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替身穿回来了（快穿）》大雨杨花

35、养子（5）

　　“发生了什么？”
　　那个电话里，夹杂的细微电流声。

　　此刻，似乎又响起来。

　　叶薛终于松开了他的手指。

　　慕青岚平静地将枪放下，转过身走向人群，他坐到了一边。靶场上休息的士兵们连忙给他让开了位置，三三两两的靴子声落下。

　　因为人群走动，靶场上飞起了一大片乌鸦，嘶哑鸣叫着飞到了不远处高压杆上。它们也知道避让靶场周围的电网。

　　少年缩在大氅下，静静地给枪装子弹，“然后呢？”他抬眼，浓稠夜色洒进来洇出极深的靛蓝，将子弹啪嗒一声推进枪膛，“死因？您是如何处置的？”

　　那神情仿佛真的是一个学生，在向长辈好奇地追问，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
　　而并不知道，眼前的人正因这一遍遍追问，被拘在前世那夜泥泞里面，心如刀割。

　　慕青岚低声道：“不方便说吗？”

　　叶薛接过了副官递过来的手套，沉默了好半晌，才转过了身，面对向坐在靶场灯火昏暗处的少年。

　　“我杀了那天战场上俘虏的所有敌国士兵，将染血的旗帜悬挂在城墙上，让所有的报社讨伐我十恶不赦，再剪除掉这些喉舌。”

　　他说：“从沪城到南城，我只用了一夜就到了。”

　　前世，原本该在沪城指挥作战的大帅突然不知所踪，一夜之后满身狼狈风雪出现在了南城之外。

　　刚好天亮，钟声打了起来。
　　南城已经渐渐变得热闹，这座经历了城破又渐渐重建的城市在十年间恢复了繁荣，再过些日子，就快要江南水绿，春来冰消。

　　“我不敢走进去，兴许十年前的旧伤又开始发痛，”他紧紧望着慕青岚，“我就应该死在了那一天，但是被拖着不死，”

　　“犬豚尚且求生，野狗也要苟活，乱世里愚钝的人也知道贪生怕死，没有人不想活，”

　　那一天走上阁楼，大夫已经畏罪逃跑，他摸了脉，听了心跳，用尽毕生所知所学，想确定尚有一息尚存。但是没有。

　　他的鲜花，在春来之前就已经枯死凋谢了。

　　“我只是被拖着不死。”

　　拔枪装子弹开枪只用了十几秒，子弹再次穿透心口的时候，久经沙场的将军知道这一次是半厘米也没有偏离。
　　但是他没有死。

　　靶场上，慕青岚低头擦拭枪管。

　　所以，这一世他也重生回来的缘由，是任务目标没有“带着他的理想好好活下去建设一个新.世界”，反而变得丧心病狂杀人如麻，甚至反复不停地自杀。

　　但是世界意志是不会让任务目标在寿终正寝之前死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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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世，那对收养慕青岚的夫妇死的时候，收音机里，正在放着叶家军队进驻南城的消息。

　　顶着散乱柔软的黑发，踮脚伸手去拍打收音机，捣鼓那几个圆按钮调台，换了几个台，都在歌颂着叶少帅的英明神武。少年抹掉了脸上被溅的血，继续往下一遍遍换台。

　　脚下是散落了一地的书柜上的书，羽毛笔，起了毛边的文件夹，还有流了满地板的血。少年躲在衣柜里面幸存了下来，透过衣柜的缝隙，养父母被枪支灌头，被狠狠摔在衣柜上，被那些人拖走。

　　南城的新闻喉舌为薛家高唱赞歌，北城的铁蹄军队为叶薛迎下一场又一场血洗的胜利。

　　他似乎不明白，无论再调多少台，这里也已成为叶薛麾下的领土。风声鹤唳，没有任何一家记者敢撞上少帅的枪口，只有迫不及待重复表着忠心，来换得苟且偷生荣华富贵。

　　系统问他想从收音机里听到什么，可以破例为他找一次。

　　也许他只是在拖延时间做无用功。

　　黑发散乱地披落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有些狼狈，他伏在冷水池边，将脸上的血迹洗干净，在镜子里看这双眼睛。里面毫无阴霾，慢慢调整成了骤然失孤的少年人干净茫然的神色。

　　系统催促他赶紧去找任务目标。

　　那一日，是隆冬的南城。不到城门口石狮子高的少年走在寒风凛冽的街头。是二月十四，不知谁把花房里刚买来的鲜花扔进了满是泥污脚印的泥泞雪地里面，少年于是弯下腰，一支支抱进了怀里。他数得很仔细，有二十八朵玫瑰。

