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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理由 ...

  •   遥远的暮光森林里,一阵亮光闪过。

      西同狼狈不堪地爬出一次性传送法阵。

      手中的龙晶尚是温热,银色的手环上血污犹存。起身,她只觉得四周的景色有些熟悉。

      雨刚停,一洼又一洼的积水倒映出灰色的天空,大地在水中喁喁低语。

      她踩着有些泥泞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却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没多久,她便看到了那个地方,枯死的巨木标识出的地方,那里曾是她最后的居所。

      一座小小的十字坟冢,一小块安静的空地,一切被清理得很干净,显然有人定期前来打扫。

      她走到近前,伸手,想触摸墓碑上的那个“V”字,却又有些犹疑。

      终还是放弃,她背靠着墓碑坐下,只想安静地歇一会。心头一片混乱,她还根本来不及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把龙晶在怀中收好,然后拿起手环,用指尖慢慢地摩挲着内圈的暗纹。当她终于触及那个微微凹下的地方时,指尖一顿,似不敢相信。

      ——不是“V”,而是“IV”。

      这是雪莉本人的手环,即使顶着拉伊娅的名字,她戴的一直都是自己的手环。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西同犹豫着在那个暗纹上按了一下,然后一阵“咝咝”声响起。这是非手环使用者唯一能开启的留言功能。

      “是否选择从头播放?”清冷的电子合声。

      “是。”

      片刻之后,清晰的录音传来,久违了的甜美清脆,是雪莉本人。

      “……公元2XX1年10月8日记:
      今天我们一行五人来到了这颗充满了生命的星球上。我,西斯,玛丽,岚夜,还有西同。这个行星很美,空气中含氧量很高,尤其让人惊叹的是它的植被覆盖率。啊,我们降落的坐标是X :203, Y :178。飞船的能量因为植入程序失败已经耗完,如果需要回去,恐怕得寻找其他的能源。不过,在这之前,让我们好好考察一下这个星球吧。加油!”

      “……公元2XX2年5月16日记:
      今天,穹天小队成立了!西斯是剑士,岚夜是骑士,哦,他说他要龙骑士。玛丽当了牧师,那我就选魔法师好了。西同这家伙,明明适合剑士,居然选了盗贼,估计以后只能当个半调子了,哈哈……”

      “……公元2XX5年8月24日记:
      啊啊,西斯说他的愿望是一统大陆呢,让觉得人好激动啊(尖叫)。既然他这么说,那么身为他亲爱的队友,我们只有更努力一些啦。据我观察,这个大陆上有些生物似乎非常长寿,恩恩,想要成就霸业,没有健康的身体可是不行呢。”

      “……公元2XX5年10月12日记:
      怎么办?我觉得自己好像不喜欢岚夜,喜欢西斯了。呜哇,不要啊,竞争好激烈……玛丽好优秀的说……还有西同看西斯的眼神好像也不对劲哦,哎……”

      “……公元2XX6年1月3日记:
      龙穴,我们居然找到了龙穴!传说中的超S级任务,极有可能有龙晶存在,也就是说,回家有希望了!呜,好怀念妈妈做的黑森林蛋糕哦……”

      “……公元2XX6年1月10日记:
      西同说,她有办法。虽然很高兴听到她这么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不安啊……”

      “……公元2XX6年1月12日记:
      五号学员,西同,牺牲了。”

      “……公元2XX6年5月8日记:
      最近西斯很不对劲。不,自从西同走了以后,他就越来越不像他了。队伍中的气氛好沉闷,我好难受啊……”

      “……公元2XX7年10月6日记:
      没有人再提回家的事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公元2XX8年1月9日记:
      我知道的,他的愿望。没有关系的,如果那是他的愿望的话,我一定会努力让它实现,不,拼死也会让它实现。只是,对不起岚夜了。”

      接下来很长一段都是毫无感情的科研进度报告,跨度大约在四百年。

      “……神圣历5年获月23日记:
      终于快要取得突破了。如果可以的话,她会回来。然后即使不用那个高风险的灵魂转生术,大家也可以永远在一起,真正的永远。”

      “……神圣历10年热月9日记:
      实验进入了最后阶段。但是也陷入了僵局。那个身体,太脆弱了……根本承受不起龙晶的力量,哪怕是一半。不能再少了,不然连维持身体基本机能运行都困难。神族的基因太难复制,而且那群家伙居然敢漫天要价,太过分了……魔族,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考虑使用。啊啊,最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吗?我居然会觉得头疼。”

      “……神圣历10年果月13日记:
      最近的精神状态似乎非常不稳定。刚去做了一下脑波探测,数据有些偏高了。”

      “……神圣历37年牧月8日记:
      西同真的回来了!啊啊,我好高兴,大家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那么今天算是她的生日吧?啊,宝宝乖,再过不久就可以出来了。妈妈在录音。来,看这里~啊好可爱!!(尖叫)”

      “……神圣历50年牧月19日记:
      啊啊啊啊!天哪,我究竟做了什么?太可怕了……不行,得把她送走。继续留在这里太危险了……”

