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殇》莞梁

11、灵阁（一）

　　我跟随小饭走进屋内，一股腐败酸臭的问道直钻鼻孔，我赶紧捏捏鼻子，掐掐人中，以防自己被熏晕过去。
　　我四处张望，发现在屋子的角落散落着许多食物残渣，那便是气味的来源。
　　我嫌弃地蹲下端详着那些残渣，依稀可以辨认出都是我们平时吃剩的吃食。
　　“哇，你的生活不错嘛。”我摸摸小饭的脑袋：“不过，是谁来喂你的啊？”
　　小饭当然不可能回答我，她毕竟只是只猫。
　　她懒洋洋地看我一眼，便自顾自地走到一旁趴着去了。
　　“懒猫。”我撇撇嘴。
　　我站起来，重新打量着四周。烛台上的烛火人燃烧着，我摸摸放置着烛台的桌子，上面有一层层厚厚的蜡。
　　显然，有人几乎每天都会来这里更换蜡烛，使之长明。
　　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如果我的猜想是对的话，如今蜡烛已经燃了一半多了，不过多久那个更换蜡烛的人就会来了。
　　我不知道他是敌是友，若是友，那自然好说。若是什么坏人……
　　我用力晃晃头。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大不了动作迅速一点，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来到这里，总得搞出点什么名堂来才算不虚此行。
　　我在屋内四处搜寻着可疑之处，就差把地板和天花板掀起来了。
　　可是我一无所获。
　　我努力回想着当年来这里时的记忆，可除了这间屋子的位置，我实在不知道其他与之相关的事情。
　　而且，这间屋子看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不过空了点，旧了点，臭了点，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难道那个梦真的只是个毫无意义的梦吗……
　　我苦恼地靠在墙上，抚额而叹：“唉，早知道就不扔下二月自己跑过来了…”我气愤地捶墙：“可谁知道这屋子这么没劲呢……啊！”
　　墙上的砖突然移动了，吓得我猛地弹起来。小饭亦被我惊醒了，双眼迷离地望着我。
　　我惊讶地看着那块砖逐渐向后移动，便随着一阵“轰隆”声，墙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我像截木头一样直直地戳在原地，下巴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小饭却无动于衷，好像在看什么平常事似的，我由衷地为她竖了个大拇指。
　　我小心翼翼地挪到墙边，眼前的景象却使我震惊。
　　门中有一个入口，入口处透过来耀眼的光。
　　“哇，果然有惊喜啊……”我一边将下巴扶回原处，一边端详着这面“断墙”。
　　原来这面墙只有小部分是真的用砖砌成的，大部分只是木制的，只不过被绘成了砖墙的样子。
　　有意思。
　　我迟疑着要不要走进入口，万一前面有什么危险，那可就把命搭进去了。
　　我回头问小饭：“你要不要一起啊？”
　　小饭把头扭了过去。
　　我叹了口气。算了，怎么能拉一只懒猫当垫背的呢。
　　我咬咬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迈进了入口里。
　　如白昼一般的光猛地打在我身上，我虽说闭着眼，却依旧感觉刺眼的很。
　　我小声喊道：“有人吗？”
　　没人回应我。
　　“没人我就进来啦？”
　　依旧没回应。
　　我跳了进来，努力适应光的强度，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
　　我的下巴又差一点掉下来。
　　我从没见过如此金碧辉煌的地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金灿灿亮晶晶的。高大的金漆架几案几乎占据了半间屋子，宽大的金漆雕花书案上，金色的香炉和晶莹剔透的台盏摆放在上面。四处可见的壶形灯，金足樽，碧玉殇，复杂又奇诡的雕饰，一切都是那么华丽，让人目不暇接。
　　我贪婪地摸摸这个，又碰碰那个。
　　这里有这么多好东西，我偷偷拿走一个，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我兴奋地到处乱窜，琢磨着以我的能力能带走的最有价值的东西是什么。没多久我便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盒子的盒子。那玉佩被放在一盒子被放在架几案的深处，我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它拿出来。
