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第13章 ...
-
苏玉昭哭累了,身后人的呼吸也变得绵长,她慢慢放下戒心,迷迷糊糊的也跟着睡着了。
翌日醒来,床上依旧不见宴青的身影,她抱着被角回想昨夜的事情,感觉好似梦一场。
她起身用了些早饭,在屋里又觉得闷得慌,便来到庭院里走走,白露给她裹了一件狐皮斗篷御寒。
“姑娘,眼看这天沉沉的,今日大抵会下雪,姑娘可不要贪玩,把自己给冻着了。”
苏玉昭乖乖的站在原地,让白露给自己系上斗篷,这会儿云霜正好往她手里塞了一个黄铜手炉,她捧在手里,暖意从手心蔓延开来,心里也暖暖的。
“有你们真好!”
苏玉昭发自内心的说着,笑容甜美灼目。
白露和云霜从小就跟了她,是一块长大的,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将苏玉昭照顾得很好,让自幼体弱的她不至于病体缠身。
云霜笑了笑,“姑娘也很好,咱们能跟着姑娘才是我们的福气。”
白露也点头附和。
像她们这样的下人,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主子不慈而遭罪的,更厉害些的,随口一句话就能将人活活打死,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苏家家风清正,从来都没有虐待下人的事情发生,二房和三房娶的媳妇也都是好的,阖府上下和气融融,可堪说是全京都城最和睦的宅院。
苏玉昭在院子里走走停停,一会儿瞧着凌寒而绽的红梅,一会儿好奇的蹲下瞧着蚂蚁搬家,白露和云霜一直跟在身后陪着她。
自她父亲去了之后,她一直抑郁寡欢,整日心事重重的,许是昨日与苏玉鸢和程婉聊了许多,又听说父亲快要洗清冤屈,她这才放心了些,难得有今日这般开心。
她看完蚂蚁刚起身便瞧见一只灰褐色的鸿雁落在屋檐下,她想迈步过去却被忽然出现的吕天璟拦住了路。
“苏姑娘,前面是侯爷的书房,侯爷正在与人谈事,不便他人靠近。”
苏玉昭闻言,她疑惑的微微仰着脑袋问:“侯爷今日不上早朝吗?”
“今日休沐。”
“哦。”
苏玉昭兴致缺缺的往前边瞧了一眼,她对宴青谈的事情不敢兴趣,只是对那边的鸟儿感兴趣。
“要不苏姑娘去溪边看看鱼?”
“鱼?”
“嗯,看鱼,昨日侯爷又让人买了十几尾鱼放里边了。”
苏玉昭听着吕天璟的话有些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哪里怪,但她还是折回到了假山边的小溪,果真有十几尾锦鲤在里边凫水,它们身上的鳞片亮黄如金,正闪着金光。
书房里,宴青正托着脑袋假寐,顾南尘有些不悦的敲了敲案桌。
“宴青,晏侯爷,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到底去不去修渠?”
宴青面朝窗户,他轻轻掀开眼帘,白茫茫的一片看见有几道朦胧的身影,他复又眨眨眼再睁开,视线变得清晰了些,隐约瞧见不远处的三道身影,他一眼便认出那个虚扶着假山壁面的人是苏玉昭,她正在溪边赏鱼玩乐。
他优美的唇瓣弯了弯,她果然是喜欢那些漂亮的金鱼。
顾南尘又敲了敲案卓,宴青这才懒懒的开口。
“不去。”
“也好,这么多条水渠,这一去,没个三年五载的肯定回不来。”
顾南尘时发现宴青的正脸朝着窗外,时不时还勾着一抹神经兮兮的笑容来。
顺着方向看去,看到了在溪边玩得正开心的主仆三人,他疑心的伸手在宴青的眼前晃了晃。
“你的眼睛是不是好了?”
“没有,还是什么也看不见,黑漆漆的。”
顾南尘:“……”
“我刚刚好像看见你的眼睛动了。”
而且,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发现宴青覆在眼上的白绫变薄了,细看之下他都能瞧见白绫之下的长睫。
宴青缓缓眨了下眼,靠着椅背,依旧是一副倦懒的模样。
“呵,我是眼瞎,又不是眼珠子没了。”
顾南尘:“……”
这话,好像有点道理。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过去不知道跟苏玉昭说了什么,她便离开了溪边,离开了他的视线。
宴青合上眼,揉了揉眼睛,盯着外头久了,那亮堂堂的光刺得他的双眼难受,眼皮正咚咚直跳,隐隐作痛。
“西市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顾南尘坐回原位,“唰”一声打开翎羽扇,轻摇了摇又被扑面的冷风冻得一凛,只好得尴尬的又合上扇子。
“跟你预想的差不多,二爷将自己择得干干净净的,我们什么把柄也没抓到,现在他发现纸包不住火便推了两个替死鬼出来,陛下也没说什么,不过看陛下的态度好像是打算想到此为止,就是怕你寒心,所以一直没让三司会审的那帮人结案,你可知道该怎么做?”
