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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陟海(八) ...

  •   我从床上爬起来时,周围静的可怕,九月也未来喊我。
      我觉得奇怪,便急匆匆溜出去想看个究竟。
      没成想外面竟这么热闹。
      五月正追着八月打,七月忙着梳理自己少有时间打理的长发,九月坐在一旁笑嘻嘻的看着她们,全然没有了昨晚那伤心的样子。
      “九月?”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
      九月向我微微一笑:“没事了。”
      我其实是不太相信她的,毕竟她昨晚可是伤心到极点了。可是她的脸上洋溢着喜悦,实在看不出一点难过的样子。
      我叹口气,算了,这不是很好吗。
      “给我站住!”五月像一阵风似的从我身边飞过,她手里拿着半个馒头,正在瞄准不远处的八月。
      我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们,用力揉揉眼睛,生怕自己还在做梦:“她们不要命了吗,殿主来了怎么办?”
      “殿主今天不在。”九月朝我眨眨眼。
      “啊?”
      “我们已经确定过了,殿主今天不在溟南殿,大概是天没亮时就急匆匆地赶往中原了,连灵卫门也都跟着去了,只留了几个守在大殿前。”
      “你们怎么知道的?”我挠挠头。
      “二月说的。”九月拉着我坐下:“我相信他的。毕竟殿主的文书到现在也没送来,我也没看见有任何灵卫在巡逻。好不容易有这样的机会,可得好好放松一下。所以我也便没喊你起来。”
      九月摸摸我的头:“不过还是小心点好,可千万别闯祸了。”
      我吸吸鼻子:“我知道啦。”
      五月的馒头从我头顶飞过,幸亏我躲得快,不然肯定得被砸出一个大包来。
      “浪费粮食。”我嘟囔道。
      所有人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我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我是相信二月的,我相信殿主此时绝对已经离开陟海了。
      但是殿主为何走得如此匆忙?这是在不是他的作风。
      中原对于我们来说一直是一个虚幻的地方,那里会有什么事会急需殿主回去?
      我总感觉此刻的安宁只是暂时的,心中总是隐隐觉得不安。
      可是看着大家欢喜的脸庞,我又不禁怀疑起自己来。
      难道是我太多疑了?梦中的那扇门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我晃晃脑袋,它却依然挥之不去,我的心情也因之一直阴阴沉沉。
      不管怎样,我是一定要再去那里看看的。
      我猛地站起来,吓了九月一跳。她一脸惊讶地望着:“怎么了?”
      “我有事要做。”我一脸认真地说。
      “有事要做?”九月与我对视一眼,然后意味深长地笑了:“好,你去吧?”
      我还以为她会追问我到底要去做什么事,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干脆痛快。
      那最好不过。
      “我走啦。”我回头向她摆摆手。
      “去吧。”她也向我挥挥手:“二月今早来看过你哦,就在你睡着着的时候。”
      “知道啦!”
      我不知她为何突然提二月,但昨晚的事又涌入脑海,一想起四月说二月因我而心情低沉,一股愧疚之情便涌上我的心头。
      既然早已想好了今天要去找二月,那就路过时去跟他打声招呼吧。
      在溟南殿,所有的男子和所有的女子分别住在两间屋内,屋里的陈设相同,都是只有几张破旧的木床。女子们的房间在东边,我们便叫它东房。男子们的房间在西边,便是西房,又因为西房更加破旧,每逢下雨时屋内总会滴答滴答地漏水,我们便戏称它为水帘洞。
      我站在水帘洞门前,不住地往里张望。殿主不在的消息传播地太快了,几乎所有人都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跑出去玩了,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二月的身影。
      我不甘心的走进去,伸长了脖子使劲张望,却无意中与一个半裸着身子的男子对上了眼。
      那人显然被我这不速之客吓得不轻,他尖叫一声,马上拽起身边的衣服挡在身前。
      我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连忙转过身去又捂住眼睛:“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到!”
      对方沉默了片刻,随即咬着牙冲我喊道:“小十三!”
      “十,十月?”我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子,透过手指缝偷偷地瞥着面前那个气的脸都黑了的人。
      “你来这里做什么?!”十月生气地喊道:“我只不过在换个衣服,就被你吓得差点魂都没有了!”