　　藏的这么隐蔽，里边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那盒子已经很老旧了，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我轻轻吹了口气，灰尘便漂浮到空中，呛得我直咳嗽。我用手擦擦它的表面，它的原貌逐渐显现出来。
　　这盒子通体是紫红色的，凑近了闻竟然还有一淡淡的香气。盒子上面满是雕刻的精巧的花纹，很是好看的。
　　我内心一阵狂喜，嘿嘿，总算找到宝贝了。
　　我打开盒子，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躺在里面。
　　“哇，好东西啊。”我两眼放光，把玉佩拿在手中不忍放下：“这比‘真心’还要好看啊。”
　　那玉佩通灵剔透，莹润光泽，只不过它不是红色的，而是白色的。
　　我细细得端详着玉佩，发现上面竟雕刻了一个“魏”字。
　　我挠挠头，难道这块玉佩是有主的？
　　不管了，这玉佩都放这儿这么久了，要是真有人还记得早就该拿走了。正好九月的“真心”不在了，那就拿回去送给她吧。
　　我对这盒子默念了几遍“不好意思”，便心安理得将它收入囊中。
　　我抬起头打量着一排排的架几案，这里有很多书籍和卷轴，导致架几案看起来黑压压的一片。
　　我随便抽出几本看了看，上面有很多我不认识的字，依照我能读懂的部分来看，大多是些典籍和史册。
　　突然，我看到了一本厚厚的破旧的书。
　　这里得书大多保存完好的，唯有这一本书，已经卷边泛黄，显然是经常被人翻阅的。
　　我将它抽出来，发现是一本剑术秘籍。
　　上面详细的画着每一招式的图解，我越看越熟悉，努力回想着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些招式。
　　突然，我的脑海中浮现出二月与四月每夜练剑的场景。
　　我的心一惊。没错了，他们的招式与这上面的一摸一样。
　　他们来过这里。
　　我就说嘛，明明大家都一起长大，二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故事，懂得那么多东西。这么大的藏书阁，想不学识渊博都不行啊。
　　不过我倒是没有特别惊讶的，既然我都能误打误撞发现那面墙上的机关，二月那么聪明，对他来说这更是小菜一碟了。
　　可是他们一直瞒着我，这件事还是令我很不爽的。
　　我继续闲逛着，这里对我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寻宝地嘛。
　　果然，没过多久，我又在金漆几案上找到了什么。
　　那是一些金丝绢帛，没有很多，大概有十几张吧，被草率的缝在一起，压在烛台地下。
　　我轻轻地把绢帛抽出来，发现每张绢帛上都写着字。
　　第一张绢帛上写着“彦景”两个字，大概是个人名，只不过被人用笔轻轻的划掉了。旁边还有一串数字，大概是这个人的生辰年月。在下面，便是密密麻麻的很多我不认识的字了。
　　绢帛的最后，印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红色的印。上面的字我依旧是不认识的。
　　我努力地辨认着，希望能找到什么我能看懂的信息。
　　突然，我在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中看到了一个小小的“陈”字。
　　陈，陈国。
　　我呆住了。陈国，传说中的陈国，我手中拿的，是跟陈国有关的东西。
　　我赶紧翻到下一张，上面也有一个人名：彦枳，只是“枳”字我并未见过，也不会念。这张绢帛与上一张几乎相同，也有一个小小的“陈”字，只不过，“彦枳”二字未被划掉。
　　后面的绢帛也都大致相同，都是一个名字，一串数字，一片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一个红色的印。
　　只不过，只有前两张绢帛上写有“陈”字。
　　我扫兴地翻到最后一张，这一张绢帛与前面的有所不同，它看起来要新一些，墨迹也明显比前面的要黑一些，显然是后来才加上的。
　　上面也写着一个人名：秦翕。
　　“翕”字我也是不认识的，我挠挠头，这里的字怎么都这么复杂，早知道以前二月教我认字的时候我就认真一点学了。
　　这最后一张上，依旧没有“陈”字。
　　这些绢帛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些人又是谁，他们与陈国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什么头绪，只好无奈地把他们放回原处。
