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母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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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阳光依旧明媚。
淳于将军和淳于夫人纠缠了二十年的仇怨，因了彼此的死亡而消散。最后，所有的恐怖和爱恨都变成了一片灰烬。
淳于蜜如答应和许寂行走天涯，无论何地，总比这里更多一分宁静。她给仆人们分了银子，让他们各寻生路。高青放过了荔枝，她是阿土伯的孙女。
厝婆婆却执意要留守此宅。
淳于蜜如苦劝不果，只得离开。厝婆婆想起桥已被冲垮，让仆人们带上木材等物，下山时搭个简易浮桥，让大家先行离开。
一行人刚刚走到河边，却看到河上的铁索桥已经修好，两个少年正在忙碌着。厝婆婆一见他们，脸色顿时变了。这时，少年们看到厝婆婆，快乐得大喊：“姑姑！”一边蹦跳着跑了过来。
他们跑到近前，原来二人大概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健硕，虽然身穿打着补丁的破旧衣服，却有着掩不住的英姿勃勃。
厝婆婆十分紧张得瞟了一眼淳于蜜如，后者的视线全投在许寂身上。她责备道：“你们俩怎么来了？”少年道：“姑姑，这不是雨季又到了，我们怕你的风湿又复发。我们前些日子上山打死了一只老虎，泡好了虎骨酒，专门给你送来。你高兴不？”两个少年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阳光，没有一丝阴暗，忍不住让人感动。
高青已经看清楚了两个少年的容颜——虽然他们十分强壮，虽然被农民的生活弄粗了皮肤，然而有着很多和淳于蜜如十分相似的特征。她训练有素的眼光，断不会认错。至此，此案中最让她不忍的一个细节终于得到了圆满的结局。那个开始曾经让她怀疑的厝婆婆，居然是这座黑暗宅邸的真正救赎者。
而对于她的最新发现，高青并不打算告诉淳于蜜如——不是每一个秘密，都需要揭露的。探索秘密，只是她的一个乐趣，如此而已。而对于生活本身，秘密还是隐藏得越深越好。
高青意味深长地对厝婆婆说：“有这样好的孩子，你还是速速跟他们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此地，不宜久留。”
许寂和淳于蜜如，还有高青，以及仆人们，一起过桥，远去了。
厝婆婆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知道此生此世再不会相见。两个少年嘻嘻哈哈的玩闹着——是啊，阳光如此灿烂，夏天如此绚烂，生命难道不美好吗？
厝婆婆想起了往事：
十九年前，夫人第一次生产。孩子一落地，夫人就命产婆丫鬟离开，只留下她一人。夫人根本不曾看那新生儿一眼，刚从生死线上挣扎过来的新母亲，却对她说：“掐死他。”厝婆婆大惊。夫人说：“我早就看出你和我一样有仇恨。仇恨是可以闻到的。我不为仇人生子。我很累，没有力气，你去帮我弄死他的孩子。”厝婆婆只得悄悄抱走孩子。
她把孩子带回自己房间，不知所措。那是个白白胖胖的男婴，浓眉大眼，睁开眼睛四处张望。她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像自己的第五个孩子，那也是个男婴。婴儿突然哭了。她害怕被人听到哭声，情急之下，养育了五个孩子的母亲的本能，让她把婴儿抱到怀里，解开衣服，将□□塞入婴儿口中。婴儿得了安慰，幸福安静得吮吸起来，尽管那里的乳汁早已干涸。
压抑了一年多的母爱骤然复苏，虽然被吸得生疼，她却重新感到当母亲的幸福，仿佛老五和其他孩子还活着，仿佛她还在那间小小的茅屋里。厝婆婆不觉睡了过去，待她从迷糊中醒来，发现婴儿还在努力吃奶。他发出咕嘟咕嘟的吞咽声，而她居然有了那种酥麻的下奶的感觉。没奶一年多了的母亲，因为强烈的母爱觉醒，重新开始分泌乳汁。
她突然间醒悟了，这是老天的安排——因为淳于瓒杀死了她的孩子，所以老天把他的孩子送给她，作为补偿。现在，这就是她的孩子了。这一次，她要保护好他。
她想了半夜，终于想出一个法子。她曾跟一个山西的火头军学会了做当地面人。她哄睡了孩子，跑到厨房，和面蒸了一个婴儿。她又用胭脂眉黛酱油蔬菜等等所有有颜色的东西，小心给面人上了色。那个婴儿面人，她用尽了手艺，捏染得惟妙惟肖。
晾凉了后，她把面人用婴儿的小被子包裹了，送回夫人房中。夫人看了一眼，就让她拿去埋了。那个小面人的脸上，她用眉黛和韭菜汁调稀了，让那小面人呈现出青黑的面色，一脸死寂。她等到天亮，把小面人抱给将军过目。将军也只看了一眼，就让她抱去埋了。
她悄悄将婴儿喂养了数日，找机会跑到山下，托一户哑巴夫妻代为抚养。一年后，夫人又生下一个男婴。她重施故伎，救下了婴儿，又送到那一家。淳于蜜如出世后，一见是个女婴，她便劝说夫人留下孩子，反正女孩子并不继承香火。夫人勉强留下了这个孩子，却不肯履行母亲的义务。
厝婆婆想，就算淳于瓒曾经杀死了她的全家，但是他却也同样遭到了失去孩子的痛苦。老天爷更让她成为了这三个孩子的事实上的母亲，让她得已享受母亲的幸福，不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她从孩子那里得到了救赎。而李宁馨，却亲手埋葬了救赎自己的最后机会。
厝婆婆忽然明白了高青的暗示：人生路还很长，除了报仇，还有更多重要的事情要做，比如，继续照顾着两个孩子。她不能用余生为那一对怨偶守灵。
厝婆婆老迈的脸上扫尽了忧郁，换上坚毅的神情，她对两个少年说：“快，去宅子里搜寻一些值钱的细软，然后我们娘儿仨远走高飞。”
两个少年开心得笑着叫着，向那座腐旧的老宅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母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