      我微微地睁开眼,发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终于敢正大光明地看他了。
      “我找二月嘛……”我不好意思地陪着笑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了……”
      十月白我一眼。
      “要不,今天的馒头我分你一半?”我看他依旧没有消气的念头,只好忍痛割爱,拿出我的杀手锏:“或者,一个?”
      十月又白我一眼。
      正当我苦恼实在没有别的可以拿出手的时候,他开口了:“成交。”
      我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但好歹是哄住他了,我也算松了一口气。
      只是可惜了我的一个馒头啊……
      十月满意地拍拍手:“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就不跟你计较了。”他转身离去:“二月不在,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我撇撇嘴,还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么点小事就赚了我一个馒头去,哼,奸商。
      话说回来二月去哪了?九月说他去看过我,可那之后他又去哪了?
      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我无聊地坐在二月的床铺上,托着脸,晃着脚,等二月回来。
      我当然是不会告诉他我要去看什么的,我只是想表达表达我内心的歉意而已,省的我这一天脑子满是他,又总是心感愧疚,影响我干正事。
      我拍拍他的被子,唉,比我的还要冷些硬些。还好现在天气热,到了冬天这不得冻死啊。
      我叹口气,却无意中瞥见枕头下有什么东西,是一个卷轴。
      我迟疑着要不要拿出来看看。它会不会与二月瞒着我的事有关,与逃离陟海有关啊,那可是非常值得一看的。
      可是,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总归不太好吧,而且还是这种话事关重大的东西…
      不过,万一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呢……
      ……
      算了,我就看一眼,一眼就好。二月肯定不会生我的气的,一定不会的…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还是向那个卷轴伸出了我贪婪的手。
      卷轴上的东西却令我大失所望。
      没有什么过去的真相,更没有什么秘密计划,整个卷轴上只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同一个字。
      二月教过我识字,所以我认得那个字——陈。
      我不知道这个字是不是二月写的,小时候二月教我写字时只是找根木棍在地上划拉两下的。
      而且这个“陈”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写这么多遍?
      我正想得入神,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声。
      我回头,二月正站在门口,而此时的我,正紧紧地握着打开的卷轴。
      真好,能一天之内两次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的,大概也就只有我十三月了。
      我赶紧绽放出我最大的笑脸:“哎,你回来了呀,我一直在等你呐!”我手忙脚乱地将卷轴卷起来,试图趁二月不注意把它塞回去。
      可是越急越乱,卷轴“啪”的一声从我手中掉到了地上。
      苍天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习惯性地装傻:“哎?这是什么呀?”我低头假装打量着卷轴:“上面还写满字呢……”
      二月叹了口气:“我都看到了。”
      他话音刚落,我便飞扑到二月身边,眨巴着眼睛讨好他:“我说我不是故意想看的你信吗?”
      二月挑挑眉。
      好吧,我知道他是不信的。
      “哎呀,我只是好奇嘛,你不要生气嘛…”我紧紧地拽着他的衣角。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二月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显然面对这么撒娇的我他也是十分别扭且不习惯的。
      “我并未生气,只是看到你在这里有点惊讶罢了。”
      “那太好了!”我立马松开手,恭恭敬敬地把卷轴递到他的手中:“喏,还给你。”
      二月摩挲着卷轴:“上边的字你可认识?”
      “当然!”我仰起头,得意地晃晃脑袋:“你教过我的,是‘陈’。”
      二月笑着点点头:“不错,记得很牢。”
      “你写的呀?”
      二月点点头。
      “不过,”我用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为什么要写这个字啊?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二月没有说话。
      我不解地望向二月,却发现二月也在望着我。
      许久,他缓缓开口道:“陈国。”
      “陈国?”我皱起眉头:“这是什么啊,没听说过。”
      “陈国是一个国家,它也有一个君主,就像中原的君主一样。”
      “啊?”我失望地说道:“那岂不是跟溟南殿一样讨厌。”
      “不。”二月摇摇头:“陈国的君主与中原的君主不一样,陈国的君主是个英勇无畏的大英雄,陈国的子民也都安居乐业,平安快乐。”
      “哇,那听起来真不错哎。”我两眼放光:“陈国在哪里啊,我们能去吗?”
