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痴愚之神后》浊树

6、第 6 章

　　硬要形容的话，可能是当作地上的爬虫。亦或是——一枚微小的尘埃？

　　不过这样的话直说说不定会惹得她生气，和这样的物种对话确实是蛮新奇的体验，短短一天的时间已经让他感受到了充足了乐趣，为了维系能够继续对话的联系，即使让他保持一时的沉默也无关紧要。自以为已经精通了人类绝学的德亚特绅士地退出了淑女的房间。

　　房间重归寂静。安萝拉呆坐了一会儿，木木的将整个苹果啃完，顺手扔掉果核，清洗完毕后躺到了床上。

　　原本有些头绪的思路再次被打乱，心中还有些防备德亚特的神出鬼没，她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一个念头忽然又若有若无地升起了。

　　——德亚特提到的苹果次数，是不是太多了点？

　　……
　　不知过去了多久，似乎有明明灭灭的光在眼前闪烁。安萝拉昏昏沉沉地摇了摇头，下意识作出了一个向前一抓的动作。视线里并没有出现作出蠢样的手，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身处于人类的躯壳里。

　　……此时的她更像是一种第三者的视角。

　　伴随着这个认知，她清明不少，眼前的光骤然如潮水般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升腾起的白色烟雾，遮掩住后边的大片废墟。

　　什么都看不清。

　　这是哪里？安萝拉知道自己在做梦，此时更对她做这样无厘头的梦而感到困惑。她尝试眯起眼睛，透过浓重的烟雾去看那依稀站在废墟间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当然，这对于偏向“意识”形态的她毫无作用。

　　安萝拉没有办法，只能耐心等待。即便是在梦境中，等待也仍然是难耐的，她也确实有“无聊到想再睡过去”的冲动。就在这时，镜头出其不意地突然拉近了，起先有点模糊，后来便聚焦到了一条小辫上。

　　有点眼熟啊。

　　正当安萝拉打算好好想想这个眼熟是从何而来时，更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确定，犹豫地响起了：“……您……。”

　　这个视角很奇怪，这道声音更像在她身前的下方响起。安萝拉只能看到小辫，看久了越发觉得……

　　这不就是光明神在肩头绑的那条辫子吗。

　　那时她在广场上见到的毕竟只是一座雕像，雕刻得再逼真也不如此时显得真实。眼下虽然只有一缕发丝，安萝拉依然感到有些许不安。而且别扭绝对超过了第一次面见未知的“神”的恐惧。

　　因为真的太像依偎在对方胸前了。否则怎么会有这样诡异的视角？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扒拉在人家胸口的安萝拉脸色难看。然而她无法扭转这个角度，只能继续等芙琳说下去。

　　是的，她已经听出这道熟悉的声音来自于女主角芙琳。那个紧握住她的双手、因为她的临时倒戈而激动到眼泛泪光的小姑娘。

　　她也知道了这片废墟是来自于哪里——那座赫赫有名的空之城，而这是没有她存在后的主线剧情。

　　安萝拉尽力将沾满血色的画面从脑海里甩掉，凝神去听。

　　“您是……为什么……我还活着……？”
　　“对了……我想起来了。”

　　芙琳磕巴的声音带着份恍然，“奥兰城……已经没有了。”

　　随后，是低低的抽泣声响起。光明神一直保持沉默，却也没有离开，就好像没有看到面前的这个小姑娘一样。

　　太久没有得到回应，作为旁观者的安萝拉总感觉从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听到一丝不甘的扭曲。

　　虽然这个光明神不是雕像，但他和雕像有着相同的安静。

　　一声饱嗝彻底结束了芙琳的抽泣，她喃喃道：“如果能让一切重来……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嗯。”
　　不知道这句话触动到了神明的哪个点，祂忽然自顾自地出声，“你身上有我的气息，我要收回了。”

　　这是安萝拉第一次听见神明的声音。如同指尖柔柔地拨过竖琴，河流般的清冽，蕴含成天然的亲厚，缓缓压在了心头。

　　“这是代价吗？”芙琳问道。

　　代价？——是了，芙琳身为学院的学生，自然不会没见过广场上的那座雕像。这样想来，能看见祂的她也明确了光明神的身份。

　　“……”

　　或许是在回答她的想法，被动看小辫子的安萝拉视角忽然拉远了一点，能够看清两个人的模样了。陡然一惊，她被亮眼的光团刺激得双目差点落泪，光明神浑身上下都好似被圣光笼罩，拉远一看，别说是肩头的小辫，就连祂身上的衣袍都看不清是什么颜色！

