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同》魇客

53、秘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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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同。”
　　“是……”

　　她眯了眯眼，发现天色依旧昏昧，于是咂咂嘴，翻了个身，想要继续怀念梦中的旧景。

　　“西同。”
　　“……是。”无比熟悉的声音再度入耳，西同一个激灵便翻身而起，果然看到西斯正在不远处，面前营火正旺，其余几人都还在睡，当下不由心中忐忑。
　　“准备早餐呢？”她嘿嘿笑着走近，使劲吸了吸鼻子，“很香啊……”
　　“今天是你值日。”
　　“啊？是嘛……不好意思啊，我……”
　　“先回答‘是’。”
　　“是——队长，你这么啰嗦，当心未老先衰啊。”
　　“值日。”

　　几番转移话题无效，西同心中默默流泪，用近乎悲恸的眼神控诉面前的人。自从正式加入队伍后，这家伙就一直是这么一副“懒得和你说话”的死相，言语简洁到令人发指。几乎让她怀疑，这个人初见的那晚自己碰上的是不是同一个。
　　——多说一个字能死么能死么？

　　她装作没有看到他眼中的谴责，在他身旁边一步之遥的地方坐下来，伸手便向锅中捞去，冷不丁腕上一紧。
　　“你不想要手了么？”
　　他抓着她的手腕，神情微怒。
　　她嘿嘿嘿嘿地笑着，一副诡计得逞的小人嘴脸。

　　西斯也不多说，抽回手向边上又挪了一点，连话也不愿意再多说一句。
　　西同面上一僵，随即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般，起身从西斯手中接过勺又坐回原位，老老实实地搅起粥来。

　　上周第三次向他表白又被狠狠拒绝后，整个队伍里的气氛突然变得古古怪怪。玛丽看到她时，神情总是复杂得很；而雪莉出神发呆的频率也越来越高，几次战斗中念错咒语，害得岚夜很担心，但却没法插手。
　　全队正面在进行一个S级的大任务：获取龙晶。可队伍的这种状况着实令人担忧。身为队长的西斯，心情自然好不起来，但自始至终，西斯都没有指责过她。
　　或许是这样，她才一直残存着一丝妄想吧？

　　西同想，死缠烂打是多么的让人讨厌，连她自己都烦。
　　她又想，其实也没办法。或许只有他接受了，或者自己死心了，无论任何一方退让，都可以打破这样的僵局。
　　那么，这两种可能性哪种更大一些呢？
　　她盯着锅中袅袅升起的蒸汽，只觉得手上刚才他碰到的地方是热的，心却是冷的。

　　“喂，西斯，我刚才做梦了。”
　　“看出来了。”
　　“咦？”
　　“你刚才……笑得很猥琐。”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对方沉默地递过一个“你知道才怪”的眼神。

　　“其实，”她清清嗓子，“我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当下也不管身边的人想不想听，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了，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不记得也没关系，”西同哈哈一笑，“不过梦里的情景和当初稍微有点不一样。还有后续……”
　　“什么后续？”
　　“嗯……你把手环给我后，啊，就是给我挡雨用，然后你就走了。我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却不知道为什么周围世界发生了异变……雨越下越大，越积越深，我很害怕，想赶快跑走，可是却莫名其妙就迷路了。这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雨太大了，洪水开始迅速泛滥，巨浪滔天，甚至压裂了大地……熔岩上涌，整个世界浸泡在水与火中，就好像末日一样。”
　　他专注地听着，出奇地没有像往常一般报之以冷笑。

　　“……然后我，”她侧头望向他，正对上他的眼神，“我看见了你。”
　　这一次，他没有避开她的眼，也没有明确拒绝她。她的心脏不受控制似地重重一跳，莫名欢跃。她像是受鼓到舞般加快了语速：“我梦见你的身后有亿万陨石纷纷坠落，你分开滔天洪水，穿过漫天烈焰，就这样……走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他突然反问。
　　“……没有然后了。”
　　“哦。”
　　说完，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什么意思？他听懂了吗？
　　西同犹不死心，又要开口，却不防他突然起身，向密林深处走去。
　　“我先去探探路。”
　　“等等，西斯。”
　　他反而加快了脚步。
　　不甘、怨愤、渴望……各种情绪在胸中积聚。她噌噌几步越过他，张臂拦在他面前。
　　“你等等！”
　　“让开。”
　　“我不！”她瞪着他，“你还没听我说完。”
　　“你还想说什么？”他的目光望向她身后，似有不耐。
　　“我想问你，如果……如果真有这么一天来临了，你会来找我吗？如果世界真有末日，大地坠入火海，所有逃路被洪水包围,你——”
　　说道最后，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不详的预感与绝望莫名充斥心头，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般，她害怕他的答案。

