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
雪越下越大，永福宫门前积了厚厚的雪。玉姬敞着门，披着狐裘披风，坐在门边看着雪景。
身畔是一壶冷酒。
“娘娘，小心着凉……”
玉姬淡淡道：“我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今天是皇后寿辰，皇朝没有给皇后祝寿的礼仪，却不妨诸位王公大臣们给玉姬送礼。那些琳琅满目的宝物都被放到了永福宫的藏宝阁。玉姬听着宫人报着宝物的名号，出自谁手，也只是一声：“知道了。”一眼都没有看过。
她从来就不在乎那些东西。
玉姬随手拿起酒壶，往杯子中斟酒。酒斟了半杯，见了底，三两滴的往下滴。
玉姬放下酒壶，站起了身。
殿内燃着上好的沉香木，不似外面的天寒地冻。玉姬脱了狐裘扔到一边，摇摇晃晃的去寻酒。
玉姬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脚下一个踉跄，扑到了床上。
“你又胡闹了。”谁的指端滑过她的脸，“喝了多少酒？”
玉姬抬手去摸暮楚的脸，醉醺醺的问：“你怎么来的？”外面那么大的雪。
暮楚笑：“你生日不是么？”
“你不是暮楚。”玉姬侧着脸看着暮楚，“我亲手毁掉了什么，我自己知道。”
暮楚笑着问她：“你毁掉了什么？”
我毁掉了什么？
我毁掉了什么，你不是知道么？
毁掉了你，毁掉了自己。
玉姬伏在锦被上，慢慢的闭上了眼。
“娘娘……”总务太监哈着腰，笑声道，“陛下还等着呢。”
“告诉他我不去了。”暮楚替玉姬除去了鞋袜，把她抱到了床上，“他要是问起，你就原话告诉他。”
“娘娘……”总务太监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声，“娘娘还是放不下玉主子的吧……”
暮楚回过头去，余光扫过他的脸，很快的又回过头来：“李总管，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么？”
“奴才这就去禀告皇上！”踉跄着退了下去。
等到总务太监走了，暮楚才给玉姬盖好了被子。
“你总以为自己了解我。”她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在笑，似乎又不是，“你到底了解我什么？”
站起了身。
玉姬在梦里梦到了暮楚。那年的雪下得大，暮楚抱着她坐在永福宫门口。大雪飘飘悠悠的落在宫门前，阴冷的雪天，却有春日的暖。
——
暮楚回到倚云阁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到了南院，李玉儿已经睡下了。暮楚点了灯，床上的李玉儿便侧过身来，睁开了眼看着暮楚：“回来了？”
暮楚笑道：“睡不着？”
“才睡下。”李玉儿道，“刚才和洛阳王喝了点酒，聊了一会儿。”
暮楚笑着不说话。
“我问他明知道可能会有去无回，为什么还要来。”李玉儿看着暮楚的眼睛，“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究竟值不值得。”
“他怎么说？”
“他说他总要过来看看你，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暮楚褪了狐裘披风扔到一边：“然后呢？”
“他走了，说明天再来。”
暮楚笑了一声，走到了床边。李玉儿往床内挪了挪，暮楚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冰凉的手揽着李玉儿的腰。
“不说他了。”暮楚笑道，“我有些倦了。”
李玉儿点了点头，回抱住她：“你睡吧。”
“不问我去哪儿了？”
“不问。”因为答案摆在那里。
暮楚笑了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北风渐长，隐约的呼啸起来。
翌日。
雪下了一整夜，天明才算是刹住了脚。整个洛阳城一夜之间被大雪覆盖了，险些成灾。雪虽然是停了，风却仍旧在呼啸，卷起地上的雪末，四处拍打。
李玉儿起得早，披着披风坐在门前，看仆人们扫雪。
北风把她的额发吹乱。
“李姑娘，”丫鬟小心翼翼的唤她，“您还是赶紧进去，小心着凉。”
李玉儿这才清醒过来，朝着丫鬟笑了笑：“没关系。”
笑容慵懒，看的丫鬟一呆。
暮楚从身后环着她的肩：“不冷么？”
李玉儿从披风中伸出手来，握住暮楚的手：“她叫我姑娘。”
暮楚眯着眼：“那又如何？”
李玉儿靠在她怀里：“这风什么时候停？”
————
江南。
落日山庄。
红莲收到暮楚的信是不久以前的事。收到那封信之后的第二天，李玉儿飞鸽传书问她暮楚的病情。
红莲完全照着暮楚的交代，给两个玉儿一份答案。李玉儿，玉姬。
同样的信寄出去，直到今天才得到了回信。
