他,接过盘子跟天光自顾自吃饭,不作也不出声。谁知戴晋栾竟朗声道:“你们在聊堕胎啊?”

      口没遮拦的模样,实在令人讨厌,我狠狠白了他一眼。谁也不待见他,戴晋栾也不觉得面上挂不住,反笑道:“你们忌讳‘堕胎’?哎,又不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用得着悄悄摸摸说吗?”

      话糙理不糙,他话里意思没错。堕胎明明是正当行为,被我们遮遮掩掩的讲,反倒像是不光彩的事。戴晋栾评说道:“姓邢那妮子啥都好,模样好、身材好、工作也好,就是太倔了。太倔的女人可不讨男人喜欢。”

      我没忍住,道:“不喜欢?男人说一套做一套。你结了婚的人,还要在外面勾搭小妹妹,刚才跟你一起的女生,不也倔得很吗?”

      戴晋荣哈哈一笑,道:“老同学埋汰我!”又说,“那就是省厅里一闺女,来这玩我做个陪,什么勾搭不勾搭的,我对我老婆那是一心一意,忠贞不二,可不许你败坏我名声。”我笑道:“你名声这么好,我哪有机会败坏,再说我跟你无仇无怨,有的是跟你有仇的去败坏……就是不知道你败坏你老婆名声的话,会不会传到她耳朵里。”

      戴晋栾揶揄道:“怎么老同学,回到家里,还用大城市那套说话方式,瞧不起我们乡巴佬?”他笑了两声,说道,“小姑娘跟我老婆,俩人打小就互相不待见。我就嘴上说两句好听的,让她耳朵上占个便宜。我老婆大气得很,才不会撒泼生气这么不识趣。”我呵呵两声,道:“那你真是有福了。”

      戴晋栾也怪声怪气道:“说到有福,我还是比不上你青梅竹马。这什么类型的女人都爱喜欢他,硬是要搭上他。我跟他认识十几年了,就没一个女朋友是他自己追回来的,你说谁能比这有福?”他神色里满是艳羡,倒不似完全调侃。不作却鼓起腮帮道:“我大哥这么好,女生喜欢他,又不稀奇。”戴晋栾瞥他一眼,道:“喜欢不稀奇,那能怀孕稀不稀奇?”

      我听出他话里有话,问道:“你想说什么?”戴晋栾是给脸就顺杆爬的人,听我好奇,他摆起谱来。我道:“不说算了,反正也不见得是我想听的。”戴晋栾无奈道:“啧,怎么读书那时候,没发现你这么牙尖嘴利?”我道:“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看不出来,我哪里知道原因。”不作在一旁笑出了声来。

      戴晋栾盯着我看了数十秒,仰头笑道:“行,我说不过你。你想听什么,我都告诉你,好不好。”我笑道:“明明是自己想说,偏偏要赖在我头上。”戴晋栾拍脑门道:“我特别想说,不说能憋死我,求你听我说,你听不听。”我道:“听。”光我回答还不够,他硬是对着天光和不作又追问了两遍,好不幼稚。

      一番下来,他终于满意地说道:“知不知道,交往中男人最怕女人什么?”他说话藏头露尾,将我们挨个扫了一遍,才斩钉截铁道:“最怕女人怀孩子呀!我跟你们讲,凡大学开始,男的跟女的说我喜欢你,都是想跟你□□的意思。你说男女交往,本来开开心心的事,你突然来个孩子,那谁还觉得有趣。”他说得眉飞色舞,我忍不住又白他一眼,他凑近我道:“这事儿也不能说吗?‘□□’这么隐讳高级的词我都用上了。”

      我看不惯他猥琐嘴脸,索性道:“你怎么不用‘采阴补阳’,修仙的词不是更高级。”谁知他跟捡到宝似的,乐道:“诶,这个词好,以后我就用这个词了。”缓了缓,他才转回话题,道,“所以我说姓邢的妮子倔呢,两个人本来开开心心,她非得怀个孩子。”

      非得怀个孩子?我奇道:“不是意外怀孕吗?”戴晋栾鄙夷道:“女的怀孕有意还是无意,别的猪头男看不出来,我蝌蚪还看不出来吗?她绝对是花了心思怀的,目的就是想看麒麟会不会娶她。你说傻不傻,再蠢也蠢不过拿孩子逼婚的,得,这下不想分手也得分……啧啧,你们女人还是不懂男人啊,这世上每一个男人都知道‘采阴补阳’对自己有什么用,却不知道孩子对自己有什么用。对男人来说,孩子就是个意外,唯一区别只是,这个意外美丽还是不美丽。”

      我道:“照你这个说法,男人不仅是无情无义,还是阻碍人类繁衍的障碍物咯?”戴晋栾笑道:“又曲解我意思不是,我是说不是爱情结晶的孩子,就是个社会产物,对父母来说美不美丽就要看意不意外。”

