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二分

11、十一

　　在调查兵团返回的前一天，我向罗恩大叔请了两天的假期，说是要去瓮城探亲。

　　虽然我只是个十岁的身份不明的孤儿，但是有个表姐的二姑妈住在托洛斯区并且寄信拜托我去看望她。

　　我也不知道大叔有没有信这些鬼话，只见他照常地晃着摇椅，攥着烟斗缓缓呼出一缕烟气。

　　“去吧。”

　　于是，第二天我来到了这里——罗塞之墙的瓮城，托洛斯特区。

　　这里作为瓮城的主要用处是将人作为诱饵，吸引巨人聚集。王政为了让居民们主动迁徙至此处，制定的税收金额很是低廉。此处的人口密度相当的高，外加有手工工场与市场的存在，经济十分发达。也因此，这里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繁荣而热闹，甚至比艾尔米哈区更显生机。

　　逛着逛着，热泪不禁盈上了我的眼眶。
　　但凡哪位能人异士来个蒸汽机，我的论文就有救了啊！

　　不过比起着手搜集素材撰写论文，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去城墙那儿迎接调查兵团士兵们的归来。

　　其实，这儿人们对于调查兵团的态度很微妙。你说有多受欢迎或者有多让人厌恶，但大部分还是持有偏见。

　　这是我前几个小时在某个小餐馆喝着玉米浓汤，啃着黑面包时得出的结论。那时有几个粗重的男声一直在我耳边高谈阔论，从近来手头入了几个子到你家孩子最近怎么样，最后谈到了调查兵团。

　　餐厅老板猛的一拍桌台，险些吓我一跳，“你说我有这个儿子是不是作孽！”

　　旁边人应和，“对对对！”

　　他嘀嘀咕咕，“从小我就培养埃里克继承这餐馆，他也乖的不行，结果谁想到他刚满十二岁就跑去参军了！”

　　“唉，非要去参军......参军就参军了，我也阻止不了！要命的是他在训练兵团正好第十名，明明可以进宪兵团，结果死活要进调查兵团，劝也劝不住！”

　　几个老哥酒杯一碰，脸上带着红晕醉醺醺道，“调查兵团不也挺好的！自从那谁当上团长之后立功不少啊！”

　　“好个屁啊！”
　　餐厅老板呸了声，“不是你们的孩子就说风凉话......你说说，要是你们孩子跑去调查兵团你怎么办？”

　　众人哄笑，“那不得打断他们的腿！”

　　“看吧！这次等埃里克壁外调查回来，我就和他商量退役的事情，不能再继续在那劳什子兵团里呆了。”

　　“你让你儿子退役回来帮你开餐馆啊？”

　　“是啊。”
　　那老板声音又洪亮了起来，“开餐馆不好吗？他整天念叨着什么自由啊真相啊，这能当饭吃吗？都是兵团忽悠人去卖命的瞎话罢了！”

　　“你们说调查兵用我们交的税金搞了这么多年，真的搞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嘛？没有吧，没能阻止玛利亚之墙被破，到现在也没收回墙。说到底，还没有驻扎兵来得有用......”

　　“老板！”
　　我灌完蘑菇汤，高声叫喊着打断他的话，“我结账！”

　　那人抖着他肥硕的身躯走来，刚才的愤愤不平瞬时转化为了殷切的笑。
　　“一共五个铜币。”

　　我放下五枚铜币，瞅了他几眼没吭声，走出餐馆的同时想着。

　　调查兵团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那一日的傍晚时分，特区的人们就已经在大门处自发地围了一圈。混迹在等待调查兵团回归的，密密麻麻的人群里，我几乎被挤成了一只瑟瑟发抖，难以冒头的鹌鹑。

　　在此晚秋的渐近黄昏的时刻，本是蔚蓝的天空早已透着暗黄，残阳落日的余辉平等地散落在每一位居民的发丝之上，为其染上了橘色的柔光。周边人们的絮语断断续续地钻进了我的脑袋，或高昂，或低沉。

　　“看来我们很快就能收回玛利亚之墙了呢！”
　　“诶，我怎么觉得这次回来的时间不太对劲呢？是不是......”

　　有叫好的有唱衰的，相同的是这些人无一不在关心着这一次讨伐的结果。或许在他们眼中，调查兵团的每一次出征，寄托着的都是内心中美好又璀璨的愿景——驱逐巨人，拿回失地，获得自由。

　　正低头思索着，一阵雀跃的欢呼声随着接踵摩肩人群的涌动扩散开来，震荡在我的耳膜之上。
　　我还没来得及用矢量反射减小那感受到的音浪，随即，欢呼声便彷如被呵斥住一般地戛然而止，空留下周边切切的私语与低沉粗重的吸气声响。

　　“唉，看来......”
　　“真是浪费税金啊！”
　　“......”

