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醒痴愚之神后》浊树

21、第 21 章

　　她尚且还在犹豫，脚下却已连跳几棵树，越发接近村落。即便狼踏着阴寒的雾浪而袭，村落还是死气沉沉一片，屋顶铺陈的砖瓦都散发着一股沉寂的气息。

　　终于完全跳到了它们上方的大树，安萝拉透过枝叶间看见为首的头狼后腿绷直，前肢扒地，一副下一秒就要弹跳进攻的凶狠姿态。被威胁的人微垂着一双眼眸，无精打采地屈腿坐在地上，身形相比她之前看到的缩小一号，却又比记忆中的要大上不少。

　　近日来神龙不见首尾的德亚特，居然出现在这里。虽然知道德亚特身处圣殿多时，身上藏着她没有发现的本领，可目前如此紧要的关头，他却像个傻子一样的无动于衷，这无端点燃了安萝拉心头的那簇无名火。

　　她当下不再迟疑，怀里揣着的木牌直甩出去，正砸头狼脑门。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她也懂，空翻下树，将头狼的脑袋夹死在弯曲的手肘间按于便于发力的肩头，另一只手中的匕首从上至下刺入狼嘴。

　　头狼吃痛，发狠似地挣扎。安萝拉面色发白，却死死固定住它的脑颅。她所学的魔法在战斗中发挥的作用微乎其微，但不要命地狠劲却震慑住了群狼，它们缓缓后退，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她和头狼双双在地上打滚，看不到德亚特的神情，却感受到他仍然漠视眼前这出闹剧。不能再拖下去了，安萝拉咬紧牙关，艰难地抽出匕首，那一刻她与头狼的身体同时一松，却又在瞬间各自爆发，狠狠，一挥！

　　血点飞溅在她的眼睫，安萝拉一个踉跄滚起身，躬腰身体前倾，眼神沾上还未能消散的杀意，戒备地护住德亚特。狼群又后退几步，双方僵持不定。

　　就在这时，村落内传来细密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朝着这边赶来。狼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那萤火般飞来的光源，又瞥了眼已经败下阵来的头狼，夹紧的尾巴扫了一下地，转身退进了森林里。

　　警报解除，安萝拉没有管陆陆续续接近的人，第一时间回头察看德亚特的情况，双手的脏污在法袍上一擦，旋即轻拍了拍他的脸，用力捏！

　　“你怎么回事啊？”安萝拉担忧之下都没发现对方异常迟缓的反应，“看见狼来了还不赶紧跑？”

　　德亚特都快被捏出小鸡嘴了，眼中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喜悦，像没有感情的一块石头。

　　任她为所欲为的石头正在静默地看着她。

　　捏了一会儿，安萝拉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没有神采的红色眼眸。她一愣，慢慢收回手，有人举着火把来到她身边，逐渐人越来越多，将他们包围起来。

　　火光照亮他们脸上怪异的神情。

　　“外来者？”他们用很快的语速重复，惊讶地面面相觑。“怎么会！”

　　人声将她从先前因为紧张而强打起的精神给拉了回来，她感到双腿有些发软。要不是还扶着德亚特，她此时应该已经跌倒在地了。

　　那些人还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要不要带回村里。”
　　“可是还没确定身份……”
　　“看起来年纪不大。”
　　“她身上有血！”

　　似乎才发现倒在她脚边新鲜的狼尸，众人面露惊讶。没人会因为她的年纪而低看她。血腥味刺鼻，有人皱眉道：“不如先询问阿婆吧。直接送她去见阿婆。”

　　人群中，一位牛高马大的青年几步来到她面前，朝她露出明朗的笑意：“你好，我是阿铁。”

　　安萝拉转身，仍然不敢放松警惕：“你好。”她顿了顿，还是问道：“你们是这座村庄里的人吗？”

　　阿铁注意到她对德亚特的回护之意，“是的，我们都来自伯亚村。一般村口很少有外面的人能进来，所以一时都觉得有些惊奇，如果你觉得他们冒犯到了你，那么我替他们向你道歉。”

　　氛围逐渐严肃起来，那些旁若无人的村民也意识到不对，缓缓敛了声音，随即用肃穆的目光注视着她。

　　安萝拉感到有些不自在，如若不是场景不对，她险些以为自己置身于大会堂，正在面临严肃的审讯。她心底气短，面上却也扬起嘴角，气势不输地笑道：“没有，是我擅自闯入贵村，多有打扰。”

　　见她好说话，阿铁的语气放松下来，“我们村子是阿婆管事的，她会先见上你一面。”他话说到一半，安萝拉也知道他的意思，如果她带来的威胁和隐患太大，估计会被直接赶出去吧。

