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玉折——猴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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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死了。
七海……也丧失了继续做咒术师的信心。
望着他形单影只的沉默背影，夏油杰并非不能理解他的逃避。
但他做不到。
他无法不去思考，不去挣扎，不去反反复复地拷问着自己。
——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这自信满满的宣称言犹在耳，他却嗅到了这话语里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那是理子的血，悟的血，灰原的血，还有……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咒术师们的血。
这句话，在如今看来，实在是荒唐可笑到了极点。
可他也，无法就这样将之否定掉。
如果这是错的——
那他十六年来的孤独、恶心、寂寞、辛苦、痛楚……有什么价值呢？他过往的十六年人生，又有什么意义可言？
如果这是错的——
那他就必须要承认，他所保护的，正是导致他的同胞们走向死亡的。
或许，他曾经救下的某个非术师生成的咒灵，就是后来某个术师死亡的因由。
他挣扎着，想要艰难地维持那已经摇摇欲坠的，昔日的信条。
可他也无法再继续前进了。
夏油杰坐在甜品店里，恍惚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顾客与服务员。
他们都看不见。
一个笑容甜美的服务员将打包好的甜品双手递给他:“承蒙惠顾，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她的肩膀上停留着一只小小的蝇头。
夏油杰沉默地望着她。
“先生……？”服务员有些不安，迟疑地呼唤着。
[我该祓除它吗？为了……]
夏油杰感到了迷惘，整个甜品店的时光都凝滞了，等待着他做出抉择。
——她是……[弱者]
——她是非术师。
——我该……保护她。
——……愚昧的猴子……
——咒术师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只有非术师才会产生咒灵。
[到底哪个才是我的真心？]
他答不上来。
他垂下了眼眸，接过了手提式包装袋。
就是在这一刻，咒灵操使明晰了自身的异化。
他已经……无法再像从前那般，笃定地说出“正论”，为悟指明方向了。
善恶的指针，偏离了磁极。】
（唉，要否定过去的自己真的很痛苦，简直就像把自己杀死一遍再重塑一样）
（小夏的碎裂是日积月累的结果）
（感觉杰钻了牛角尖，但也可以理解，毕竟才十六岁）
（要辩证地看待问题啊杰哥，不能因为一小撮坏人就觉得非术师全是坏人吧）
（老夏这遭遇，我真心觉得里头有[脑花]的影子）
（这要是真的，老夏岂不是要爆炸）
27悟和高专悟都敏锐地捕捉到了挚友那强自按捺下来的杀意。黑毛大狐狸弯着幽紫色的眼眸笑得那般甜，任谁也想不到他心底正盘旋着前所未有的狂怒。
咒灵操使并不觉得自己走到这一步全然是幕后黑手操控的结果，正如他所言——“这是我选择的大义”，只要夏油杰还是夏油杰，就必然会质疑、会挣扎、会遇见那一个漫长的苦夏。
无论哪一个夏油杰，温雅端庄的外表下都潜藏着至深的傲慢。这傲慢使得他绝不肯将一切都推脱给命运弄人，又或是阴谋算计。
[我是个满手血腥的刽子手]
但他绝对无法接受，为了摆布他的命运而导致的，身边人的死亡。
冷白的手指卡进对方指缝，因常年开着[无限]而格外细柔的肌肤摩挲着因勤于锻炼和战斗而生着些许硬茧的指腹，在对方不自在地想抽回手时，27悟本能地加重了力道，使得盘星教祖甚至在恍惚中听到了细微的喀啦声。
“悟！”盘星教祖实在忍不住，皱着眉喊了一声。六眼术师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松了手，却又转过身，抬手便环住了黑毛大狐狸的腰身。若不是还有旁人在，27岁的六眼术师八成是要上手扒掉咒灵操使那一身他早就看不惯的五条袈裟，亲自动手量一量挚友如今的腰围的。