      “……神圣历51年葡月22日记:
      西斯向玛丽求婚了。真奇怪,我居然还会觉得心痛,啊啊不行,头又开始疼了……”

      “……神圣历54年风月3日记:
      玛丽牺牲了。不过没关系,事先已经准备好了,她还会回来的。但是这个死法,真的好讽刺啊,‘只有最纯洁的人才能使用的禁咒’,什么东西?西斯,你真的是太过分了……西同,我恨你。”

      听到这里,西同的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但还是强迫自己听下去。

      后面是一大段似乎是在无意识中录下的低语,含混不清。

      过去很久,当声音再次清晰地响起时,是拉伊娅:

      “啊啊,能听到这里,说明你的耐心不错呢,亲爱的。也是,能在古战场呆那么久还没有发疯,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你呢。时间不多,我抓紧说了。

      先来说说西斯的状况。他是我们中唯一一个通过成功使用灵魂转生而活下来的人。神族的继承人,这个选择很不错,但是代价也很高昂,就是继续为神族卖命。

      再说岚夜吧。他走了。没有转生,不愿意使用新的身体。大概是因为我实在太伤他的心了吧?呵呵,希望他下辈子能彻底忘掉我,然后找一个好女孩。

      玛丽,还是选择成为人族。根据她的要求,我将她直接送走了,有莱茵跟着她,应该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一个叫帕铂的小村子。究竟找不找得到她,就看你运气了。

      至于我,你一定有许多问题吧?你想问我为什么会选择和你如此相像的身体吗?那纯粹是身体的融合度问题。你适合那个,就是这样。而我在进入这个身体之前,精神状况就已经出现了问题,在换了身体之后更加严重——融合度非常差。于是在这个身体里,我的精神直接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你可以将她理解为充满善意的我,“拉伊娅”,还有恶意的我,“雪莉”。

      综上所述,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实验失败了。

      所有的。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我们所有人,不可能永远在一起了。现实真的很残酷啊,不是吗?不,应该说,神真的很残酷呢……

      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让你原谅我,真的。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们在实验室里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大部分时间我是清醒的,非常清醒。还有把你扔到古战场,也是故意的。这算是对你擅自离开我们的一点小小的惩罚吧?

      啊啊啊啊,你是不是正在咬牙呢?

      想想以前的愿望,真的很天真啊。一千年就累成这样了,还谈什么永远呢?当你拿到这个手环的时候,我想我的生命应该已经终结了吧?恩恩,那个指令,是很早以前就暗示给你的,真是辛苦了。

      不要问我,你还能活多久。我也不知道。我想,应该会是很久很久吧。不许自杀,自杀可是大罪,不被神宽恕的哦。

      恨我吗?那就不要客气,继续恨吧。呵呵……西同,我也恨你。所以请你带着这份恨意,好好地活下去吧。

      请永远也不要忘记,一定要记得——须知爱与恨同样深刻……”

      手环坠落地上。一瞬间,她什么都听不到了,唯有脑中尖锐的蜂鸣声回响不绝。

      “啊——”

      沉静许久,她终于喊出了声音,如同下一刻就要被戮颈的兽,发出最后一个高亢音符。

      愤怒,悲伤,憎恨……她从未在片刻间经历如此强烈的负面情感。窒息的感觉从胸口一直奔涌到头顶,无可宣泄。

      指甲深深掘入土中,扬起,再深深掘入。她脑中一片血红,只想将这地撕扯开来,狠狠地撕开,直到岩浆迸裂,洪水滔天,世界荒芜。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筋疲力尽,仰倒在地时,边上手环中的声音又一次清晰地传入了耳中:

      “……喂,你究竟听到了多少啊?不管了,最后一句,你的手环还有其他东西就埋在墓碑的后面,充过电了,定位系统也已经更新。以后不能帮你清理了,自己动手吧。记住了?不会再迷路了哦?”

      她又一次怔住。然后开始咯咯笑起来,大笑,笑到声嘶力竭。

      笑了一会儿,她突然翻身跪坐起来,掐着脖子开始呕吐,明明什么都吐不出来,却依然拼命地干呕着,仿佛要把身体中的污秽,所有的负面情感都彻底地排除出去。

      眼前金星乱窜,俱是模糊。周围的一切,她什么都听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

      黑暗中,唯有一个女孩的身影开始逐渐清晰。

      她托腮望天,呆愣了半晌后,忽然拔起脚边的一朵野花。

      “他喜欢我……”

      “他不喜欢我……”

      ……

      “喜欢……”

      “不喜欢……啊?怎么会是不喜欢?不算不算,再来。”

      “呜,不行,先算一下,单数瓣的应该是‘喜欢’先……”

      她碰巧路过,撞见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

      听到笑声,少女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蹦起怒瞪:“喂,西同,不许说出去!听见没有!”

      张牙舞爪。

      “不然呢?”

      “不然……不然我就恨你一辈子!”

      ……

      既聪明,又美丽,出身高贵,一切完美。拉伊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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