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痴愚之神后》浊树

8、第 8 章

　　吃过早餐后，两人来到正厅。少年们朗朗的读书声从屋内传来，伴随着抑扬顿挫的声调，安萝拉轻推大门，听到熟悉的“域外之雾”的字眼，心下觉得不妙，果然，大门彻底敞开，更清晰的朗读声传了过来，圣殿的历史已经读完将近一半了。

　　她对上一张四处张望的脸。一排少女穿着雪白的法袍，或倚或笔直地站在一处，闻声纷纷向她看来。最门边的一个满脸写着刻薄的小姑娘浑身散发着不怀好意的光芒，见到她，像是马上要脱口而出什么，却还记得场合，紧急压低声音道：“安萝拉，你来晚了！”

　　“你也有今天，”即便罗娜已经极力克制，发颤的尾音还是泄露了她的兴奋，和安萝拉同为圣女候选人的她，本就与安萝拉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原因无他，在安萝拉到来之前，圣女候选的热门一直有她的一个人选。而自从安萝拉被罗伯特接回来后……

　　……那些教徒的眼里就只剩下了安萝拉。

　　光这也就罢了，最可恶的是，她虽然长得没有安萝拉那样出色，但放在人群中也绝对是突出的美少女，却输在和她有着一双同样的湛蓝色眼睛，别人要拿候选人和安萝拉作对比，首先想到的就是她罗娜！就连在食堂，她也要忍受分明是相同的套餐内容，安萝拉盘里却比她多一个鸡腿的耻辱……

　　“总算被我抓住把柄了，安萝拉……咦，你这是什么表情？”

　　安萝拉无语道：“这个本来就没要求要按时到啊。”

　　她走进少女的队伍里，无声融入了一片雪白中的她，把方才还各有千姿的女孩们衬成了一堆路人甲。

　　罗娜：“……”

　　这种女主角才有的光环怎么会在她身上啊！！

　　罗娜大受震惊，指责她道：“我一定会把这件事告诉主持的！你等着！”

　　对于最后一天的祷告日，圣殿确实没有要求候选人一定要按时到场，换句话讲，她们只需要在任何时刻走个过场就行了。但是身处圣殿，又位于这么敏感的竞争位置上，女孩们都会自告奋勇地提前到场，以示对光明神的虔诚。

　　晚到还这么理所当然的……罗娜也确实是头一回见。

　　想到自己竞争不过这种人，罗娜不禁跟了过去，嘴上越发愤愤不平道：“你怎么敢在这种时候迟到的？没有时间观念的人可当不了圣女！”

　　太吵了，安萝拉一如既往地想无视，但脑子里突然蹦出赛乌的评价，她决定改过自新，于是缓缓转过头，对着罗娜扯出一个友好的笑容。

　　望着安萝拉僵硬的笑脸，罗娜怒火更甚了，几日没见，安萝拉不似过去用冷漠逼她退却，而是直接采取这种装都懒得装的死人脸措施来挑衅她！

　　眼里只看得见安萝拉的她大力上前一步，肩膀无意间撞上人群中的某个少女，她痛呼一声，火药桶瞬间就转移目标：“有没有长眼睛？”

　　厚重的绿色刘海遮挡住视线，脸上有少量麻雀斑点的女孩面对滔天怒火仅是沉默不语。罗娜见到此人，‘啧’了一声，若说她对安萝拉是嫉妒，对凡丽莎就是纯属看不顺眼了。

　　她竟是话都不愿多说，揉着肩膀道：“晦气……”

　　凡丽莎脸色一白，旁人透过刘海瞧不清她的神情，只能看见她紧抿住的唇。

　　旁人看不下去，劝阻道：“行了，罗娜，少说两句。”

　　“对，今天是重要的日子。”

　　“也不知道阴沉地遮着个脸是要干嘛……”罗娜嘟囔着，在一群人的包围之下，也没有兴致再去找安萝拉的茬了。

　　安萝拉看着这场闹剧，叹了口气，默默远离了人群。

　　注意力放回到祈祷上，学员们念完了圣典的最后一句后，转移阵地，正襟危坐在纯白的长椅上，开始吟唱不知其含义的歌曲。空灵的歌声响彻在大厅上空，安萝拉眯了眯眼，注意到之前完全没注意到的东西。

　　随着歌曲进入到高潮部分，有光粒从圣殿的塔顶洋洋洒下，逐渐没入每个人的头顶。

　　他们没有察觉，仍在吟唱。透过彩色花窗下，衣物整洁的少年少女们，就仿佛是真正来自天上的、一群全心全意信仰光明神的布道使们。

　　但安萝拉知道他们不信。因为神已经消失太久太久了，哪怕这样的形象已经成为了他们睡前故事里的一部分——却也只是故事而已。

　　安萝拉观望了不知多久，直至光粒的洒落彻底结束，她还怀疑是自己看错了：“那是什么？”