　　“你可真无聊。”他嗤笑，“我是队长。”
　　不可能只顾着她一人。

　　毫无变化的答案。她苍白着脸，一言不发地正准备走开。
　　冷不丁地，他又补上了一句：“而且你不是喜欢岚夜吗，找我做什么？”
　　前一刻还沉落的心情，在最后一刹仿如烟花绽放。
　　喜悦来得太快，她唯有发呆，直到他的身影终于要消失在她的视线中时，她方才冲上几步大喊：“西斯，我喜欢你！”
　　她又重复了一遍，仿佛只剩这一句话可以诉说心中的爱恋。
　　“无论说多少次都一样，”少女声音倔强，“所以我会证明给你看，我有资格喜欢你！”
　　她拼劲全身力气喊出这些话，许久，却只得到风中飘来一句：

　　“不需要。”

　　当日，夜色降临时分，西同整理好了自己的装备，然后从储物袋中，小心取出一支强化剂。这是雪莉配的药水，可以将个人战斗力瞬间提升三倍，但是用完之后，虽不至于致命，但肢体有一定概率会陷入不可恢复性的衰竭，因此只能算是半成品。当初她试探着问雪莉能否给她一支用来研究宠物时，向来大大咧咧的女孩倒没太多怀疑，只是叮嘱说不能用在五阶以下的魔兽身上，非到强弩之末更是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西同，准备好了吗？”雪莉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
　　西同的目光落在了天际。大片大片的黑云正如狂奔的兽群，向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位于银蓝山脉的龙穴飞快聚集，这景象沉沉地映在她的眼里，重重地压在他们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依稀嗅到了雨的气息。
　　“啊，来了。”捏紧手中的药剂，她向声音的来处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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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一直下，带着血的气息。
　　她知道，这场雨将陪伴她走到世界的尽头。
　　默默闭上眼，西同摩挲着手环，仿佛又记起那天最后一滴雨水自苍穹坠落心间的样子。
　　“滴答……”

　　如同最后一下敲击，然后程序开始运行。她沉醉于那一片目眩神迷的光景中，再也无法终止。
　　——“那么你后悔了吗？”
　　依稀还是那个会发光的身影，就这样站在她的面前，问着那个在她梦里重复了无数遍的问题。

　　“嘿，西斯，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她已经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微笑，将再也说不出口的答案在心里一一道出：
　　“……那天晚上，我很高兴遇见你？像刚刚出壳的雏鸟，虽然这个比喻很不恰当，但你确实是我来穹天后，第一个向我主动伸出手、给我送伞的人。
　　我想我应该是那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你。

　　啊，没错，其实这才是我最大的秘密。可是我连自己都瞒了过去，很久很久以后才发觉。没有办法。因为你真的很好很好，太好了，所以一开始，我连想都不敢想。
　　可当我发现自己的心情时，我真的努力了，努力地想要接近你。可当你终于触手可及，我却只有选择离开你的世界、你们的世界。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不自量力的家伙时时出现在你的面前，再也不会有人吵得你心烦意乱，你会有一支完美无缺的队伍……你会感到难过吗？雪莉会哭吗？玛丽会原谅我吗？等到很久很久以后，当你们终于实现了奋斗一生的目标，回到了母星，还会想起我吗？
　　应该会吧？
　　抱歉，但我真的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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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一时，圣英雄西斯一行寻得龙穴所在。

　　三时十五分，取得龙晶，遭遇巨龙追击。

　　三日后，全员安全折返。”

　　——《大陆英雄传·卷二》

作者有话说

　　卡尔篇还没写完（作者拖延症晚期），大概还差三分之一的样子，等我再修修就放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