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替我说爱你》斯文渊渊

4、白色玫瑰

　　这天江靖博在日出之前就起床了。一个人骑车去了陵园。

　　墓前已经有花静静地躺在那里了。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安心。人活着的时候也没见送过一束花的。

　　他静静地把带来的花放在了旁边。天又下起了小雨。

　　江靖博不太习惯对着墓碑说话，实际上他也没什么想说的。真奇怪啊，本来她那么真切地存在过，现在却已经再也不能在这个世界看见她了。

　　江靖博没有待多久，事实上，母亲离开的每一天，都像是她的祭日。

　　这一天，他没去上学，甚至在老师打电话过来以后才想起要请假。

　　雨就那么不紧不慢的下着。后来再也没下过那年那天那么大的雨，就像是母亲留给他的温柔。

　　手上的伤口很痒，按母亲的话，那是正在恢复呢。

　　他骑车离开了。

　　李家霖本来是想早点回去的，结果被老师拦下来补习。

　　姚涵一整天都心不在焉的。早上问李家霖江靖博怎么没来，李家霖犹豫了一下，说他生病了。

　　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过生日一个人在家生病，也太可怜了。

　　放学的时候姚涵路过一家花店，其实每天都从这里走，透过干净的橱窗可以看见里面淡黄色温馨的灯光和各种花儿，好多都叫不出名字。

　　她很喜欢花，可是平时不舍得买，外婆虽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她一定会觉得这是没有用的东西。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这是她第一次进来。

　　一进门，沁人心脾的香味就将她包围。

　　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花。这算是她的一点小私心吧，借着探望病人的名义送他花。前两天刚在哪个短视频的评论区里看见有人说，男孩子收到的第一束花大概是在坟墓前。

　　那这样的话，应该还没有人送过他花吧。

　　虽然送花总觉得有点土，但是好歹占据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次”。

　　想想还有点开心。

　　本来想买适合探望病人的，或者适合“普通朋友”过生日的，看了半天以后，姚涵完全忘记这一点了，索性选了几枝自己最喜欢的白玫瑰。

　　看着花店的小姐姐帮她包装的时候，姚涵心里特别满足。

　　她拿着花蹦蹦跳跳地走在路上，天已经变成深沉的蓝黑色，只剩下最后一缕霞光挂在天边。

　　她把花放在鼻子下面，嗅着鲜花的香味。

　　白玫瑰，少女的白色连衣裙，都被路灯打上了一层淡黄色，十分和谐。

　　只是，白玫瑰是代表爱情的啊，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姚涵开始纠结起来。

　　算了，还是自己拿回家吧。

　　又是没有送江靖博生日礼物的一年。

　　想当年，他的生日还是她托人在班级档案里看的。

　　看着天已经晚了，姚涵决定从小巷子直接穿过去。

　　可以省下至少十分钟呢。平时只是因为程琳琳嫌这条路难走，才绕那么远，姚涵自己的时候都会走这条路。

　　走出几十米，她听见有人在吹口哨，后边出现几个小混混。

　　真晦气。走那么多次都没碰上这么晦气的事情。回到主路上是不可能了，姚涵加快了脚步。

　　这一片马上就要拆迁了，人都搬的差不多了，怎么也没想过会遇到这几个人。

　　这鲜艳的头发颜色，怕是晚上都会发光。

　　姚涵开始感到脊背发凉，后面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越来越近。

　　她跑了起来。她恨早上为了配裙子穿了双磨脚的鞋子，也后悔为了省这几分钟走上这条路。

　　突然其中一个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她拼了命的想挣脱，却被死死地控制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恐惧蔓延到全身每一个毛孔。

　　她大声的呼救，可是连狗吠声都听不见。

　　她被拖进一个角落里，膝盖与沙土摩擦，血液深入土中，留下了触目惊心的痕迹。

　　那人发出了猥琐的笑声，开始粗暴地抚摸她的身体，她用力抵抗也无济于事。

　　裙子被掀开的那一刻，姚涵甚至想到了死亡。她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站在了万丈深渊的边缘，双手被用粗麻绳绑在身后，她啜泣起来。

　　低俗的语言在耳边环绕着，男人的手已经抓住了她的底裤。

　　这时候，她突然听见有人发出一声惨叫，那两个本来在旁边拍视频的人迅速放下手机，冲向了袭击同伙的不速之客。

　　那人身着黑色外套，戴了鸭舌帽，看不见脸上的情绪，大概是练过，出手的动作都很利落，那几个人根本不是对手。

　　压在身上这个猥琐男刚提好裤子，要跑，就被踢了膝盖，腿软跪到了地上。

　　黑衣男子反手抓住猥琐男的手腕，骨骼清脆的响声。

　　“你们两个，手机拿过来。”他指着两个被吓傻了的小弟吼道。

　　江靖博？

　　姚涵再熟悉不过这个声音了。她捂着脸，从手指缝隙里看着这一切，她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她想快点醒过来。这种英雄救美的狗血桥段只会存在在她的梦里吧。为什么恐惧那么真实，那种窒息的绝望，那种近在咫尺的深渊，占据了她整个脑海。