　　我努力地踮起脚，穿越人与人之间缝隙来看到那群士兵——大部分人端坐于马背，年长者多是神情肃然地平视前方，看上去较为年轻的则是脸色难看地低着头，一部分伤员在后面的板车之上或坐或躺，最后的车上还有几叠白布包裹的身躯。如果将其当成一幅画，非要形容的话就是色彩灰暗，笔触凌乱。

　　实在是距离相隔地有些远，我难以准确捕捉到他们的神情动态。本来只能大概地眺望，但左手边的那一位中年大叔，他硬是依靠自己肥硕的身躯挤出了一条路，而我也因此随着人流向前涌动，奇迹般地到了近距离接触队伍的前线。

　　只不过捕捉到某一位士兵后，我有些心虚想要戴上了兜帽，但远远望见他身后的佩特拉后，我又把想戴兜帽的手放了下来。
　　目视地朝这里走来的那条并不长的队伍，我的视线最终聚焦在领头的金发男子身上，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就应该是那边报道的被采访者：调查兵团的团长，埃尔文.史密斯。

　　壁外调查的失败，作为团长承受的质疑声肯定是最大的，这一点从他经过人群时的唏嘘便可以观察出。

　　斜前方那位开路的大叔在他们经过时，扫视着整个队伍，口中喃喃自语着几个词语。顷刻后，他一个跨步冲进队伍里，朝着领头的士兵撕心裂肺地怒吼。

　　“我的儿子呢！埃里克呢！！他为什么不在！？”
　　这时我才真正看清他的面目，原来是几小时前的餐厅老板。

　　这位团长朝后方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勒住马缰绳一跃而下，牢牢地搀扶住这一位苦痛的中年男人，“您的儿子，埃里克，是为了掩护队友撤退而牺牲的......他为此献出了心脏。”

　　“献出了心脏？”
　　几步之遥外，失去至亲的中年人他臃肿的身躯止不住地颤动。

　　“哈？献出心脏？”
　　他的身躯掩埋在阴影之中，哑着嗓子重复了一遍后，问，“所以呢？所以你们这次收获了什么？”

　　我原以为这位团长会说一些像那张报纸采访中熨帖的套话，譬如收获了讨伐巨人经验什么的，但意外的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什么也没有，这一次我们什么也没有收获。”

　　名为埃尔文.史密斯的团长的神情肃穆，平静地说着如此残忍又真实的话语，我没有从中他的任何肢体语言中捕捉到一丝丝动摇，他只是在无比冷静甚至冷酷地在阐述着一个事实。

　　只是在他叙述完这个事实后，我能感觉到本就低迷的氛围变得更为压抑，身后的人群里有愤怒尖锐的质问声，显然，他们需要一个解释。

　　“埃尔文团长，请回答我们，你们去做什么了？！”

　　“我们按照计划建立了物资点。”
　　这位团长言简意赅地说明着，“但物资点最后被巨人摧毁了——所以，这一次我们失败了，相当于什么也没有做。”

　　他解释完后，周边从一片骚动逐渐静谧，但又转化为更大的骚动。

　　“真的没有任何收获吗？”

　　“你们这样对得起死去的士兵吗？”

　　“埃尔文团长，请你给每位民众一个负责的交代！”

　　埃尔文.史密斯就站在我斜前方的不远处。他裹着绣有自由之翼的深绿色斗篷，就这么笔直挺拔地伫立在队伍的最前端。

　　这一次，他没有再理会任何的群情激奋，只是无言地牵起马绳，继续行进。

　　我混迹于人群之中，利用矢量反射来变换音色，使用着低沉的男声喊出了想问的题目。

　　“你们调查兵团，是为了什么而存在？”

　　埃尔文.史密斯突兀地瞥了一眼我躲藏的方向，但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在这里，而是转向了道路的前方。

　　在他直直远眺的方向，如果在整个地图上来划一道直线，我想此人的目光大概可以从托洛斯特区直指到罗塞之墙的城门，再到希娜之墙的城墙，最终至王都的最中央。

　　我没能意识到他想表达的真正意思，或许他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喊话，可能只是碰巧瞥向了这个方向。

　　我再次张了张嘴，未能发出任何声响。我能感受到周边居民情绪的低落与愤懑，这儿显然并不是一个来进行“你问我答”的优质场所。

　　我只得目送着这位团长利落地翻身上马，带领着调查兵团继续一步一步地向前。

　　于傍晚夕阳的辉映下，一行人由高昂城墙投下的灰色阴影走向了玫瑰般瑰丽色调的砖瓦之上，从广阔残忍的壁外走向了逼蹙安逸的墙内，又好似是由自由走向了枷锁，野蛮走向了文明。

　　他们的存在也许是为了人类，为了自由，又或是为了什么。
　　只是人群渐散，我听见身后有人暗骂了一声，“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