是玉姬的。
六个字：
“她还能活多久？”
收到信，雾先看了一遍，然后给了度情。
“我们该怎么说？”度情放下信纸，“照实说？”
“实在哪儿我们都不知道。”红莲有些恼怒，“暮楚的病，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现在再去问暮楚恐怕来不及了，迟了玉姬会起疑。”雾摇了摇头，“你随口说个吧，就说到明年开春。”
度情点了点头：“再给暮楚一份，免得她露出破绽。”
信写好，红莲捉了两只信鸽，分别放了信。
“那丫头也是个狠角色。”度情看着鸽子飞远，“要不是遇到暮楚……”
“一见娘子误终身？”雾笑了一声，“好个狠角色！”
度情微微的蹙眉：“怎么了？”
“我们都太低估她了。信鸽是送出去了，落在谁的手中就是问题。”雾笑着看着洛阳城的方向，“看暮楚运气如何了。”
话说到这里，饶是度情不愿意去猜那么多东西的人也是明白了。玉姬大概是觉得那里不对劲，可是又没有实在的把柄，所以干脆的从这边找答案。一旦给暮楚的那只信鸽被玉姬拿到，暮楚接下来就会难走。
谁又知道玉姬究竟要做什么？
从落日山庄到洛阳，信鸽要飞五日。这五日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事。
洛阳王第二天到倚云阁。
他到的时候，倚云阁中的雪几乎是被除尽了。暮楚坐在凉亭中，听李玉儿弹琴。
“她的琴是你教的？”洛阳王问暮楚。
“不是。”暮楚侧过头来看他，“怎么？”
洛阳王坐到她身畔：“有你的影子。”
李玉儿就在这个时候停下了手，抬起头看着洛阳王。
“你今年……十四？”洛阳王问她。
李玉儿点了点头。
“跟你当年一样大。”
暮楚笑了一声：“玉儿可比我厉害。”
洛阳王摇了摇头：“你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洛阳王高看了。”
“我把狐裘给你带来了。”洛阳王递过手中的包袱，“你要的上等狐裘。”
“恩。”暮楚笑着接了过去，“你可以走了。”
李玉儿愣了一下，看着暮楚。
洛阳王也有些诧异：“多看看你也不成？”
“你是想看我，还是想死？”暮楚笑着眯着眼，“我再说一遍，你可以走了。”
看洛阳王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笑道：“皇帝的杀手很快会过来，趁着城门未闭，你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洛阳王叹了一声：“你还是不想杀了我，是么？”
“我嗜血成性，这可说不准。”暮楚笑道，“说不定我原本就是想杀了你，不过忽然因为什么事，没兴趣了而已。”
洛阳王起身：“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你起兵的时候，”暮楚懒洋洋的眯着眼，“我作为人质。”顿了顿，笑道，“要是我还能活到那天的话。”
————
洛阳城东门。
“陛下已下令关闭城门。”城门的守将朝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抱手道，“请回。”
“王将军……”马车中的人慢慢的掀开车帘，“还记得我么？”
“娘娘……”
“我要出城。”暮楚笑道，“将军放行么？”
“皇后娘娘……”
暮楚淡淡的瞟了他一眼，下了马车。到了他身边，一把拔出他腰间的佩剑，放到王将军颈间，笑道：“可以出城么？”
“娘娘，小的……”
“你要是动我分毫，我保证皇帝会诛灭你九族。至于我么……我杀了你，皇帝会问我需不需要诛灭你九族才满意。将军，你说呢？”暮楚笑得好看，“开城门。”
“……是。”
马车缓缓前行，到了城郊一处长亭才停了下来。
洛阳王下了马，看着帘中的暮楚，欲言又止。
暮楚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我问了你也不愿回答。”洛阳王轻叹一声，“你自己珍重。”
暮楚懒懒的闭上眼：“玉儿是不是问过你一个问题？”
洛阳王点了点头。
“我再问你一遍。”暮楚看着他，“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值得么？”
洛阳王愣了一下：“你……”
“我这一辈子，都是为自己活着。”暮楚半眯着眼，倚着车壁，“红莲是这么说我的。在我眼中，你们都算是异类。”末了便笑了起来，“临到死了……”
再不多言。
洛阳王只是听得这个谣言，真的从暮楚口中得到证实，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可是暮楚已经放下了帘子，淡淡道：“回城。”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