　　删了视频后，江靖博松开手，那几个小混混连滚带爬地反方向跑了。

　　江靖博俯身，轻轻拉下了女孩的裙子，又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结。她纤细而白皙的手腕上留下的勒痕，腿上还未结痂的伤口和划痕都冲击着他的心。

　　那是从未感受过的疼痛。

　　比自己受伤痛得多。

　　所幸来得及时，再晚一分钟她就……

　　江靖博攥紧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凸起，后悔刚才怎么没把他们弄残废了。

　　他努力控制好情绪，把她抱起来。

　　怀里的女孩子像是只受惊的小猫，紧紧搂住他的脖子，低声呜咽着。

　　每一声都像刀子一样划在他的心上。

　　他小心地把女孩子放在车上，脱下外套穿在她身上，又给她扣上头盔。

　　看见路口散落的玫瑰花，纯白的花瓣上粘上了黄黑色的泥土。在它们一生中最美丽的盛开的短暂时光里，却只能跌落在脏兮兮的泥土上等待枯萎。

　　它们本来应该被带回家养起来的。姚涵已经计划好了未来几天有它们存在的日子。可是为什么，所有期待的未来都支离破碎，所有盼望的美好都不会到来呢？

　　“江靖博，”女孩子的声音很轻，像绒毛飘落下来，江靖博楞了一下，他第一次听她距离这么近地唤他名字，近到呼吸都清晰可闻，还带着哭腔。

　　“嗯？”他轻声回应着。

　　“可以，帮我把那几枝花捡起来吗？”

　　江靖博看见地上那几枝白玫瑰，就静静地躺在那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

　　“好。”

　　他弯腰捡起那几枝玫瑰花，递给女孩。它们已经失去了高贵的姿态，有两枝还被踩扁了，花瓣上留下了黑色的鞋印。

　　女孩脸上的泪痕刚刚快要干涸，小心翼翼地拿着这几朵花，眼泪又开始噼里啪啦的掉。

　　这下江靖博彻底慌了，“别啊，你别哭啊，咱们现在就回去。”

　　骑车的时候还一直想一切办法哄她。

　　这绝对是江靖博这辈子骑得最慢的一次。

　　风就那么淡淡的吹着，带来了凉意，对姚涵来说今天的风是钻进骨子里的寒冷，好在身上的衣服残留着他的体温，如果这是个平常的日子，应该这时会是很快乐很幸福的时刻吧。她还是没从刚才的噩梦里醒来，似乎现在更像是梦，比梦境还要不真实。

　　江靖博看女孩惊魂未定，直接把她抱回了家，一开门屋里就传来李家霖的声音，“跑哪去了现在才回来，电话也不接微信也不回，都担心你了不知道吗……”

　　看见江靖博还抱着他同桌，李家霖到嘴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那个，我今天咋这么困呢，我回屋睡觉去了。”直接钻进了屋里，然后趴在门上偷听。

　　江靖博把姚涵放在沙发上，沙发很软，姚涵整个人小小一只的，陷了进去。整间房子都是新装修的，简洁大气的风格，又不失高级感，如果但看室内的话还真看不出来这一间和隔壁那间是邻居。

　　外婆已经在这里住了十几年了，房子虽然不小，却没有太多家具，和这里一比可以说是简陋，很多无处容身的杂物就随意但不失规矩地摆放着，填满了屋子，也算是让屋子变得温馨的很。

　　这个小区开发的比较早，老人很多，大多数业主的家和姚涵和外婆的家是差不多的。

　　姚涵一直不太明白，江靖博家里这种条件，怎么可能来这里读书，还住在这样的小区里。

　　江靖博熟练地拿出药箱处理姚涵的伤口。

　　他让姚涵给家里打个电话说晚点回去。

　　“别沾水，别吃辣的，别吃醋，别吃海鲜，别抽烟别喝酒。”

　　李家霖听着这话这么熟悉。江靖博每次受伤的时候，这都是李家霖挂在嘴边的台词，每次的顺序都不会换。

　　孩子长大了，会关心女孩儿了，还带家来了。

　　姚涵认真地听着，一个劲点头。“谢谢你。”

　　江靖博觉得这些都是废话，还头一次看见有人听这些话这个反应的，“谢啥。”

　　“谢你今天救了我。”

　　江靖博其实想表达的是“不用谢”的意思。

　　“那你要怎么谢？”

　　“……”

　　“以身相许怎么样？”江靖博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