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错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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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他向他们伸出手，“我们一起，去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
曾经，她从未怀疑过他的话。就如她相信，那个“我们”，毫无疑问地包括了她。
那时她一直坚信着，终有一天，他们会共同成就辉煌，终有一天，她会和所有人站在一起，共享无上荣光。
直到提前出局的那一刻，她仍如此坚信着。
死。最坏的结果，也不外乎如此。
当她再次获得生命的时候，她很高兴。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他们之间的差距变得很大，但她相信，自己还是有资格回去找他们的，因为她已证明自己不是累赘——她找到了一条安全前往龙穴盗取龙晶的路线，只要自己引开盛怒的龙就行。
刚一醒来时，还未了解清楚状况，她就兴冲冲地去找他们，路上无数次设想重逢的情景。
然后，那果然是一场令人感动的重逢，单向的。
一本厚重的《大陆史》，里面没有她的丝毫痕迹；两对新人，没有她插手的丝毫余地。
直到她被雪莉抓住，卖掉，再买回，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定位应该是什么。
——仆从。
当初在母星上签了那厚厚的一沓协议时，她是如此理解的。只是时间过去太久，她得意忘形太过，不小心忘了而已。
忘了那是卖身契。忘了她已卖身给“穹天”，从骨血到灵魂。
但总是有人替她记得的。
反反复复，只是为了提醒她，自己是谁。
走进圣堂的一刻，她看到了他们站在一起，雪莉还有西斯，重生后的圣女与守护骑士。她又低头看看自己拿已经显露出原色的发，魔族。
——原来差距从来就没有缩小过。
她忽然想笑。
大厅里跪满了最虔诚的信徒还有神职人员，所有人都穿着白袍，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仿佛什么都不存在一般，干净到让人眼花。
站在神坛上，圣女看起来有些虚弱，只是一天不见，她的生气仿佛流失许多，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
“虔诚的子民们哟……”圣女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声音却依然清亮而坚定，“曾经，我因神的垂怜而来到这个世上，担任他的使者，这是我一生的荣耀。但是，凡人的寿命终归有限，如今这个躯体大限已到，无法再承受神的恩惠。我曾一度伤心欲绝，并非因为我个人的生死，而是因为我已无法再继续成为神的喉舌，无法亲眼看到他的光辉继续照耀世人……”
台下一片唏嘘，有人甚至已经开始啜泣。
世所皆知，圣女拉伊娅是有史以来最为优秀、无私的圣女。她为了传播神的奇迹不遗余力，不断耗费自己的生命力救治世人，达到了一种疯狂的地步。因此尽管神恩深厚，又有神族的漫长生命支撑，但是她那几乎拼命一般的做法，终究还是将她的生命之力燃到了尽头。
“……然而因为我等的诚心，迦那神终于降下奇迹，允许我继续担任他的使者，传播他的教义……”
“吾神慈悲……”所有人垂首叹息。
虽然西同不明拉伊娅话中的意思，但她知道自己今天难逃一劫——是希望将她献祭，祈求再获神恩吧？
虽然早已想明白，但是在圣女示意将她带上去时，西同还是感到了一种深入骨髓的战栗。
手脚缚死，然后被扔到祭坛上，如同一只肚皮翻白的鱼，只等待最后一刀落下。
结界封死，空间里只有她们两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干扰仪式的进行。
圣女走到她身边，手里是一柄长长的，银白色的剑，如同星光闪烁。她的微笑仁慈，她的目光温柔，她的手轻轻抚上祭品的额头——她要做最后的祈祷，祈祷被献祭者死后获得永远的安宁。
祭台下，所有的圣徒也在一同祈祷着。
（“吾主，请聆听吾等的祈求……”）
“恨我吧？”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笑道。
“很恨吧……看，你的眼神是这么说的。啊，这个颜色，好像是切断动脉时流出的血，很美啊……”
（“……若吾等有罪，请您赐予雷电之矛，贯穿吾等肉驱……”）
“比起你那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更喜欢这样的表情。啊啊啊，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为什么’是吗？你总爱这么问……是西斯让我用龙晶把你复活的，什么五个人在一起……呵呵，那不过是你和她的愿望罢了。”
（“吾主，请聆听吾等的祈求……”）
“不明白吗？真是的。龙晶的一半用在了实验上，就是你；另一半则放进了这个身体里。所以，回不去了。”
（“……若吾等有罪，请您降下硫磺之焰，灼烧吾等罪恶……”）
她的手轻轻捂上她的眼：
“不要再问我‘为什么’了。我很早以前就已经告诉你答案了吧？是的，我讨厌你，非常非常讨厌你。就是你，用这副表情迷惑了西斯，害死了玛丽，哪怕我这么努力，他也总是在找这双眼……”
（“神爱世人……”）
她的声音低柔，恍如五月蔷薇初绽时风中的呢喃。
“这个身体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所以，奉献出你身体里的那一半吧，为了她，为了‘拉伊娅’能够继续存在下去。”
（“爱与恨，终归轮回……”）
剑举起，狠狠地戳入她的胸膛。
她张嘴，无声的尖锐。
她的眼前开始一阵又一阵地发黑，身体里的血开始翻腾，不断地向胸膛中那个冰凉的异物涌去。然后她听到了某种许久未曾听闻的声音，仿佛心跳，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破坏掉吧……”）
（“破坏掉吧……”）
（“遵从你的血，破坏掉吧。”）
（“我以创造者的名义，命令你。”）
“啊……”禁言术终于被解除，她的嗓子却已干哑。
埋藏于魔族的血液中的力量终于在这一刻爆发，她猛然挣脱了束缚，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拔出插在自己胸膛中的剑，一把夺过，反手刺入了对面人的心口，然后蓦然松手。
一片殷红。
很多很多的血涌出来，落在祭坛上，流到了一处，混在了一起，终于再也分不出是谁的了。
“啊啊……终于吗？”雪莉微笑，握住剑慢慢拔出，“再拖下去的话，我，还有这个孩子都要等不住了呢。”
更多的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她的眼。
“幸好，还是赶上了。”
她怔住。眼前是一片血红，台下极度混乱，金发的守护骑士正猛力突破结界，发出兽一般的嘶吼，仿佛是在叫“拉伊娅”，仿佛又是在叫“西同”。
一切遥远。
“……让我们赌一把吧？”雪莉轻笑，“就赌他看到的究竟是谁。”
剑落到地上，发出冰凉的声响。
圣女低头看了看胸膛中已经裸露一角的结晶，那浸染了鲜血的深紫晶体，正散发出某种妖异的光。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取出晶体，连同手环一同塞入面前已经完全怔住了的人的手中。
“最后一次了呢……”
白光笼罩了两个人，伤口开始愈合，除了满地的血污，一切彷如幻觉。然后祭坛上一阵光芒闪起，下一秒，西同便已消失不见。
她慢慢滑落地上。
很快地，她被人紧紧抱住，那个人在叫她的名字，在叫她“拉伊娅”。
“如果还有下辈子，我绝对不要再研究什么了……”她笑着抱怨，“活这么久，太累了……不过，如果你还愿意继续爱她的话，那么西斯……我向你保证，我会成为‘拉伊娅’的……”
“不……”
“我累了……真的，至少现在。一直追着你，努力成为她，真的太累了……太累了……”
“啊……”
“最后的，算我求你了，叫我的名字吧……就一次，拜托了。”
她扯了扯嘴角，眼前已经越来越暗，她已经看不见他的脸。
“雪莉……”
这是她的意识坠入无边黑暗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她微笑。
——我赢了呢，西同。
他一直都很清楚，她知道的，只是最后确认一下。
——如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错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