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痴愚之神后》浊树

5、第 5 章

　　告别赛乌和维克多后，安萝拉朝另一个方向走。

　　每学年的祷告仪式要持续足足七日，这期间学院完全停课，只要求做完祈祷的学生在天完全黑下来前回到宿舍。

　　安萝拉身为尚处于培养阶段的圣女，祷告仅要求做到第六天，此外，圣殿会有一个房间单独留给她作为寝居的场所。

　　如果想要回去休息，她只需要再开一个传送门。但安萝拉心里耿耿于怀德亚特未说尽的话语，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她来到广场，决定随便走走散散心。

　　祷告日不同于别的日子，大家都习惯早出早归，因此即便此时日落西山，广场上也只有零散几个人缓步走着。

　　晚风吹拂，本该感到凉意的她，下一秒周身的温度温暖起来，就像有一道和煦的风，吹散了侵袭的寒气。

　　安萝拉抬头，巨大的雕像映入她眼帘，前方有一个投影仪一样的机器投出晃动的光线，为这座巧夺天工的雕像的灰沉沉表面慢慢上了一层淡色。

　　和她一样的铂金颜色的头发披落在男人肩头，尾部绑了一个小辫。金光如同担心伤害到晕圈中的人一般，轻轻一点在祂柔和的眼眸，穿着长白纱衣的男人面上仿佛罩着云淡风轻的神性。

　　光明神，亚伯。

　　祂就是魔法元素最丰富的那个“造神时代”中——天地钦点的第一位正统神明。

　　她不知不觉来到了广场的中央，并且闯入了这道始终护着光明神雕塑不受侵蚀的防护罩。

　　一开始，魔法师道路的尽头并不是成为神明。在那段刻骨铭心的历史中，哪怕很多魔法师距离成神仅有一步之遥，也仍然被一层玄之又玄的隔离给拦下，明明只差一点，却仿佛有着天壤之别。

　　直至亚伯出现，世界的意志就像专门给祂让路一般，祂之后，无数新晋的神明如雨后春笋似地冒了出来。

　　再然后，就是奥兰城四十四年那件事。从那一天开始，神明的身影逐渐淡化在世人眼中，祂们的恩赐被时间洗涤，记载被人为恶意破坏，再到几百年后，魔法元素枯竭的今天，别说神明，就连魔导师都没有几个，人们已不再相信神的存在，更一厢情愿地认为那只是圣殿捏造的无上神话——便于更好地掌控他们。

　　安萝拉没见过神，脑子里有原文的部分记忆，所以她相信德亚特虽然满口神来满口去，但所言非虚。

　　祂们……曾经真实的存在过，只是现在无一例外，全部消失了。

　　想到这里，关于世界的钥匙，她好像模模糊糊间受到了触动。安萝拉马虎地画了道门，通往她住着的家。
　　灵感一闪而过，她没能来得及抓住。
　　她需要好好想一想，她推开传送门——也就是她的房门。

　　然后看见一个正在倒立飘行的微卷发少年。

　　安萝拉：“……？”

　　乍然看到有些不能理解的诡异，或许是今天受到的刺激实在太多，她的第一反应居然很平静。

　　安萝拉平和地问他：“你在干什么？”

　　“哦，你来了。”见到安萝拉，德亚特不急不缓地又在空中像圆规一样荡出一个圈，才终于双脚落地。他朝她走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停下来，笑得十分乖巧：“苹果吃掉了？”

　　好端端提什么苹果，安萝拉莫名其妙，紧接着跟搜索关键词一样连接出一副画面：她魂不守舍地给自己喂饭，离开时将一个苹果遗落在桌上，而她完全没注意，深思的表情从那时一直到几秒前才被打破。

　　苹果啊，她现在当然没有，不过不是被吃了，是被她给忘了。

　　甫一想起来，安萝拉还有点心虚，气势不由得弱上几分，仿佛做完贼就下意识地给自己找一个理由，于是另一个念头又如同朝阳般升起——他是不是又偷偷看了她的记忆？

　　安萝拉顿时目光逼人地直视德亚特，得到对方一张大大的笑脸。

　　“一个果子而已嘛，丢了没事，我想也知道。”他笑着说，“身为圣殿的守护灵，出了圣殿我就不能离开圣女大人身边太远。毕竟，哎，我也是以守护冠以名号的嘛。”

　　说到这里，德亚特塞了一个苹果给安萝拉，这回是正儿八经地递到她手上。

　　“第一次做守护灵，还请多担待。”

　　抛去果子的事情不谈，和他相处真是越来越舒服了。貌似在他走出圣殿后就对她的态度好了许多。也许学习的作用也少不了，短短这段时间他去哪了？去接触民俗生活了吗？

　　安萝拉咬口苹果，他相对随意的态度让她胆量大上不少，跃跃欲试地看向他，“你这是在讨好我吗？”