　　芙琳要是能凭这副样子认出这是光明神，那她可真是盲猜中的高手了……

　　“咚，咚咚。”
　　和当前场景完全不符的古怪声音骤然有节奏地敲响在她的头顶，让安萝拉愣是一个激灵。她意识到这是她即将醒来的前兆，更是仔细观察着光明神的每一个举动——祂抬起手，而跪在一旁的芙琳脸上却露出极为痛苦的神色，这位少女脆弱地蜷起身子，但胸口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去一般，不得不敞开。

　　芙琳惨叫连连，整个耳边全都是她的哀嚎，但强有力的咚咚声也不甘示弱，造成的动静越来越大，有依稀的红色从她体内流出，飘向光明神的手心。

　　芙琳身体猛地一僵，彻底昏死过去。

　　隐约的圆形在祂掌间成型，很快被圣光夺走了所有的能见度。整个世界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裂，废墟也被黑暗悄无声息地吞噬。梦境崩塌间，光明神似有所感，抬眸朝安萝拉的方向看了一眼，令她模糊窥见祂嘴角那一丝狡黠的笑意：“我可什么都没答应你呢，凯约尔。”

　　“咚！”

　　安萝拉醒来了。

　　月色透过雪白的帘幕温柔地洒落在她的床头。安萝拉缓缓坐起身，惊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深呼吸，很快镇定下来。之前德亚特提及的“世界之匙”，她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测……这个钥匙可能并不是指真正的钥匙，而是指它的作用与之相关。

　　根据她没有多丰富的记忆，还有德亚特几近明示的暗示，她现在可以基本确定，世界的钥匙是一个红色的苹果。

　　这个梦境透露出来的信息太多了，但这也不过是向她揭开了全文的冰山一角而已。

　　“奥兰城”这个地图，究竟能占一本书的多少比例呢？

　　想起昏倒在地的芙琳，一股不好的预感莫名爬上安萝拉的脊柱。她蹙起眉，即便知道能挽回奥兰城坍塌的办法，可她还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后面的剧情。

　　直觉告诉她，那一定非常重要。

　　“咚。”

　　叫醒她的声音还没有散去，仍然在她的床板下……等等！

　　大半夜的，她空荡荡的床下发出诡异的咚咚声……

　　安萝拉以为自己出了幻听，可是理性却在一旁煽风点火：“既然神是真实存在的，那么为什么灵魂就不可以呢？”

　　这么一想，那种预感又被不寒而栗给取代了。她不由得抓紧放在枕边的法杖，床下的“鬼”似乎也发现了她刻意放缓了动静，安分了不少，没有再传出声响。

　　这样大家各自安好，她继续躺回去睡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但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床下有东西，她又怎么能完全放心？摆着斩草除根的心态，安萝拉慢腾腾地移动到床边，忽然撑住床沿，整个人往床底下探。

　　她主要学习的是治愈魔法，平时想要打个光都是小意思。防止突然到床下看到一张脸而吓个半死，法杖首先点上不太明亮的光，往床底一伸。

　　光晕照亮一张唇红齿白的脸。少年似有微讶，很快将这点惊讶收拾得一干二净，转而露出干净的笑。半暗的光为他暗沉的眼底染上道不明的暧昧，偶尔才会流露出的冷漠仿佛在这一刻被消磨殆尽了。

　　“……德亚特？”

　　虽然不是鬼，安萝拉还是被吓了一跳，她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啊？”

　　对着她的问号脸，德亚特不急不缓道：“因为……”他幽幽低语道，“我不应该在床上，我应该在床底啊。”

　　安萝拉飞速想起几小时前和他的对话，“……”

　　过于惊悚。

　　她决定暂退一步，“你呆在床底就算了，为什么还去敲床板？吓了我一跳。”

　　“嗯……那可能是我的头不小心撞到床板了。毕竟你的床不是那么高。趴着又有失风度，所以……”德亚特用手肘半撑着地，朝她露出充满到歉意的表情：“吵醒你了吗？”

　　床底又不是专门给人呆着的地方，她的床位已经够高了！不要再去为难设计的木匠师父了好不好！人家也没想到会有奇葩呆在底下还嫌弃床不够高……

　　内心疯狂吐槽，却也是第一次见德亚特这个样子，安萝拉像无意中解锁了npc新神态的玩家，意外有余，也不好太过分，轻咳一声，“还好……”

　　“是做噩梦了吧，”没想到德亚特振振有词，“如果是噩梦的话，你就更应该感谢我才对。不过吵醒你了也是我没考虑好，那你就勉强收回一点点对我的谢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