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同》魇客

54、如果我曾遇见你（一）

　　“怎么哭了？”
　　朦朦胧胧中，她被人晃醒，搂在怀中。大脑依然沉浸在梦中，脱口便是一句：“是你？”
　　话音未落，身遭一凉，一张冰冷而充满煞气的脸在眼前放大。西同冻得浑身一激灵，立刻回魂。
　　“卡尔……？”
　　“不然你以为是谁？”
　　眼前的人面色黑如锅底，目光锐利似鹰。西同确信自己如果说实话，定会遭到极为惨烈的打击报复。于是决定采取回避策略，呵呵一声：“我……这不是一个人住习惯了么？”
　　“你梦到了什么？” 对方显然不买账。
　　“没什么啊……”西同赶紧继续打马虎眼。
　　卡尔眯眼，神色不豫。
　　这两年来，少年身体迅速长开。除了体格日益结实挺拔，灵魂的成熟也已在身上彻底显露。容貌中遗传自母亲菲丽达的秀挺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硬朗坚毅。神情冷锐骄傲不改，彷如淬火千百遍后终于光华内敛的神兵。只消一眼，就能让人胆战心惊——比如现在，这种状似审问的情形。

　　“你在梦里又哭又笑，还叫着某个人的名字。”
　　“啊？”
　　“西斯。”
　　西同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你诈……”“我”字还没出口，西同知道自己完蛋了，居然被这么土的手段套出了话。
　　卡尔不语，西同只敢盯着他的下巴僵硬地笑。就在她考虑要不要赶紧服个软、扑上去用温暖的怀抱告诉他——天寒地冻还是被窝里比较暖和时，面前一阵冷风刮过……不待反应，已听到砰磅两声。
　　——然后西同被分居了。

　　一天两天，看到每天准备的饭食没有人动，西同淡定，决定继续用贤妻良母的言行感化隔壁，却没有收到任何效果。
　　三天四天，发现除了公用工资卡里飞速上涨的存款外、无法以其他手段证明某人还活着时，西同开始连夜蹲大门，却悲剧地发现对方根本不走正门。
　　一个多星期后的某晚，西同终于暴力闯门，但迎接她的却是一张冷冰冰空荡荡的大床。

　　坐在床沿，西同无意识地揪着已经有点发潮的小碎花床单。两人在一起后，她的生物钟早已因为他而慢慢调整过来，所以现在本应是休息时间。身体很累，大脑也很累。她很想就这样倒下，但是却不敢。黑夜中怀抱着冰冷入眠只会带来噩梦连连，她真的害怕。但是已经一个星期这样了，她真的支撑不住了。
　　困意越来越浓烈，她终于决定放弃抵抗睡眠的诱惑，游魂似地打开黑猫魔女给她的戒指，从里面取出一小瓶澄蓝的液体，久违了的“月华”——卡尔不允许自己再喝这样的东西，而她事实上也已经很久不需要了。
　　不过今天例外。
　　一滴，两滴……直到小瓶见底，她方才舔舔唇，趁着最后一点清醒爬上床，几近贪婪地抱紧残存着他气息的枕头，深深嗅了一口，闭上眼。
　　“晚安，卡尔。”
　　……

　　这个晚上，注定有些人做不成好梦。
　　午夜柔情动作剧时间，当黑猫魔女与爱人经过一番体力智力上的较量，终于搏得上佳位置准备开始运动时，卧室的大门如很多狗血情节中那般不给力，被人一脚就给踹开了，如果描述更准确些，是被一剑劈开。
　　剑光与水龙在半空相撞，发出滋滋的响声，僵持片刻后砰然炸开，一片水花四溅。
　　被打搅了雅兴的龙之城主兰也不看来人是谁，直接挥手再招出两条水龙，怒气值满条地打算开始第二阶段的战斗，不料却被黑猫魔女拦住。
　　只这一停顿的功夫，冰凉的剑锋便悄然吻上了魔女雪白的脖颈。
　　“你……”几番受到挑衅，兰的瞳孔骤然竖起，龙压不受控制地散开，可惜对方挟持着人质丝毫不受影响。持剑男子面容僵硬，眼神冷冽如朔风，开口只有三个字：
　　“跟我走。”

　　“呵……卡尔，这话可太让人误会了。”黑猫魔女一拢睡袍，不以为意地伸个懒腰，柔弱无骨地向爱人身上倒去，想要借机避开那剑锋，可惜未果。
　　“少废话，”卡尔抿唇，“你做的好事你自己清楚。”