但即便没法儿扒掉大狐狸这身厚重的皮毛，六眼术师依旧能够大致估个数，忍不住道:“盘星教穷到了这份上？连自家教主都喂不饱了？那还不如我把杰抢回去呢。”
他说这话时，嫣红粉嫩的唇紧贴着挚友的耳，一张口，温热的呼吸伴着甜香送入耳蜗，渗透耳膜，直抵人心头。
素来善于蛊惑人心的邪佛也抗不住，往后仰一仰头，待要挣开时，却因为连同两臂一道儿叫人箍在了怀里，竟是连动弹也难。
大狐狸修炼了十年，不似高专时那般怕羞了，顶着家入硝子那“噫惹——”的嫌弃眼神，笑眯眯道:“白手起家小本经营嘛，当然比不上五条家主家大业大啦～”
他眼尾浮动着一抹绯红，却还顶着一张八风不动的笑脸开玩笑:“把我抢回去？啧，那得打一架才行呢。打不过我的话，就轮到我就把悟抢走咯。悟这么漂亮，穿巫女服应该也很好看——嘶！”
诅咒师的耳垂被六眼术师张嘴咬住，舌尖抵住黑曜石耳钉轻轻拨弄，直叫大狐狸那摇晃的大尾巴绷得笔直，尾巴尖上那簇毛发根根炸起。
“……啧，人渣果然还是和人渣更配呢。”硝子幽幽地说，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熟练地点燃了。
夜蛾老师欲言又止，最终道:“年轻人，要注意分寸啊。”
七海，七海端的是一派心平气和心如止水，只管在心里头默念六字真经——咒术界是狗屎。
高专杰本是对影像透露的未来感同身受，一颗心起伏不定，满腔焦躁绝望，宛如笼中困兽一般。奈何那屏幕着实不讲武德，把心底那点儿七情六欲一道儿放了出来，于是这燥郁里又平添了几分羞耻与尴尬。
[这就是我。]
[那个人不是我！]
他觉得他也要被撕裂了。
这会儿看那边27岁的自己和悟怎么看怎么暧昧的互动，16岁的夏油杰真恨不得有条地缝能叫自个儿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见人了。
偏偏高专悟还坐在他身边，一副大惊小怪的语气大声嚷嚷:“原来杰和俺[ore]是那种关系吗？！”
白毛猫猫睁着那双蓝汪汪的大眼睛，故作娇俏地吐着舌:“要好好对待人家呀，杰～哥～哥～”
社会性死亡。
年轻的黑毛dk一瞬间领悟到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你给我闭嘴！”他气急败坏地试图让鸡掰猫住口，鸡掰猫在他的钳制下挣扎着，坚持不懈地招惹他:“杰哥哥～要不要悟酱穿巫女服给你看呀～水手服也是可以的哦～”
[妈/的老子现在就杀了你！]
16岁的咒灵操使额头上爆出青筋，直接勒住挚友的脖子，咬牙切齿地笑着说:“那就拜托了，夏～油～悟～”
“是五条杰啦！”白毛dk连呼吸都不畅通了，却还要在口头上争锋，“肯定是俺[ore]把杰抢回五条家吧！”
“来打一架啊！”
“来就来！”
“啧，两个笨蛋。”硝子抖了抖烟灰，叹了口气。
[这大概就是五条悟式的安慰吧]
【2007年9月，旧场村。
任务:查明村落内的人口失踪、异常死亡事件。祓除事件原因的咒灵。
夏油杰接手了这个任务。
他来到了这个偏僻，落后的村庄。
村子里一片安宁，村民也都热情地同他寒暄交谈。
看起来毫无异常。
直到——
他看到了那个笼子为止。
被安放在昏暗房间里的，上着锁的笼子。
笼子里，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一个黑发，一个白发，两个小女孩遍体鳞伤，瑟瑟发抖地拥抱在一起，用恐惧的目光望着他。
“这是……什么？”
那空洞无感情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耳膜，他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问出了声。
“■■……？■■■■！！[什么什么？这两个人就是一连串事件的原因啊？！”
“■■■■！！[她们俩脑袋不正常，几次三番用不可思议的力量袭击村里人。”
“■■■■！！[我的孙子也曾险些被她们杀掉！！”
他们……在说什么？
在耳边吵嚷的……又是什么？
夏油杰感到了无比的晕眩，不明意义的叫声将他包围，而人类——男人，女人，中年，老年——的面容与怪物的头颅不断地切换着。
