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居然是魔界太子爷》库兰

15、第 15 章

　　彼岸花号。

　　它曾经是永恒之海的航线上最大的海船，比现在众所周知的夏季风号更加声名显赫，船长韩铭一直都是猎人协会会长最有力的竞争者，直到三年前彼岸花号失事，他也葬身大海。

　　那一年，彼岸花号忽然宣布要进入人类从未探索的领域血海，仅仅用了一周的时间就敲定了人选，在拉穆城的港口起航。

　　事后看来，这场冒险的准备工作非常仓促和潦草，无异于自寻死路。

　　至少在西奥多诺第一次了解彼岸花号起航前发生的事时，就觉得那个叫韩铭的船长好像在迫不及待的送自己和自己的船员去死一样。

　　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除非他想死，或者他有恃无恐，知道这一趟冒险他必然胜利而归，载着满船的荣耀和赞誉，再次将彼岸花号和自己的名字，刻在伟大的航海史上。

　　西奥多诺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他有恃无恐的真正原因，并且真心实意的觉得，如果是自己，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但是这个时候，他还对韩铭敢于冒如此巨大风险前往血海的原因一无所知。

　　“彼岸花号。”西奥多诺说，“我在永恒之海上遇到了彼岸花号，他就在那艘船上。”

　　“彼岸花号？”李科恩皱眉，“她不是早就沉没了？”

　　“没有，至少我看到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不，应该说也没有那么好。”西奥多诺说。

　　西奥多诺对杨淼说的是实话，但并不全是真相。

　　比如，他第一次遇到彼岸花号的幽灵船比自己所声称的时间要早上很多，比如，彼岸花号严格意义上来说，并不算是一艘幽灵船。

　　船上还有一个人。

　　那一天彼岸花号和他们擦肩而过，他看到甲板在站着一个金色头发的少年，在漆黑的夜里，他周身似乎笼罩着玫瑰般的金红色，像将落未落的夕阳，而他金色的头发又如此灿烂夺目，如明亮的星海。

　　他们离得那么近，近的西奥多诺甚至可以摸到他被风吹起的衣角，直到这个时候，尤利尔才好像刚刚看到他一样，转过头，对他微笑着说了一声你好。

　　只是这一个转身，西奥多诺就认出了，他是多年以前，在金夏湾268号遇到的那个男孩。

　　在那之后他又和彼岸花号遇到了很多次，每次都是在深夜中，彼岸花号像真正的幽灵一样，从漆黑的海雾里穿行而来，和夏季风号并行一段时间，然后再悄悄离开。

　　直到有一天，尤利尔问他，想不想来彼岸花号上坐一坐。

　　西奥多诺一直是一个非常优秀的恶魔猎人，作为一个猎人，优秀的战斗力和敏锐的触觉都同样重要，他一向能从平静的表象中察觉到潜藏其中的危险的导火索，就像经验丰富的水手能通过云层觉察到即将来临的风暴，这样的能力让他无数次预知危险，绝处逢生。

　　而此刻，这诡异的幽灵船，和船上孤单单出现的少年，哪怕是一个普通人，也能从中嗅出危险的味道，可偏偏西奥多诺对这样的场景熟视无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尤利尔的邀请。

　　后来的西奥多诺无数次的在梦中重温过这样的场景——他记不清任何细节，那天的夜空似乎格外明亮，满天的星海既灿烂又斑斓，又似乎只有皎洁的月光坠在天鹅绒一般黑蓝色的夜幕中，有时他又会觉得那是一个雨夜，尤利尔的笑脸被雨水打湿了，显得格外悲伤，但唯一不变的是尤利尔轻轻握住他的手时，那温暖和舒适的温度。

　　就像冬日的阳光，像雪夜的壁炉，或是狂风暴雨中的一杯热茶，仅仅是这样的温度就让他无法自拔，想要和彼岸花号一起沉进深海之中。

　　哪怕你欺骗我。

　　那时候得西奥多诺近乎疯狂的想，就像所有幽灵船的传说一样，踏上船的人同时会踏入死亡的国度，再也回不到岸上，那他也心甘情愿。

　　就好像传说中的塞壬的歌声，将水手带往布满暗礁的海岛一样。

　　他甚至还有意识去嘲讽自己的堕落，深知自己被诱惑的事实，却没有任何办法从这样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尤利尔带他参观了彼岸花号，斑驳的甲板和破碎的船帆好像经历了数十年的风霜雨打一样，散发着陈旧的气息，但这艘船居然无声无息的在大海平稳的航行着，似乎被什么神秘的力量庇佑这一样。

　　尤利尔有些不好意思的告诉他这里年久失修，实在找不到可以用来招待他的茶或者酒，虽然最下面的船舱应该有一些食物储存，但他没办法下去，也许那里已经被海水灌满，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了。

　　“你为什么不能下去？”西奥多诺奇怪的问，“难道这艘船上还有别人吗？”

