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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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凌彦高一上学期中就转学到Z市了，而我们在高一下学期暑假彻底决裂。
那时候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眼皮一直在跳，有一种猛烈的预感告诉我会发生一些事。
在那一段时间里，我怎么也联系不到凌彦，我以为他有事在忙才会不找我。但是后来，我却发现了在我的任何的通讯列表里都没有他名字，也就是说他不再存在了我的好友列表。
但我没有删了他，而不存在，原因只有一个。
除了我手机的通讯录他动不了，那个静静的手机号码依然还在。
那一刻，我没有多想，直接发了一则短信过去：为什么删了我？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收到了三则来自凌彦的短信。
1：对不起。
2：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但是……
3：她直接拿了我的手机删了你，还说了不这么做就要分手，而且我不想看到她麻烦你。所以…小茗，对不起。
这三则短信，我静静地看完了，没有回复他，也没有问他：她是谁。很奇怪，当时我没有流一滴眼泪，反而很冷静地直接关机睡觉。
原本我以为，这种电视剧才会有的情节，这种为了女朋友断了和所有较好异性朋友联系的桥段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里。但是这确实是发生了，而且还发生在了不相信这种事的我身上。
这是讽刺吗？世事果然难料。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就醒了，比平时都要早。但是我没有起床，开了机看到Message的图标又想起了昨晚的短信。不知道是不是没有勇气，我竟然还没有删除那些短信。
手机被我握得发烫，我使劲咬住被子不让自己哭出声音。但是眼泪好像怎么也止不住，它一直从眼眶滑出来，流过脸颊再滴在枕头上，泪湿了一片。
直到后来我哭得有些气喘，一通猛烈的咳嗽才暂时停了一会儿。
我抖着手穿好衣服，随便刷了牙。趁着家人还没发现，我就偷偷溜出去了。
我自己逛到公园，这里满都是晨运的人，各年龄段的都有。
“乐清……”我坐在湖边的长椅，带着沉重的沙哑声打电话给乐清。这种时候，我能找的只有她了。
“怎么了？你在哪？”
“湖边公园。”
“等会儿，我现在过去。”电话那头我像是听到了许多把钥匙碰在一起、玻璃杯摔在地上破碎了的声音，听得出来她有些急。
“嗯……”
很快我就看到了从远处跑来的乐清，见到她，我的泪水又泛滥了。
“小茗…怎么了？”
我扑倒在她怀里，在这凉爽的早晨啜泣着，任风怎么吹也吹不散我的愁绪与伤感。
过了一会，我感觉眼睛好痛，痛得再哭不出来我才慢慢把事情告诉乐清。
“凌彦不要我了…像她们以前一样……永远都不要我了……”
“怎么会呢？你别胡思乱想…”
“我没有……”
我把手机递给乐清，让她看信息栏。
这下她该明白了吧？
乐清看完了短信，沉默着握紧我的手。
我清楚她不擅长安慰人，这亦是她最能表达关心的动作。其实我很安于这样的沉默，至少我们都不需要说话，就安静地待着。
因为现在我真的不想开口说话，也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才会没那么难受。
乐清陪我在湖边坐了一会儿，“我陪你回家好不好？”
她理理我有点乱的头发，拉起我，往回家的方向走。
到家的时候，妈妈和哥哥已经起床了，爸爸不在。他们好像不知道我不在房间，看到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有些惊讶。
妈妈问我：“小茗，这么早去哪了？”
虽然我一直抵着头，但有些红肿的双眼还是被眼尖的哥哥发现了。他看了眼乐清，欲言又止。
我让乐清松开手，自己慢吞吞走进房间关上门。
我靠坐在门边，用手捂着嘴痛哭，发出呜咽的声音，泪水无声无息地在脸上流淌。我无助地望着前面，手脚冰冷且浑身都在颤抖，一直被压抑的悲伤在不断碾压着心脏，紧绷的神经令我有种窒息的错觉。
这样难过地哭着不知持续了多久，直至后来头脑发涨眼前昏黑，这才暂时停了下来。
一个人待着又开始胡思乱想，我重新躺回床上，忍不住地小声抽泣。
然后我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外传来的谈话声，我扯动了下嘴角。乐清应该是把我的事告诉了他们吧。
从那天起，我就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间，点头或者摇头的动作少之又少，更没有再开口说过话。妈妈和哥哥常常都怕我做傻事，每天都找出各种事拉着我一起，乐清也是每天过来陪着我，但我还是很少理他们。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半个月之久。