　　慕青岚原本就是要去买些“任务道具”，系统还预支了他五块钱，却被他在半路上捡到了别人不要的鲜花。

　　系统焦急，没有人会送满是泥雪的花，他到时候被任务目标无视，就真要冻死街头了。

　　而叶薛刚从南城的歌舞厅里扫兴而出，所有人都畏惧他，畏惧他的枪口，子弹，畏惧滔天的权势，畏惧这位少帅喜怒无常暴戾乖张。甚至没人敢坐在他的对面饮酒。

　　少帅虽然跋扈狠厉，但更厌烦这种人人敬畏的氛围，满座之中无一人能说上一二句时局，更遑论驳斥他，指正他错对。

　　副官不理解少帅的愤怒，只能在后面急匆匆跟着，打着伞跟出了歌舞厅。热闹的南城今夜只有沉寂，连歌舞厅这样纸醉金迷的地方也安静得太不寻常。

　　叶薛坐在车里，从后视镜里看到了该死的绿眼睛。

　　在他掌权之前，他们嘲弄咒骂这是老爷子年轻时栽在了异国温柔乡的笑柄，在他掌权之后，他们恐惧这是他们的厄难预兆。

　　外头纷纷洒洒地落雪，在车前窗刮出一道道雪痕，他转过头，在车窗外看到了一双蓝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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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我看到了一个孩子，”如今已经三十出头的大帅踩着靴子，南城又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在他幽绿的眼睛里，水洼的光一折射一闪，“他看起来太冷了，拦在我车前，但是没有靠太近，想要佯装出胆怯，我却一眼看出他的冷静……”

　　“那一年我二十多岁，已经战无不胜，没人敢靠近我，祖父褒扬，报纸赞颂，但是他们都害怕我，”说到这里，叶薛沉了沉眼睫，“人类正是靠这样趋利避害的本能存活到了现在，连乌鸦也知道躲避电网，何况那些尸位素餐的家伙。”

　　慕青岚将枪膛收进去，“我很喜欢您今天的故事，更喜欢您送我的这把枪。”

　　后面的事，不用叶薛再说，慕青岚也记得很清楚。

　　抱着满怀鲜花的少年用力敲响了整个南城都惧怕的阎王的车窗，一句蹩脚的买花借口还没能说出口，先栽倒了下去。

　　车里二十多岁的少帅心里暗暗想到，这如果就是命运注定要在今晚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只能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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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官先出去备车，司机在靶场外等了半个晚上，正在驾驶座上小憩。

　　士兵们有序地离开，明日他们将要赶赴北城。因为那里将要召开南城临时政府和普占军的水定会议，由叶家维持当地的治安。

　　今天除了给慕青岚练枪，也是为北城的事提前做布置。

　　“您后悔了吗？”
　　离开靶场之前，少年回过头问道。

　　后悔什么？叶薛此时慢慢地顺着他的话向下思忖，没有立刻回答。

　　少年人乌黑的头发落在脖颈边，眼珠发蓝，似乎蓝莹莹的湖水上天鹅正在扇扇抻颈——Y国的一个月，叶薛在湖畔与Y国外交官闲谈时看到那一幕，三十天里唯独那一瞬间记得很牢，因为那一瞬间竟然想到了他。

　　此时，叶薛就在南城笼罩的夜幕里看着他，他站在将要黎明的秋雨里，右手半个身子的轮廓被洒了一层淡淡的绒光。

　　他呼吸绵长，身躯修长，腰侧小心翼翼被赠的手.枪，校服裤子卷进军靴。他鼻翼下唇齿外还涌起冷空气里受热的白雾，他的心跳在寂静夜色里那么动听。

　　这一刻叶薛忽然意识到了前世许多事的缘由。

　　他可以扣动扳机向他刀剑相向，他可以用世上最锥心刺骨的言语唾骂他，他可以在他炮火轰鸣下侥幸逃生存活奄奄一息的通话里诅咒他死无葬身之地。他不在乎。

　　只要看到他，万种柔情就涌上心头。只要看到他，他只会后悔让命运送给他的鲜花在阁楼里度过了十年褪色的春秋。

　　只要看到他，只要他在他面前心跳，呼吸，皱眉，充满生气。无论多少次，他都为他快乐、动容，为他浅辄爱情的痛楚。

　　***

　　坐车回到南城的宅子里，慕青岚先去看了看宅子外面养的花，淋了一夜秋雨，已经蔫吧了。可见前世副官最后说的话是骗他的，那一年的雪那么大，花还能开才怪了。

　　秋雨淅淅沥沥，洗漱之后，他走到二楼，循着记忆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去。
　　没有开灯，躺在床上。

　　系统默默给他放暴风雨来临的mp3……被他掐断了。

　　【李绍均跟普占军暗地里搭上线了吗？】

　　系统：【已经进入了剧情，他们刚刚联系上。】

　　少年半阖着眼睛，淡淡地嗯了一声。
　　系统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吐槽自己方才数据脑一抽的举动，主动大胆讨骂：【……我继续放吗？】

　　【好。】

　　系统：“……”果然很不对劲，从靶场回来之后，宿主就很不对劲。

　　“你的数据确实需要物理降降温，”慕青岚冷冷道，“小世界的情报还要等着我问你，多维修维修。”

　　系统：正常了QAQ

　　慕青岚懒得理它，翻了个身，渐渐有了困意。

　　前世，正是在李绍均和普占军的会面中，他得到了一个刺杀叶薛的机会。

　　有一件事，叶薛说的对。
　　以叶薛当时对他的信任，那么近的距离，耳鬓厮磨之中，那一枪是不该失手的。

　　这一次，叶薛还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与他亲吻与他缠绵，与他惊世骇俗地在轮船上陷入热恋，坠入爱河。

　　被整个南城报道这不伦的同性逸闻。
　　再被一颗子弹穿过胸膛。

　　那时候，因为任务限制，慕青岚是刻意偏离了半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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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又来晚了，生死时速
（等我大概会改一下这章）
虽然我今天很短，但我明天肯定很长！（认真）
以及谢谢小可爱！初八快乐！感谢在2022-02-07 23:32:27~2022-02-08 23:5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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