　　尤利尔看着他，坦诚道，“几个月前我在这艘船上醒来，什么都不记得，发现自己只能在甲板和一层的船舱活动，我不知道是什么把我困在这里。”

　　“不过你放心，我虽然控制不了这艘船，但最近渐渐地发现自己可以和它商量夜晚的航线，所以才能让它跟着你的船一起走。”

　　尤利尔看到西奥多诺脸色忽然有些难看，立刻解释，他笑得有些悲伤，但认真的强调着，“我只是太久没有见到别人了，所以才想跟着你，就算这艘船走丢了，我也会把你送回去的，我不会把你弄丢在这片海上的。”

　　这才不是什么塞壬的歌声。

　　那种会把你诱入暗礁的怪物，怎么和他相提并论。

　　西奥多诺看着那张美丽、悲伤的脸，这样想。

　　他一定是误入人间的天使，被邪恶的魔鬼折断翅膀，所以才会被困在这个地方，而自己此刻遇到他，大概是一种天意。

　　他应该把尤利尔从这里带走。

　　西奥多诺向来不相信什么童话故事，他血雨腥风的前半生，被恶魔的血和怪物的嘶吼浸透了，光明和黑暗都是模糊不清的，他深知自己的本性不过是逐利的冒险者，不管是什么样的委托或任务，哪怕自己或者别人的生命，都可以明确的标上一个价码。

　　他从不妄图依靠谁，也从不打算拯救谁，哪怕前方是一艘即将沉没的船，他也能赶在船沉之前和对方的船长慢条斯理的谈好价钱，再下令让水手救人。

　　“你这样的人一定会下地狱的。”

　　他还记得那个船长是这样对他说的，而他无视那位船长难看的脸色，毫不在意的笑着说，“去地狱的船还在飘着，去天堂的船已经沉了。”

　　真是太糟糕了。

　　西奥多诺看着尤利尔，这样想着，要去地狱的人，居然还想拯救别人，真是太糟糕了。

　　“你怎么样才能离开呢？”西奥多诺问。

　　“我不知道。”尤利尔低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我……”

　　“你该回去了，这艘船要走了。”尤利尔忽然对他说，然后他拉着西奥多诺的手，一路把他带回甲板。

　　他看到天边的黎明已经微微发亮，两艘并行的船正在驶向明亮的天际中，尤利尔低声在他耳边催促，“快点回去吧，我下次再来找你。”

　　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想问尤利尔，可在他离开彼岸花号甲板的一瞬间，那艘船就被不知从哪里升起的海雾吞没了，彼岸花号就这样，如同晨雾一般，在太阳跃出海面的刹那，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

　　“你确定那个人是尤利尔？”听完西奥多诺的话，李科恩忽然冷静下来，有些不确信的问，“他跟你说了他的名字吗？”

　　“我见过他。”西奥多诺冲他翻了个白眼，“就在你住的那个地方。”

　　李科恩深吸一口气，低声骂了一句草，就坐回沙发上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李科恩才问，“彼岸花号现在还在永恒之海吗？”

　　“我怎么知道。”西奥多诺说，“我说了，我每次遇到那艘船都是在晚上，根本不知道它是怎么忽然出现，又是怎么忽然消失的，要是我能随随便便找到他，我还查这些事干什么，直接把他带走就好了。”

　　“带他走？你是真不怕死，西奥多诺。”李科恩说，“你应该庆幸尤利尔什么都不记得，不然你肯定不可能活着回来。”

　　“我不觉得尤利尔有你说的这么危险。”西奥多诺反驳道。

　　“你知道个锤子，你才见过他几次？”

　　挺多次的，还牵过手，其实还偷偷摸过腰。

　　西奥多诺在心里默默的想。

　　但此刻他也从李科恩的态度里察觉到，李科恩显然和尤利尔的关系不同寻常，他暗自猜测了好几种答案，但始终不太敢确定自己的结论，只好看了一眼杨淼。

　　杨淼当然明白。

　　毕竟李科恩早就告诉他，自己有个很久没有联系的弟弟，西奥多诺也说自己是在李科恩从老爸那里租来的屋子里遇到了尤利尔的，虽然听他的描述，尤利尔似乎和李科恩长得一点都不像，但除此之外也不会有别的可能了，于是他清清喉咙，问道，“尤利尔是你的兄弟吗？”

　　“是，他是我的弟弟，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李科恩说着，抬起头看向西奥多诺，他的眼睛变成了潭水一般的深绿色，周身泛起一阵冷意，西奥多诺立刻闻道其中充斥着水汽的魔力，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说实话，作为一个资深的恶魔猎人，你察觉不到我的身份我倒不意外，毕竟我自幼在人界长大，身上恶魔气息很淡，只要我想藏，谁也不会识破我的身份。”

　　李科恩慢条斯理的说着，过了一会才把自己周身的魔力驱除干净，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然后说道，“但是你居然认不出一个从小在魔界长大的恶魔，确实还是让我挺惊讶的。”

　　西奥多诺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