　　以为的花式变脸并没有出现，德亚特反常地好脾气感慨道：“呵呵，真是胆大包天。”

　　想也知道不可能，安萝拉忽略掉内心奇怪的期待，正要接话，没想到德亚特下一句大方承认道：“是的哦。这是守护灵应该做的不是吗？”

　　“那个苹果，可是我所拥有的果子里，品质最好的一个了。”他沉痛地说，“所以哪怕它刚不小心在地上滚了几圈，我也要将它留给你。”

　　“……你都不洗一下吗？”安萝拉深深地闭上眼，将骤然涌上来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她决定收回前几句夸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嘴的缘故总觉得刚才那一口正好咬在发烂的地方，不自觉地回味了一下，她艰难地皮笑肉不笑道：“好，那我们还是来聊聊正事吧——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德亚特见她生气忙不迭偷笑两声，听到她质问遂又挺直腰板理所当然道：“我是守护灵——”

　　“停停停。”安萝拉戳穿他连自己都骗不过的谎话，“守护灵那套说辞你可应付不了我了。”

　　“哦？现在不行了吗？”他装模作样地叹气，“你有所成长了呀。”

　　尽管知道他是在假意吹捧，完全不华丽的辞藻却让安萝拉有一点小小的高兴。她憋住那点仿佛从没被人捧过的土包子样，轻咳几声：“别再嘲讽我了！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嗯……”德亚特又轻飘起来，他老实道：“无论我是与不是，我都不会离你太远的。至少得等段时间这个禁制才能放开。”

　　“从圣殿转移到我头上了吗？”安萝拉惊讶。

　　“说到转移……”德亚特好像想说什么，却及时截住了话头，笑看她一眼，“没有啊，只是离开你我会觉得不舒服，并不是一定离不开。能多一个贴身保镖不是很好么。”

　　“原来如此。”安萝拉点点头，怪异感再也没法被刻意忽视，这令她静止般地沉默了一下。

　　“……那，那晚上你可不许进我房间哦。”半响，她唯唯诺诺地说。“随意进一个淑女的房间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还有，查看记忆也是！”

　　德亚特点头微笑道：“我尽量。”

　　安萝拉：“？”

　　她懵住了，不可思议道：“这很难做到吗？为什么要说尽量啊！”

　　德亚特也表现得很勉强的样子，为难道：“可是离你太远的话……我自身会很难受啊。”

　　安萝拉一副受不了了的抓狂样：“打住！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啊！”

　　德亚特更比她十倍的忸怩，委屈道：“我明明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德亚特在这方面真是超乎想象的迟钝，安萝拉察觉到，人类在情感方面的表达，在他眼里似乎算不上什么，导致他到现在也没个长进。

　　不过其它为人处世倒是在短短的时间内超越了大多数人，那少女般的情绪也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了。

　　德亚特很苦恼地说：“我也不知道，总好像不太想在这种事上撒谎骗你。”

　　安萝拉惊呆了，她毫不动摇，甚至感到有点窒息：“你骗我的还少吗，守护灵先生？”

　　“半个守护灵，没有骗你啦，不过从今天开始，我持证全职上岗了。”德亚特气定神闲地回答她，“圣女小姐。”

　　“这样吧，我保证不上你的床。”德亚特又慢吞吞道，“至于记忆的话，我以后对你会多一点耐心的。”

　　得到了他的保证，可是安萝拉并不开心，因为……

　　“上我的床是哪个意思？”安萝拉忍不住问，“你之前还说我得寸进尺，现在看来得寸进尺的反而是你吧？”

　　“你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么呢。”德亚特慈爱地比划道，“我说的是距离哦。那个距离会让我恢复到平时的感觉。其实我现在离你这个距离我也很难受，虽然看着你我就可以缓解一点了，不过要是能更近一点就好了？”

　　“我们才认识多久……太冒犯了啦！这样还不够近，你是要跟我脸贴脸吗！”

　　“如果可以的话，那我会非常高兴。”德亚特故作矜持道。

　　这回轮到德亚特听不懂她的嘲讽了，安萝拉往后缩一点，夸张道：“瞧呐，这人厚颜无耻的样子。”

　　德亚特从容地往前飘了一点。

　　现在看来，尽管把拒绝说出来了也完全没有用啊。安萝拉顿时苦瓜脸：“好吧好吧，我勉强答应你的请求，不过我要睡觉了，请你能暂时不要待在这里吗？”

　　闻言，德亚特用奇异的目光打量她一圈。即便不明白安萝拉竖起的防备，他仍然选择了尊重她——因为她也永远不会明白，他是以一个怎样的视角观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