　　德亚特：“灰尘。”

　　安萝拉：“……”

　　没想到会有人接话，她被吓了一跳。随即才想起来自己身边还有个人。

　　“灰尘是什么啊？”安萝拉被冷到似地搓了搓双臂，“你是在讲冷笑话吗？”

　　德亚特若有所思地从塔顶收回目光，偏头笑了笑：“是啊，好笑吗？”

　　安萝拉面无表情，“一点也不好笑。”

　　“我说……”德亚特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他重新看往那个方向——这次视线的中心是那群孩子们。“之前没有注意过，你们学院每年搞这个祷告，目的是为了什么？”

　　“学院说的非常模糊，说是为了祈求“光”能够重临人间。”安萝拉有些奇怪，“其实不用它说，我们也明白，这个“光”到底是什么。”

　　“垂死挣扎。”德亚特哼笑一声，“他们一定没有想过祂可能不会选择庇护人类吧？”

　　不要动不动就吐出这种惊人语录啊……好歹也考虑一下我的心情。安萝拉没敢深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不作出评价。闭眼吟唱的少年偷偷打量了她一眼，安萝拉对别人的目光十分警觉，一下就看到了坐在最前排还明目张胆偷懒的维克多。

　　安萝拉不知为何，心底又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她是神明，一定会对这种糟糕的信仰情况感到心力交瘁吧。

　　好在德亚特也没有继续说惊人之语，转而换了个话题：“他们体内的魔法元素浓度增强了。”

　　“啊，”安萝拉很快反应过来，“是那些光粒的作用。这些东西是从哪飘来的？”

　　她下意识看向塔顶。圣殿是座巨大的塔型建筑，富丽堂皇的宫殿上方，有一座钟楼坐落在接近顶尖的地方。

　　那里只有主持罗伯特能上去。

　　德亚特的双眼古井无波，定定地盯着那些附着在体内的魔法元素，平静地说道：“是啊，究竟是什么，能永久性地增强人与魔法元素之间的联系呢……安萝拉，看来你需要到塔顶看看了。”

　　“我怀疑那和碎片有关。”

　　……

　　上午的祷告结束了，罗娜恨恨地瞪了安萝拉一眼，顺着人流走出了大厅。

　　维克多和赛乌逆着人流来到安萝拉面前，赛乌伸了个懒腰，深呼一口气：“自由的味道！这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我胳膊都快僵了。”

　　维克多虽然没有抱怨，但安萝拉莫名想起祷告过程中他光明正大的摸鱼，一时也陷入了沉默。

　　说起来，德亚特又失踪了呢……而且每次都不告诉她他的去向。

　　不知名的情绪缓缓升起，又被安萝拉无情地镇压。她回神看向小伙伴，刚开口：“那个……”

　　维克多打断她的话，微笑：“你不会又想抛下我们吧？”

　　赛乌后知后觉，挥手不满道：“你昨天就不告而别……”

　　两人都不是傻子，自然也能想到安萝拉昨天耽搁那么久，绝不是因为准圣女就要多祈祷这么简单。毕竟准圣女可是有一堆呢！

　　“不过如果有不能说出来的原因就算了。”维克多善解人意道，“我们也不想为难你。”

　　若是他俩强势地质问她，安萝拉还能振振有词地作出回应。但是维克多来的这招以退为进，反而令安萝拉蹙起了眉。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一向风风火火的赛乌却在一旁小声道：“我们只是担心你……”

　　安萝拉抬眼看向他，顿时恍然大悟。她之所以想知道德亚特的行踪，不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吗？维克多和赛乌，一定也是抱着和她同样的心情。更何况，这件事没有上回那么严重到见不得人，非要偷偷摸摸地来。

　　她很快敲定主意：“那好，你们跟我一起来。”

　　安萝拉的决定令维克多和赛乌都感到些许宽慰，他们感受到了安萝拉更深层次的信任。进一步变得亲近的三人，一时都没有发现躲在柱子后的，鬼鬼祟祟的身影。

　　等人都差不多走空了，安萝拉才携着两个小伙伴去找了罗伯特。

　　罗伯特对于安萝拉再度找他这件事表示了惊讶。他开玩笑道：“开小灶要加入两位新成员了吗？”

　　维克多和赛乌对视一眼，不禁笑起来。

　　他们平常不怎么接触主持，没想到这个看似严肃的老人这么风趣。

　　安萝拉在后面窘迫道：“老师……”

　　“小姑娘年纪大了，还是这么容易害羞。”罗伯特收起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次又是什么事呢？想多待一会儿圣殿可不用特地跟我说。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