      他这一句倒是不无道理,我向来不以人废言,便停了跟他继续抬杠,想着原来他说“怀孕稀罕”是这个意思,我心道敏之若真是借孩子让麒麟表态,我其实是理解她的。因为两个人交往步调不一致的话,难免会倍感辛苦,一个人总是不动,一个人老是想催,谁也不快活。用孩子做推进,确实不太明智,不过,男人也是不懂女人的,女人的身体那么宝贵,不是谁都能让她怀上孩子。

      戴晋栾道:“哎,其实也不能全怪她。摊上这么个若即若离的男朋友,是个女的都得患得患失。”这话倒是中肯,尽管我是麒麟朋友,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让人抓狂的特质,我道:“看来你也能说出好听的话。”戴晋栾挑眉问道:“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我笑笑不语。

      只是不作对麒麟一向敬重有加,听人这样说,极其不悦地道:“我大哥对之姐挺好的,你这话不怎么对。”

      戴晋栾摇头笑道:“你是女人吗,你知道好不好?”

      不作分辩道:“不好的话,之姐为什么还会来看大哥婆婆?”

      戴晋栾挢首笑道:“你以为她真是为老太太来的?她那豆腐脑老公相信,你也相信?你见过有人为了前任婆婆,闹着跟自己老公离婚的?她要不是对你大哥余情未了,我脑袋劈下来,给你当凳子坐。”他说着又叹了一声,“太倔了,又倔又傲,她少倔那么一丢丢,都不能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不作忿忿不平直想辩解,又苦于心拙口夯找不到说辞。戴晋栾故意逗他说:“小朋友还没谈过恋爱吧,哥哥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女人都小气,分手后,要么把你当敌人,要么就不认识你了,跟你做朋友,呵呵,休想!不信,你问问女人看看。”他说完,自己转头问我:“我说的对不对?”又去问天光:“我说的对不对?”他觑着天光连看了几眼,道:“这妹妹怎么一句话不说?像个假人。”我斥道:“你少油嘴,这是我朋友,你别逗她。”

      不作好心介绍道:“她是天光姐姐。”戴晋栾马上陪笑道:“对不起对不起,”又转脸向我道:“你的朋友可不敢惹。”我哼道:“还有你不敢的事?”戴晋栾道:“那当然,譬如,我就不敢跟麒麟生孩子,你敢不敢 ?”

      我哭笑不得,道:“你这人报复心这么强?”不作插嘴道:“这话要是被我大哥听见了,明晚肯定不会去你组的局。”我又好气又好笑,催促道:“不作,快告诉你大哥去。”戴晋栾一把拽住不作,一边对我低眉顺眼地道:“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故意问:“你错哪了?”戴晋栾道:“我嘴上缺德。”这下连天光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戴晋栾看天光也笑了,忙没脸没皮凑上去道:“你做她朋友可得小心了,她和里面那个,两个人专门合伙欺负人,你跟我这种老实人可得一万个小心。啊,对了,还要小心他俩身边的这些个小喽啰。”他比着食指在不作身上画了几笔。我失笑道:“我俩怎么欺负你的,你说说看。”

      戴晋栾来了兴致,索性两腿盘坐到椅子上,说道:“你俩欺负人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就单说帮麒麟回情书这一件事,”他提气向两人问道,“光作你们两个猜猜,我读书那时候帮忙回了多少封情书?”虽然不作听着戴晋栾叫‘光作’,直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清怪在哪,只道:“为什么你要帮忙回情书?”

      戴晋栾佯作忿然道:“这就是老实被人欺呀!她说不回信没礼貌,又说我是男生才知道该怎么回,我信了她的邪,挑灯夜战地回情书,结果半点好处没讨到,最后还得了个‘百转千回癞蛤蟆’的欺世盗名。”他说到咬牙切齿,我乐到笑不可抑,他指着我不齿道:“你们看看,她还笑得出来,是不是人!”

      不作不解问道:“什么叫‘百转千回癞蛤蟆’?”

      戴晋栾不答,丢给我去解释。我声音笑得断断续续,道:“这个故事叫做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本来让他回信委婉拒绝,事情就了了。谁叫他约了其中一个女生出来见面,把女生写给麒麟的情书全是他代回的事,讲给人家听,结果全校女生都知道了。”

      戴晋栾毫无悔意,还对不作道:“你要是看了那些女的写的东西,你也跟我一样。”不作撇嘴,连连摇头,我继续说道:“女生们说自己的情书就算找了一百个瞎子转交,也交不到他手上;又说明明是偷看别人信件,还有脸回信,还好意思回了上千字,恬不知耻;好巧不巧他班级里外号偏偏叫蝌蚪,于是就有人给他取了个名,叫‘百转千回癞蛤蟆’,他一下成了全校名人。”

      不作一张脸已经笑咧开了,样子好不滑稽,我看着不作的模样,笑得更是止不住。戴晋栾长嘘短叹地对我俩骂道:“缺不缺德!说起别人的伤心往事你们笑成这样,缺不缺德!怪不得说乌龟找王八、臭鱼找烂虾。你们学学人天光妹妹,做个人吧……”