宴青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青瓷杯盖,玩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呵,陛下是想让我主动退步。”
“可不就是,谁让二爷手中握着漕运呢,狗急了还跳墙呢,陛下总不好步步紧逼,拿漕运冒险。”
这件案子的起因是宴青在北境立下赫赫战功,又将四方阁的任务完成得无可挑剔,老阁主这才按规矩提拔他为第三位少阁主。
本来四方阁就有了两位少阁主了,如今又加了个宴青,肯定有人安耐不住要趁着他羽翼未丰除之而后快,总而言之西市这一出刺杀案是一场内斗,是四方阁的三位少阁主在争权夺位,大理寺卿苏云嵩不过是被无辜卷入这场乱局的。
好在苏家已经洗清冤屈了。
“陛下想让我退,那我退了便是。”
顾南尘有些意外的看着案桌前岿然而坐的人,他不信一向睚眦必报的宴青会就这么算了。
宴青将茶杯的盖子盖好,算计他没什么,算计苏云嵩也没什么,但害她哭了大半个月……
他最烦女人哭了。
吕天璟走了进来,抱拳道:“主子,居安堂的太夫人请您去祠堂。”
顾南尘一听,忍不住朝宴青幸灾乐祸一笑,“你现在还真是祸不单行啊。”
宴青没有搭理他,由吕天璟扶着出了门,在青梧院门口时遇见了正站在牌匾下等候的苏玉昭,他侧眸看向吕天璟。
吕天璟在他耳旁道:“太夫人也叫了苏姑娘,说是过去当着族老的面认她为义女。”
“这老太婆又想作什么妖?”
认义女一事不过是想让苏玉昭继续住在侯府,却又不被外人非议的一个幌子罢了,崔氏那老太婆还真敢想认义女?
宴青踏出了青梧院又止住了步伐,身后的苏玉昭没留心就撞上的他的后背。
嘶。
疼。
苏玉昭揉着撞红的鼻头,眼眶里蓄满了闪闪的泪光。
宴青一把将她拉到左侧与他并肩而站,侧眸看着她泪眼汪汪的无辜杏眼,有点手痒,想扒开她的眼睛看看,究竟与自己的有什么不同,怎的动不动就流眼泪?
他抬了抬手,靠近她眼眸时又改了注意,替她擦去眼角溢出来的泪水,动作轻柔,指腹下的触感柔软嫩滑,像极了易碎的白豆腐,他忽然有点怕力气大了不小心将她的眼睛给挤给出来。
“乖一点,别哭。”
这两天他已经好几次给她擦泪了,苏玉昭心里虽然还是惧他怕他,却好像已经不排斥他的这些小举动,她乖乖的站在原地任由他摩挲着脸颊,听了他的话有些茫然,愣愣的看着他。
“我,我没哭。”
是眼泪不听话。
说罢,宴青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拇指在她唇上磨了两下又压了压,神色骤冷。
“撒谎。”
他最讨厌别人对自己撒谎了。
“……”
宴青放开她,苏玉昭隐隐见他白绫下的眼珠子动了动,她好奇的仰头仔细去瞧,又没动了。
随后听见他弯唇笑着问她。
“我好看吗?”
苏玉昭:“……”
她总有一种错觉,她觉得眼前的人并非是真瞎子。
好像被怀疑了……
宴青斜眼悄悄打量她的神色。
啧,小白兔还真是不善伪装,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轻易让人一眼看透。
苏玉昭不再说话,宴青没走她便同他一直站在原地安安静静的等着,过了一会儿便见有四个壮汉抬了一顶步撵过来,后头还跟着三对丫鬟,手中端着茶果点心等食物。
苏玉昭有些不好的预感,他们是要去晏家祠堂,自古后辈去祠堂就该有敬畏之心,他这般招摇的排场摆明了是要给那边的人难堪的。
宴青牵着她的手坐了上去,她侧首去看坐在身旁的男人,他背靠栏杆,单手托着脑袋,神情慵懒恹恹,一头墨发随意披散在后肩,随着寒风微扬。
他肩宽窄腰,身上蓝色衣袍的绸缎是少见的渐变颜色,从上而下由浅渐深,她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见有人喜欢这种风格的衣裳,若是换成别人穿上定会显得不伦不类,但穿在他身上竟是毫无违和感,反而是另一番美感。
妖人,妖里妖气的!
苏玉昭收回视线,在她看来,一个连头发都懒得束整日不修边幅的人,竟不见一丝邋遢,都是因为他爹娘给了他一副好皮囊的缘故。
晏宅与忠勇侯府不过是一墙之隔,离青梧院不是很远,没多久就来到了晏家家祠门外。
此时晏家族老都已经到齐,与晏家老幼齐聚在家祠门口,就等着宴青一人。
崔氏看着步撵后边的丫鬟和食物,脸色白了又白,朱唇启启合合却又不敢言,最后是一位鬓发斑白的老头跳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宴青训起话来。
“你……你你你……这里是晏家祠堂,你怎么能这般无状?也不怕冲撞了老祖宗的在天之灵!”
苏玉昭看着正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再看看身侧的宴青,他正在懒懒的剥着一颗紫葡萄,紫色莹莹的果肉饱满多汁,紫红的汁液溢在他指尖,像血。
他一口吃进嘴里,随后慢悠悠的吐出两粒葡萄籽,朝众人阴森森的一邪笑,那嚣张无谓的模样像极了地痞无赖。
苏玉昭清晰的感觉到他笑中的危险,她缩着脖颈不由自主的挪了挪位置,尽可能的远离他,希望他大开杀戒的时候不会迁怒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