爸爸看着我越来越堕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对我破口大骂：要死死外面，别脏了我的地方。
妈妈听了不禁泪如雨下，朝着爸爸喊：“小茗也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这样说她！”
“我没有她这样的女儿！天天这副死样子也不知道晦气！”
我坐在床上听到这些辱骂依然不为所动，艰难地扯了嘴角继而空洞望着窗外。
应该是他工作不顺，又怪到我头上了。
没关系，这么多年了，都习惯了。然后我就听到了一声巨响，应该是摔碎了什么东西。
后来我才知道，是哥哥摔了他的酒瓶不让他喝酒，怒吼道：“你可以不认你的女儿，但我绝不会不认我的妹妹！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妹妹！”
这一次矛盾彻底激化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是哥哥平生被爸爸扇了耳光。
那声响很大，即使是经常被打的我听到了也觉得疼，哥哥又怎么会不疼？
一阵风波过后，哥哥若无其事地走进我房间，轻轻抚着我的头。
“小茗，我们走吧，和妈妈一起离开这里。嗯？”
我抬头，看到哥哥的嘴角有些肿，居然被打得流血了。一时之间我的鼻子有些发酸，慢慢伸出手将哥哥抱住，将头埋在他胸前。
“乖，别哭。哥哥没事。”
哥哥帮我擦擦眼泪，又说：“我叫乐清过来帮你一起收拾东西，好不好？”
这次，我点了点头。
哥哥笑了，扯动了嘴角的伤口，又渗血了。
乐清过来了，她帮着我一起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要穿的衣服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安安静静的也是迅速的。我拉着行李箱走出房间，毫不留恋地关上门。客厅是一片狼藉，就连墙上挂着的那幅几年前照的全家福也摔碎了被扔在地上。
我走过去，清走上面的碎玻璃，小心翼翼地抽出那张照片。
跨过狼藉，从抽屉找到划刀将塑胶片割开，再徒手将顿时软化的照片撕碎。
随着手臂抬高再打开手掌，许多碎片从天而降。一连串动作下来，我都完成得十分缓慢。
哥哥和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房门口，他们一直看着我做了这些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一言不发。
我们几个一起离开了这里，告别了这里的狼藉。
这个房子，有我十七年的痛苦回忆。
因为这个房子，我过得并不快乐。
因为这个房子的主人，我和我的家人必须离开这里，去重新找回我的家。
新家由我、哥哥和妈妈三个人组成，虽然房子比较小，但这里充满的都是家人的味道。
我的房间不算宽敞，里面的小阳台却是我最喜欢待的地方。
搬到这里，我还是不说话。我知道他们看着很痛心，可是我就是开不了口，哪怕一个字也不想说。
有一阵子我觉得自己越来越严重了。看到电视剧的苦情戏我居然很想笑，看到病恹恹的小猫或者小狗我会想上去把它们掐死，骗自己我只是想帮它们尽早解脱。
但我以前是喜欢小动物的啊！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天，只有哥哥和我在家，妈妈出去了办事。后来哥哥也出去了，但他说很快就会回来。
我突然萌生了一种很可怕的想法。
从抽屉翻出钥匙将家门从里面上锁，再冲进浴室把里外两扇门都锁上了。我打开花洒，从柜子拿出刀片坐在水淋到的地方，热水将我身上的薄外套打湿了。
我看着刀片上的光面，抬起右手划了上去。拿在左手的刀片顿时出现血痕，我再一次重复了刚才的动作，右手手腕被划了三次，鲜血变得汹涌向四周流开。
很奇怪，我居然感觉不到痛。
我望着天花板，因为太久没有说话，声音都有些沙哑：“妈妈、哥哥，对不起……”
我闭上双眼，任由手上的血涌出，静静地迎接死亡的到来。
没过多久，我就听到哥哥转动钥匙开门的声音，“小茗？”
他叫我了。
但我就坐在花洒下，一动不动的，意识渐渐远去。
哥哥最终还是找到了浴室这里，他有些着急，用力拧了门柄还是开不了门，他又匆忙地去找钥匙。
起先我感觉不到哥哥是不是进来了，但身上的热水忽然就停了，我突然就变得好冷、好冷。
“小茗！醒醒！”
哥哥把我抱起一直往外跑，远去的意识令我一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觉得头好晕，好想就这样睡过去。
耳边都是他压抑着的哽咽：“小茗！你说句话好不好？别吓哥哥……小茗……别睡了……”
原来真的是哥哥进来了，他看见了我的自杀与堕落，原来是哥哥救了我。
但是哥哥啊，你为什么要救我？与其让我这样行尸走肉般地活着为什么不让我就此了结。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医院了，看了一眼被纱布缠着的右手腕我居然笑了，笑得非常苦涩。