      不是我不想停,实在是不作的笑声太勾魂摄魄了。他一下是哇哈哈哈哈,一下是哦嚯嚯嚯嚯,一下是哼呵呵呵呵……我实在不知,天光是怎么忍住不笑的。我实在快笑岔气了,连连跟蝌蚪招手,道:“不行了,不行了,你快把他嘴巴堵住,太……瘆……人了……”戴晋栾看不作捂住嘴仍然笑得打滚停不下来,背到身后,揪住他两只耳朵,卯足劲倏地往上一提,不作登时哇哦哼哈地叫了起来。

      这招疼痛止笑法果然管用,不作搓着自己两只猴耳朵,嘴里只剩下唏、嘘声,末了才念道:“百转千回臭□□。”戴晋栾侧目斜视,道:“什么□□,你给我说清楚点。”他抱着不作脑袋一顿蹂躏,道,“笑笑笑,五官都快离家出走了还笑,那你今天不笑死就别给我停下来。”

      蝌蚪没脸没皮的本事,是‘学贯古今’得来的,哪会真害臊。我道:“不作,你看他那双金鱼眼睛,是不是越看越像……”不作接口道:“臭□□。”结果,我跟不作又笑了一轮。

      见我终于玩够了,戴晋栾问道:“你把工作辞了,是赚够养老钱了?”我笑道:“我抢银行也没这么快吧。”戴晋栾道:“那是想通了回来建设家乡?”我道:“不是,玩够了我就走,这里不适合我。”

      戴晋栾皱起眉头道:“不适合你?哪里就不适合了?你在这地方长了十八岁,现在突然就不适合了?”他把我问倒了,我从小在这里长大,唯一的朋友也在这里,其实还真没什么适不适合,只是我从小就没想过长大还会留在家乡生活。

      戴晋栾哂笑道:“你们就是有奶便是娘,一去到大城市,把灵魂都出卖了。我上回去上海见了几个老同学,跟我操一口普通话,听得我膈应。还整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普通话说习惯了,说起家乡话特别扭。别扭,我看他回来用家乡话放屁,也没觉得别扭啊。说白了,他们就是觉得,在大上海说方言丢人。你说他们讲普通话,上海人就不把他们当外地人啦?怎么,只有上海人才有脸面,见你讨他欢喜就给你发张脸面,他们上海人个个都是面具批发商吗?那么喜欢戴面具,自己没脸见人吗?没脸见人,做什么人呢?拜高踩低,连狗都瞧不起。”

      确实,我也不喜欢势利小人,但不是凡在大城市工作的都是出卖灵魂的势利眼。我道:“也不是每个人都那样,像我是因为在那里读了大学,才会留在那里工作。并不是觉得生活在那里高人一等。”

      戴晋栾却道:“你不觉得这样培养你的家乡很可悲吗?升学率越高,就代表高学历人才流失会更快,久而久之就剩下一堆老弱病残。”我道:“这不是强人所难?毕竟大城市工作机会确实更多呀。”戴晋栾摇头道:“反了反了,那是你们人都去了大城市,大城市机会才变多的。如果大家读完书,都回自己家乡去,家乡慢慢建设起来,哪里机会不都多了吗?”

      我道:“也对。哪里人多,那里就是大城市。只是人都是随大流的,没有人把新风气兴起来,人还是会挤去大城市。何况不少人一开始读书,就是为了摆脱穷乡僻壤,去大城市。”

      戴晋栾啐道:“这些无知屁民!别人说好就是好,自己从来不长脑袋。给城市划线的人也要背锅,什么一线、二线、三线……让这些屁民觉得这是给人划分的等级线,搞得他们看自己下线城市的人,总是生出一种愚蠢的优越感。读书的时候懂得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书读完就变成“王侯将相的确宁有种”。这种倒行逆施的脑子就算读完博士,也比不上猪,猪脑还可以煮火锅。”

      不作道:“我觉得猪还是没法跟博士比,毕竟猪不会读书啊。”

      戴晋栾道:“确实没法比,毕竟猪不读书也有饭吃,不会蠢到要读书。”天光难得开了口,说道:“这点你倒是说得很有趣。可能人才是最笨的,其他动物不用读书就能过一生,人却需要读书。”我微微一笑道:“不过人最笨的可能也不是需要读书,而是自以为做人的快乐,要胜过做猪。”

      戴晋栾没想到会得到一致认同,满脸堆欢道:“不作,拿箱酒来,我要跟妹妹们好好聊一聊。叫你们老板出来喝酒,他自己躲哪潇洒去了?”

      我忙道:“不作,我去找麒麟。”背后听天光说道:“只是小城市提供不了有价值的工作岗位,让人都回来创业,有点不切实际。”戴晋栾道:“现在好些机关单位特招研究生岗位,都不用考试。”天光道:“体制外的空间太小,很多人学到的知识没有用武之地,很难……”

      我走到厨房门口,天光的声音已经杳不可闻。我刚好撞上一人从里面出来,忙问他麒麟在干嘛,他答不知道。这家店晚上只营业两个小时,这会子已经闭店了,麒麟还没现过人影,我心里隐隐觉得有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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