“不对……”他微弱地低语，“造成事件的原因已经被我消灭了。”
这穷途末路之际，最后的挣扎。
[救救我啊——]
“那是因为他先——”小女孩抓着笼子的栅栏，倔强地为自己辩解着。
“■■■！！[闭嘴！怪物！！]”
“■■！！[你们的爹妈也跟你们一样！！”
“■■■！！[早知道就趁你们还是婴儿时就杀了你们！！”
为无辜少女的死亡鼓掌欢庆的非术师；
阻挠灰原和七海，认为他们的死是“神明”发怒的非术师；
将天灾人祸都归咎于稚子幼儿，对他们肆意凌虐的非术师——
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我们赌上性命来保护的人吗？
那样的话……
悟的血，理子的血，灰原的血，同胞们的血，意义又在哪里？
“■■■！”
“■■！！”
啊——
我明白了——
它们——
根本就不是人嘛！
是猴子啊！
是愚昧的、野蛮的、会产生咒灵的猴子。
因为是猴子，所以不会说人话，无法交流与沟通。
因为是猴子，所以不通人性，不服教化，会做出种种不可理喻的行为。
这就对了。
我要保护的，不是猴子，是和我一样的人。
我的同类。
[不……不要怕……]
小小的咒灵飞到女孩们眼前，发出常人听不见的声音，安抚着惊恐的小咒术师们。
——蔑视着非术师的你，和否定着这样的自己的你，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心……
“大家，先到外面去吧。”夏油杰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无意义的微笑。
——……要靠你今后的选择。
[我知道了。]
担当者（高专3年级夏油杰）被派遣任务5日后，经确认，共有旧场村居民112人死亡。
最先猜测为咒灵所为，后经过对残秽的分析，可以断定为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所为。
夏油杰逃亡，依据咒术规定第9条，其身为咒术师，成为处刑对象。
在村民的血汇聚的血泊里，静静地躺着咒高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
2007年9月，夏油杰，自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毕业，时年，16岁。】
（2017年12月24日，夏油杰发动百鬼夜行后，死于五条悟之手，享年，27岁）
（“你一定要看到花开，你一定要看到燕子归来”）
（在？何刀我？）
（杰哥没能看到花开，生在立春，死在寒冬）
（菜菜子美美子呜呜呜呜）
（我也想杀，这群愚民……）
（居然还想杀婴儿吗？惊了。）
（杰哥还是那个温柔的杰哥，就是温柔和保护的对象变了而已）
（可是杰死了以后，他的家人们过得也不好啊呜呜呜呜）
（我的菜菜子美美子啊啊啊啊啊宿傩nmsl！）
（涉谷杀我！就过了一年而已呜呜呜呜杰哥你赶紧回来吧！！）
（救救你的猫猫，救救你的女儿啊啊啊啊啊！）
“菜菜子……美美子……”盘星教祖轻轻呼出一口气，垂下了眼眸。
预感应验了。
“2018年涉谷吗……”他喃喃，“如果我没有记错，七海，也是在那时候出事的……”
“悟，争气点哦。”盘星教祖轻飘飘地道，“要是沦落到必须靠我从地狱里爬出来救你的地步，我可是会嘲笑你的。”
“啊。”28悟半晌才简单地应了一声。
旧场村发生的一切，个中内情，他完全是懵然不知的。
那时，他还在高专等着杰回来，满心欢喜地打算和杰一起窝在宿舍里打游戏——他加班加点地提前完成了任务，终于拿到了足够的假期，可以好好地陪一陪杰了。
但他等来等去，却始终没能等到杰。
他看了无数次那本卷宗，去过无数次那个偏远的村庄，却只能看到杰留下来的咒力残秽罢了。
杰杀死了112人。
可是为什么？
他始终……无法理解。
唯一明白的就是，人类的心，是有极限的。
杰会回来吗？
他不知道。
他要做的，就是全力增加天平这一端的筹码而已。
那个人走了。
他或许明天就会回来。
也或许……再也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玉折——猴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