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都在我身边，守着我。
我不敢看他们其中的一个，只透过病房的窗户直盯盯看着外面树上的小鸟，飞来了，又飞走了，不曾多停一刻。
“小茗……”
妈妈叫了我一声，将我上半身拥进怀里。她双眼都是通红的，“你怎么这么傻……”
听到妈妈这么痛心的声音，我的心并不好受，但是我的泪水好像已经流光了，任凭我怎么难过也哭不出来，只能默默地承受着心的疼痛。
在这里待了几天，我想出院。但妈妈和哥哥都不让，他们都认为我心理出现问题，要我配合医生做各种各样奇怪的治疗。
我闹过、拒绝过、发脾气过，就是不开口让他们给我出院。正是因为如此，我还是要待在这里，由哥哥守着我。
没用的，哥哥，你办不到时时刻刻都看着我。
这是我那时最想说的独白。
这天，市里下雨了，很大。
我偷溜出病房，走到医院的篮球场，在旁边的储物室放着很多篮球。我脱下外套，径直拿起一个直奔篮球筐。
瞄准球筐，投球。
空心三分球，进了。
因为下雨，球场上几乎没人，只有我一个傻傻地一遍又一遍重复各种投篮姿势。
身上的病服被淋湿了，头发紧贴在额头，有汗水也有雨水。
我停下来的时候，听到身后的行人在议论，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我。但我不想管，也不能管，嘴巴是别人的。正打算重新从半场开始运球，手里的篮球就被哥哥抢走了！
他抢了我的篮球，跑场，上篮，动作一气呵成。
进了筐的篮球就掉在地上，我们都不去捡。
“萧茗！你是不是想死！”
这是近段时间以来，哥哥第一次用这么重的语气跟我说话。难道是我真的伤透了他吗？
哥哥见我还是不说话，他放缓了语气，双手扶着我的肩膀。
“小茗，别这样好吗？再这样下去我和妈妈都会担心……”
我没理他，想去捡起那个被遗弃的篮球继续打球。怎料才刚走几步，就被哥哥一把拉住，我甩开他继续往前。
“你想打球是吗！行！我陪你打！”
哥哥，我不想你这样，但我不能停止让自己继续这样。
我看着哥哥渐去的身影，头好痛。我拼命甩甩头，头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痛得更加剧烈。
下一刻，我顶着头痛欲裂的感觉跪在地上，大雨就这样继续落在我身上。
哥哥听到声响连忙跑过来，他想将我抱起，但我紧紧地抓着他的手不放。我低着头，那些压抑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再一次夹杂着大雨汹涌而出。
“哥…我好难受……我真的好难受……你教教我该怎么做…行吗……”
“小茗……”
还没来得及听到哥哥说什么，我便晕倒在他的怀抱里，坠入无尽的黑暗。
再次醒来，不同的是妈妈不在，只有哥哥在病床前坐着，一语不发地看着我。
我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树叶，咽了口口水：“哥，我饿了……”
将近一个多月，我才开口叫他。
第一次觉得有一个哥哥居然可以这么幸福，原来可以叫一声“哥哥”的感觉是这么舒服。
“你说什么？”
我转过头：“我饿了。”
虽然我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哥哥应该不至于听不清我的话。事实上，他应该只是想再听听我的声音，我说话的声音。
“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想吃你做的小米粥，可以吗？”
哥哥又笑了，笑得从所未有的舒心。
他摸摸我的头，说：“当然可以，你乖乖在这等我，不许乱跑。”
“嗯……”
看着哥哥的背影，我好像明白了许多事。而这些事，并不是说我们变成怎么样就能改变或者如何，我们只能去适应，再去明白，然后好好生活。
所以哥哥，谢谢你，谢谢你一直给我的爱。
没过多久，乐清就来了。我猜应该是哥哥叫来的，他还是害怕。前面的事让他害怕我这个妹妹又会做出令他诧异的举动，然后他会一辈子良心不安。
“乐清……”
“小茗……你……”乐清有些不敢相信我会突然开口叫她，她立即坐到我身边说：“你是叫我了吗？可不可以再叫一次……”
“乐清，对不起……”然而这次乐清听到了，她几乎是泪流满面，一把将我抱住。
“萧茗！你知不知道你都快要把我们吓死了！你知不知道啊！”
“对不起……”
乐清低着头，轻轻地摩挲我手腕的纱布，“还疼吗？”
我有些害怕地缩了缩，不想让她看见那些被掩盖的丑陋的刀疤，但她眼神坚定地看了我一眼，更加用力拉住我要缩走的手。
纱布很快就被她完全解开了，手腕上除了三道很深的刀疤被用针线缝合了以外，周边还有我因为手抖而划破的各种凌乱的深深浅浅的伤口。
我低着头抽回手，把衣袖往下拉遮住裸露在外的伤口。只见乐清从口袋拿出一个黑色的护腕，然后戴在了我的右手。
“以后，就不会有人知道了。”
“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