      二月笑着摇摇头。
      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没了精神:“唉,还以为能去到那个好地方呢。”
      “别垂头丧气了。”二月伸出手:“难得的日子,出去走走吧。”
      我犹豫着没有伸出手,二月有些惊讶。
      “怎么了?”
      其实我是想着要去记忆中的那扇门那里去一探究竟的,况且今天又是殿主不在的大好时机。
      可是我又实在是很想跟二月一起去外面玩的。
      算了,那扇门就在那里,又跑不了,但是殿主是会跑回来的。时不待人,我且先与二月出去玩一会吧。
      “没事。”我冲他笑笑,把手放到他的掌心里:“走吧。”
      二月的手握住了我的手,小时候他也是总是这样牵着我的。
      一踏出大门,一股花香扑面而来。我好似打了鸡血一样,飞奔着扑向花海,全然忘了自己还拖着满身的伤痕。
      二月在后面喊道:“慢点,你身上还有伤呢!”
      我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我可是无敌厉害的十三月哎。
      可是下一秒,我便被什么东西绊倒了,狠狠地跌倒在地上。
      我揉着摔疼的屁股,又摸摸自己差点被撕裂的伤口,呲牙咧嘴的动弹不得。
      二月熟练地把我从地上“捡”起来:“说了让你慢些,总是不听。”
      “是有东西把我绊倒了!”我不满地低头寻找着“罪魁祸首”。
      “哎?”我从地上鼓起的小土包中看到了什么,便伸手把它刨了出来:“九月的香囊?!”
      我赶紧把香囊拍打干净,没错的,这么精巧的绣工,是九月的手艺没错。
      “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环视周围,却未见九月的身影。
      我正好奇着呢,突然摸到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似的。我将手伸进香囊里面摸索,好像找到了一块布包裹的小小的石头。
      我将石头拿了出来,我和二月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是“真心”。
      我展开包裹着“真心”的布,那是一块精美的手帕,上面赫然绣着两个歪歪扭扭几乎难以辨认的字——四月。
      依九月的手艺,她本不可能会秀出这般水平欠佳的作品。四月二字如此走样,只是因为,她不曾认字。
      生活在溟南殿的人们,几乎是没有机会学习认字的。好在二月什么都懂,从小他便教我读书写字。
      我经常想让九月与我一起,她却总是笑着摇摇头,说自己还有很多布没有织完,还有很多差事没有做完。
      其实我知道,她不是做不完自己的事,她是想帮我完成我的差事,好让我放心的学习。
      为了我,她放弃了太多太多。
      “九月……”我的视线变得模糊,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她曾见过我写我自己的名字,便默默地记下了“月”的写法。我知道了,便教她写“九月”,她笑着说自己手拙,学不会的。
      可是,她最终还是记住“四月”二字。
      九月说过,“真心”是四月为她做的,如今她扔掉了她,最终是选择了放弃四月吗……
      我默不作声,只是望着那曾经寄托着九月一片真心的“真心”。曾经多少个日夜,九月曾望着四月的名字而默默伤心啊。
      “这是九月的。”二月见我不说话,便轻声说道。
      “你怎么知道?”
      二月从我手中拿过手帕和“真心”:“四月曾说过九月做了香囊,还大致给我形容了一下,大概就是你手中的这个香囊的样子。”他望着手帕上的四月二字:“只可惜,他们注定互不相知。”
      他将东西还给我:“让它回到原来的地方吧。”
      我惊讶地望着他:“什么意思,什么叫注定互不相知。”
      “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苦衷,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二月望着远方的天空:“小十三,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不满地努努嘴,小声嘟囔着:“什么嘛,又故作神秘。”
      我将用手帕将九月的“真心”包好,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将自己脖子上的“真心”也取了下来,也包在手帕里。
      我与九月的“真心”即将没入泥土,永远在这里相互陪伴,而二月的“真心”也早已在一月被杀的那场风波里丢失,如今只有四月的胸前,还会跳动着这颗永远鲜红的“真心”。
      我认真地将香囊埋好,又在上面放了一朵格桑花。
      就让九月的真心,永远待在四月那里吧。
      “小十三!”二月站在不远处向我招手,我急匆匆地拍拍身上的灰尘,高声回应着:“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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