　　可我手一滑，绢帛掉到了地上。
　　我不满地拍拍自己的头，我怎么老是这么毛手毛脚的。
　　我蹲下来捡地上的绢帛，一张，两张…
　　十三张。
　　一共有十三张绢帛。
　　霎时间，我仿佛五雷轰顶。
　　为什么恰好是十三张？
　　十三张绢帛，十三个人名，十三个人还有被划去的第一个人名。
　　溟南殿生活着我们十三个人，而一月已经死了。
　　我突然有些害怕了，我不敢去想。我的脊背发凉，我的手脚冰冷。
　　原来我们有自己的名字，原来我们的人生就这样被冰冷地写在一张张绢帛上，像一群待宰的羔羊，等待着哪一天有人来划掉我们的名字。
　　周围的一切好像突然不那么好看了，金灿灿的光不再华丽，反而像是从刀刃上反射出来的冰冷的光。
　　我对这一切感到恐惧，我不敢再在这里停留一刻。我迅速将绢帛放回原处，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小饭又被我吓了一跳，不满地叫了一声。
　　我惊魂未定：“小饭，我们走，我们走。”我一把抱起她，回头望了一眼即将燃尽的蜡烛，冲出了大门。
　　小饭对我我冰冷的手很不满意，在我怀里不住地蠕动着。
　　我面如死灰，眼泪禁不住流了出来。
　　小饭见我哭了，伸出舌头舔舐着我的脸。
　　我擦掉眼泪。一月说过，哭是最没有用的。我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我没事，小饭。”
　　小饭将自己蜷缩在我的怀中。
　　我沿着来时做的标记，踉踉跄跄地摸到了路的出口。
　　我从出口爬出来，感慨万千地望着周围熟悉的一切。
　　我总有种刚刚从鬼门关逃出来的感觉，但其实，那里哪有什么真正的危险啊，不过是我自己内心恐惧罢了。
　　我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说不定，一切都是巧合呢，万一在别的什么地方正好也有十三个人呢，万一彦景名字上的划痕只是不小心画上去的呢。
　　我不断的安慰自己，心跳逐渐恢复了正常。我抱着小饭往小黑屋走，可还没走两步呢，小饭却l突然身体僵直，猛地从我的怀中跳了出来。
　　“喂，你去哪！”我朝她喊着。
　　“小十三。”
　　二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总算知道小饭为什么突然逃走了。
　　只不过现在身体僵直地是我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回过头，尴尬的笑着：“你醒啦…”
　　“嗯。”二月的脸色有些奇怪：“你去哪了？”
　　“我，我饿了嘛，我就想回来找点吃的。”我嘿嘿笑着，肚子也给力的叫了。我指着的确是饿扁了的肚子对他说：“你听，是真的。”
　　这么多年，我早已练就了说谎话不脸红的本领了。
　　“找吃的，不应该是这个方向吧。”二月直勾勾地盯着我，好想要把我看穿似的：“前面就是大殿，难道你想从灵卫那里搞到食物？”
　　“当，当然不是！”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我是，我是正好看到小饭在这里，便想带她一起去。好久没见她了嘛。”我一脸正经地说：“谁成想被你给吓跑了。”
　　二月无言。
　　我内心一阵暗喜，看样子我说的话他有些信服了，我决定乘胜追击，反客为主：“倒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呀？”
　　“四月告诉我，你往这个方向走了，我便寻来了。”
　　臭四月！差点坏了我的好事。
　　我心中暗暗地说着四月的坏话，二月却说：“你可不要说四月的坏话啊，若是没有他，我可是找不到你。”
　　我赶紧陪着笑脸：“好好好，我不说。”我拉着他的衣角：“我真的不是故意把你扔在那的嘛，不要生气嘛，你饿不饿，我带你去找吃的好不好？”
　　二月语调阴沉，甚至还有些委屈的意味：“我没有生气。”
　　鬼才信呢。
　　“哎，我错了嘛，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我伸出手：“拉勾！”
　　二月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缓缓开口道：“以后不要再乱跑了，害得我担心。”他伸出手，我赶紧拉住他的手盖了一个章：“好，我答应你。”
　　二月的脸色终于好看些了，我也算松了口气。
　　“走吧走吧，我们去找九月吧，”我推着二月向前走：“饿了找她总没错的。”
　　二月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轻轻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