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痴愚之神后》浊树

7、第 7 章

　　安萝拉：“……”

　　她轻吐一口浊气，翻回到床上缓了缓，德亚特借机钻出床底，高大的影子覆盖住她，瘫平的安萝拉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忽然捂住小腹，作出不适的姿态：“唔……”

　　德亚特见状，果然问道：“怎么了？”

　　安萝拉蹙眉道：“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你坐远点。”

　　她演到一半的戏差点演不下去。毫无自觉的德亚特已经无声压上了半个床沿，身体向她倾斜过来。如果不是他脸上的关心不似作伪，她已经一脚把他踹到地上去了……

　　德亚特装作没看见她的干瞪眼，眉眼含笑，“没事吧。”

　　“肚子有些难受。”事到如今，安萝拉只好继续演下去，她心虚地侧过头，不再与德亚特对视，铂金色的发丝擦过脸颊，湛蓝色的眸子半蒙上一层看不透彻的水雾，在皎洁的月下，她整个人就像一幅天国图那般神圣。

　　任谁都很难猜出这幅充满欺诈性的皮囊下装了些什么坏心眼，不愧是有当圣女的天资。

　　德亚特心情稍好，眼前的景象他恍如未觉，但安萝拉挤出的动人的神态却让他心头染上一丝怪异。这丝怪异转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配合地搭她的戏，讶然道：“为什么会这样呢？”顿了顿，“不如我来帮你检查一下？”

　　安萝拉抬起脸秒回复：“不用了！”

　　“嗯？”

　　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安萝拉连忙把上一刻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而导致差点扭曲的表情收好。她好像无意间瞥到了他有所动作的手，内心的警惕值拉到了最大：“你又不是牧师……总之，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我的饮食跟平日里的安排相差不大，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吃了计划以外的东西。比如……一个在地上滚了几圈并且没有被擦干净的苹果？”她担忧道：“会不会是闹肚子了？”

　　德亚特没有半点惊讶：“只是肚子疼吗？”

　　这下安萝拉是真没反应过来：“啊？”

　　他意有所指地微笑道：“我还以为它会让你头疼一阵子呢。”

　　“……”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安萝拉知道德亚特已经不单是说苹果了。蜷缩的身体缓缓舒展开来，她一点点坐直了身子，双手置于膝上。

　　德亚特笑意渐浓，“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

　　“还得多谢你的提醒。”安萝拉低眉顺眼道，“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直说，但我清楚你一定有你的原因。”
　　“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只知道世界之钥的外形，是没有用的。”她暗示般地说。

　　“唔。”德亚特换了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一手撑床，两人间保持了一个恰好的距离，这令安萝拉不再紧绷肩膀了。她实在是怕了他毫无男女之防的认知。

　　“让我想想，你是不是还想知道钥匙的位置？”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有隐瞒，“可是我也不知道啊。”

　　“为什么？”安萝拉一愣。

　　“想知道吗？”德亚特倏地叹道，“你刚才还嫌弃我说不是牧师，我却觉得我比牧师还要慷慨百倍。雇佣兵出去做任务好歹有几个金币的报酬，而我在这接连回答与我没有干系的问题，却连几个铜币都拿不到。真是吝啬的雇主！”

　　安萝拉适当表现出羞愧，埋头道：“是我考虑不周……”下一秒又学习了他理所当然的气势，不平道：“但你不是守护灵吗？守护圣殿应该是你的职责啊！”

　　“嗯……？嗯？”德亚特滞了滞，倒是一时忘了他强加给自己的设定，失笑道，“对，话说如此，我才上岗没多久嘛，职责也正在摸索中。好吧，就当这是我的职责。”

　　“不过我是个任性的守护灵，没有报酬可不干。”他困倦地说。

　　……其实即便得知他探寻不了钥匙的位置也没有大用，然而光凭借她自己去在那么大个奥兰城内找寻无异于大海捞针，这是唯一她能掌握的线索，也是一个机会。

　　安萝拉没有犹豫太久，干脆道：“说吧，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即便是大量金币，我也会为你筹来的。”

　　“真金白银太土啦，我才不要。”德亚特慢慢地摇了摇手指，“这个报酬呢，具体的我还没想好，不如暂时先保留吧。等我想好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也行。”安萝拉道，“那你不知道钥匙的位置是因为……”

　　“因为钥匙已经碎了。”德亚特简洁地回答，“连同圣殿一起。”

　　空气一时陷入凝滞。安萝拉埋头沉默。

　　半响，她才强稳住声线，“可是这一世的圣殿……还没有坍塌。”