　　安萝拉想通了，却不忘看自己全身上下的血迹，“我这样……”

　　阿铁温和地打断了她：“阿婆不会介意。”

　　阿婆不会介意，但是我会介意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安萝拉跟着他们走进村子，只是刚抬脚，被所有人故意忽视的德亚特却缓缓拉住了她的手。

　　安萝拉回头，附近的村民也忍不住，目光更添惊奇。德亚特抓紧她的手臂，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这样做，于是缓慢松开，琉璃般浅淡的瞳孔中多了丝茫然。

　　他第一次显现出这样真切的情绪，安萝拉想起之前在村子里见到的德亚特，眼波柔柔地流转，再看这些人，心里有所明悟。

　　她将疑惑暗压心底，阿铁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德亚特：“没想到有一天能看见德亚特主动亲近别人。”

　　周围的村民惊奇过后，再对待安萝拉就多出几分疏离。安萝拉也察觉到了，不过她并不在意：“走吧。”

　　“既然他想来，那他就一起来吧。”阿铁说。

　　“没关系？”

　　“没关系，反正……”阿铁哼笑了几声，看起来阳光的青年在涉及德亚特的时候变得有些邪气。

　　估摸着也不是什么好话，安萝拉拉起德亚特停在半空的手，“我们走。”

　　虽然之前拉手的时候也会脸红心跳，但可能是两个德亚特之间的性格差异太大，这次安萝拉脸不红气不喘，完全没有旖旎的意味，跟随他们走进村落。走近了才发现，几乎每间房屋门口都会挂上一条白幡，飘在空中翩翩起舞，安萝拉自觉手脚发凉，十分渗人，却由于初来乍到，不好询问别人过多。

　　来到一间砖瓦达成的院子里，院门口两条白幡交错横在必经之路上，像是看出了安萝拉的不自在，阿铁解释道：“我们村不是天天这样，最近是由于……走事，所以才挂上白幡。”

　　“到了。”

　　他边说边停下，替安萝拉提起白幡，见德亚特跟着进去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安萝拉来到主院，这间院子简洁到极致，显得空空落落。她推开嘎吱响的门，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的老人正对她，听到响声睁开浑浊的眼睛。

　　她们之间相隔一张低矮的木桌，两边放着蒲团，这样的风格安萝拉闻所未闻，若有所思地坐在了上面。

　　身披拥有七彩穗子的暗紫色披肩的阿婆没有出言提醒，只是观察了她许久。安萝拉礼貌地回视，阿婆的眼珠已经很模糊了，却有似是看破世间沧桑的通透。

　　本就没有邀请德亚特，没有多余的蒲团，德亚特干站着，木木地直接坐到了她身边。

　　阿婆这才转移视线，慢腾腾地看了他一眼。

　　德亚特却像没发现，只专注地盯着安萝拉。自打看见了她，他就没有再看过别的东西，好像眼里容不下其他。

　　“你像那些孩子一样，称呼我阿婆就可以。”阿婆总算说道，“我没有名字，阿婆于我而言，也只是一个代号罢了。”

　　“阿婆。”安萝拉从善如流。

　　阿婆看她的眼神缓和了些，“好孩子。你从哪里来？”

　　“我……”安萝拉没有踌躇，决定实话实说。“我从奥兰城来。”

　　凡丽莎说过，罗伯特这次游历的目的就是伯亚村。但是讲真，她进来后，真没有发现和光明特别相近的元素，反而处处充斥着不安和黑暗。看来这个村子只是名字相似，和亚伯没有关联。

　　但她蓦地想起地道内悬挂的油画。

　　接下来阿婆要问的问题基本能猜到，可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防止节外生枝，安萝拉半真半假地含糊道：“我是出来找师父的，师父走之前说过他要来伯亚村。可我不知道伯亚村在哪里，地图上也没有显示，只能胡乱去我没有去过的地方，然后走过某个误闯的地道，稀里糊涂就到了这。才从阿铁大哥得知这里就是伯亚村。”她腼腆地抿唇微笑，“可能是因为我运气很好吧。”

　　阿婆神色却一变，即便她年纪大了都没能压住那瞬间涌上来的惊惧。

　　“你说……你是？”她勉强提起嘴角笑了一下，“不，没什么。”

　　安萝拉垂眸，遮掩住眸底的深思。有古怪。

　　不知道是奥兰城还是师父触及到了她的那根神经，她循循善诱地开始试探。

　　“您见过我师父了吗？”她状似懵懂地说。

　　“你的师父？咳……”阿婆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僵硬，她调整了下坐姿，再开口时那丝慌张已经被她很好地控制住了，“罗伯特吗？没想到那老东西也有徒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