　　经过一个星期暴力扫荡赏金公会的榜单，卡尔心中的怨气终于稍稍平息。这天晚上，他刚结束一轮古战场猎杀魔兽的任务，心里想着回到家后，要是某只像以往一样扑上来再让他踹走，他就原谅她的“小小错误”。可他特地早早赶回，却不见西同人影。一惊之下四处寻找，最后发现她居然在隔壁屋睡着。而当他又好气又好笑地准备吓吓她时，却很快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太安静了，少女像只猫一样蜷在被窝里，紧紧抱着枕头，气息几近与无，恍若死去。虽然长时间相处让他知道，西同体温偏低，但是这种和死人无异的状态还是让他脑子差点没炸。强压情绪冷静检查后，他终于在床底找到了装过月华的瓶子，以及带在她手上的空间戒指——卡鲁指环，这是黑猫贝蒂的东西，以前从未见过在西同身上。
　　于是他顺藤摸瓜便找到了龙之城主。
　　“我可不记得我做了什么。”贝蒂不耐烦地捋了捋红发，“到底怎么了？”
　　“你去看看便知道了。”
　　温柔地递上香吻示意面色铁青的兰稍安勿躁，黑猫魔女披上一件外袍便和卡尔出了龙之府邸。

　　二十分钟后。
　　“这个傻子。”贝蒂皱紧了眉头。
　　“怎么样？”
　　“有点棘手。”她使劲揉揉眉心，“这种情况简单来说就是假死。”
　　卡尔眉头重重一跳：“为什么？”
　　“月华服用过度。”黑猫魔女摸摸手上因为本能受激而立起的一片寒毛，“她前几天说借我这戒指玩几天，我也没在意。而里面有几瓶高浓缩的‘月华’，至于服用的原因……”黑猫魔女挑眉笑得妩媚，眼中却是一片同样的冷肃：“我以为你比我清楚。”

　　卡尔沉默片刻：“可有办法？”
　　“有，不过可能会有些麻烦……”
　　“说。”感觉到魔女处处针对自己，卡尔也不废话，“条件你开。”
　　“哟，这时候倒是够大方了……”魔女冷哼，“两种办法：第一种，等她醒来，少则半年，久则……呵，谁知道呢？”

　　“另一种？”
　　“直接进入她的梦境，找到她，然后唤醒她。但是这很危险，第一，梦境主人有可能不愿意醒来，这样的话，你就会被困在里面；第二，万一受到来自梦境的攻击，对魂体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怎么进去？”

　　黑猫摘下西同手上戒指又是一阵翻找，从里面取出一柄秘银小刀以及一瓶月华：“喏，取她无名指的两滴血，一滴抹在自己眉心，一滴和这药水喝下去，之后你就不用管了，入梦仪式需要月神露娜利亚的秘法，我来负责。”
　　“好。”半分犹豫也无，卡尔一切照做，临闭上眼前，他看了一眼黑猫魔女，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然而睡意如潮水袭来，彻底陷入黑暗前，耳边传来魔女笑意盈盈的声音：
　　“玩得愉快，一路小心哦。”

　　……

　　西同觉得自己真是走运。
　　入学考试后的体检结果显示，她精神值极高，直接升入远征项目组。开完动员大会后，一个星期后就可以搬到另一间升级版的单人宿舍去。

　　第一天入住总是各种忙乱。当门铃响起时，西同正在和一堆四散的行李搏斗。
　　“谁啊？”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拉开门。门后，吸引住目光的不是快递员小哥水准以上的帅气笑容，而是他身后那堪称巨型的包裹。
　　“西同小姐，您的快递，请签收，谢谢。”

　　她才搬入穹天金枫区的个人新宿舍，居然就有人给她寄包裹？西同下意识地望了眼快递员身后，只觉得天气晴朗，毫无下陨石雨的前兆。送走一脸暧昧笑容的快递小哥后，她连拖带拽地把这个比人还大的沉重的包裹拖到了客厅矮脚沙发上，将收件地址与姓名看了又看，才确定，这玩意真的是给自己的。
　　拆吗？
　　她犹豫，这么大的包裹，这么重的玩意……应该不会是炸弹吧？想到前些天新闻上报到的某个以邮寄炸药给学校教授为乐的变态，少女不由一哆嗦。有种把东西立刻扔出去的冲动，可是……仔细想想，这个体积，应该不可能是导弹吧？而且这个包裹捆绑的样子……越看越像人形……不对，又想到什么奇怪的东西上面去了！

　　——要相信政府、相信快递、相信人心……
　　西同一边碎碎念，一边耐心地拆起了包在外面的白色绷带。一层又一层，一层再一层，拆完还有一层……她越拆越暴躁，最后终于怒气满格，直接爬到包裹上坐好，抄起剪子与爪子，一阵连挠带拽，终于在把自己裹进绷带变成毛毛虫之前，看清了礼物的真面目：
　　——一只发育良好、形貌俱佳、L露度极高、可以随时进行亲密接触的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