　　“钥匙只有一把。” 说了句似是而非的话后，德亚特冲她笑了笑，“以往我对它的感应很强，现在不行了，它实在是过于微弱。如果你能够找到碎片，那么我对它的感应会随着碎片的收集而逐渐恢复。”

　　安萝拉不由得想到梦境中光明神从芙琳体内抽出的红色光点。说起来，那好像也是以碎片的形态，一点点重聚在光明神手中的……

　　她不禁瞥了他一眼。他们拥有相似的能力。

　　“只有一把，这个钥匙是宝物啊。”大脑一团乱麻，她不由自主地说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是的。既然是宝物，那么它的出现就会如同神迹一般，引人神往。哪怕它已经成了碎片，也仍然有迹可循。”德亚特微笑着提醒她，“多去有异象的地方看看吧，安萝拉。你会有所收获的。”

　　“天色已经很晚了，”德亚特转头，似是透过雪白的帘幕望见窗外微翻鱼肚白的山头，“我就不打扰你了。”

　　安萝拉：“……”

　　那几声把她从梦境敲醒的、如同敲锣打鼓的巨大声响。这也能叫没打扰？

　　德亚特收回目光，对上她充满怀疑的视线。

　　“你这样看人好不礼貌哦。”他边保持迷一样的微笑，边说道。

　　安萝拉把眼底的质疑驱散，没好气道：“你怎么好意思哪？下次不要躲我床底了。不对！是一切和床有关的……你都不要靠近。是禁令哦。否则我会睡不安稳的。”

　　德亚特大概清楚了她的底线，知道这件事上她不会再退让，于是没有争辩，只是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没有顶嘴，安萝拉一时不习惯，竭力控制住的怀疑又爬上眼底。没有多说，下一刻，德亚特打了一个响指，他的身体就像烟雾一般，在安萝拉眼睁睁的情况下，无声地消散在了整个房间里。

　　他的声音却还是响起在她耳边：“对了，虽然一直声称自己是守护灵，你却没有见过我和幽灵相似的地方吧。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退场方式，是不是很惊喜呀~”

　　……为什么她从没见过……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啊！！

　　这样她怎么知道他在不在附近？！原来幽灵还能有这种打开方式的吗？

　　这个家伙真是坏透了！

　　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安萝拉是被第二天清晨准时的钟声叫醒的。

　　“早安。”有人低声说。安萝拉刚起床的倦意一下飞得不知所踪。

　　回眸一看，果然是一身黑袍的德亚特，靠在窗边望着受惊的她轻笑。

　　今日她不再需要祈祷，然而其他人的祷告现场她是必须要在场的。早餐安排在圣殿的大堂，往日会在此时多摆出一张长桌，圣女候选人们都在这里就餐。考虑到德亚特，安萝拉让人把小桌子抬进房间，今天的早餐是黄油吐司和牛奶。

　　“请为我准备两份。”看到教徒露出困惑的神色，她不得不解释道，“昨夜……收留了一只流浪的小动物。”

　　教徒从门隙间果然窥见一只黑色的小猫，正不断舔舐着自己的毛。

　　餐椅陆陆续续地抬进来，等所有人离去，安萝拉锁上房门，重新变回人的德亚特已经坐好。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变身，在他看来，当人或者当猫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不过相同物种的话，会更轻易地取得其他人的信任。

　　想到这里，德亚特抬眼看安萝拉放在桌上一动不动的牛奶，“你不喝吗？”

　　安萝拉拿叉子有劲没劲地戳着切好的吐司，一手撑着下巴，摇头道：“我不喜欢喝，原来都会跟他们说换成别的。这一份也是给你的啦。男孩子胃口是要大一些的。对吧？”

　　“哦？”德亚特看向玻璃杯，那里映照出他波澜不惊的双眼，“不喜欢喝就不喝，好自由。”

　　安萝拉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想起禁制的事情了？”过了一会儿，她没憋住问。

　　也没有得到回应，见德亚特正不紧不慢地咀嚼嘴里的吐司，安萝拉安慰他道：“不管怎么说，那都已经成为你的过去。现在的你，自由啦。”

　　德亚特其实无所谓自由与否，不过如果不是安萝拉，他此时也不会坐在这里。一想到看不到圣殿外的她是怎样的鲜活，德亚特心中竟升起一种可惜的感觉。

　　他没有动那杯牛奶，只是待安萝拉全部吃完，才向她点了点：“小孩子长身体，你还是把它喝了吧。”

　　“我不算小孩了。”安萝拉没有动，但对上他的眼神，两人似乎在一刹那间达成什么一致，她才咕噜咕噜把牛奶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