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杀》龙五爷

53、新成员

　　“谢谢。”季笙秋下意识地想玩儿手机，手伸到裤袋里才想起来刚被门口的看守收走，临了只得改成摸鼻子，讪笑一声：“你胖了。”

　　事实上，李清麟确实胖了点儿——因为他之前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瘦”，而是暴瘦成了骷髅。难以置信，那时的他只有不到一百斤的体重……

　　For Gods Sake！一米八五的身高，不到一百斤！比她还轻十多斤！

　　她真心夸奖道：“起码，现在看起来像是个活人了。”

　　李清麟道：“谢谢。”

　　季笙秋于是继续摸鼻子，一晌寂静无声。约莫过了一分钟，她才鼓起勇气，主动打破了这沉默：“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很好。”

　　“具体好在哪里？”

　　“你很有趣，也很聪明。”李清麟眨了眨眼，是一副很认真的神情：“需要我举例子么？”

　　“哈哈，哈哈哈！”闻言，季笙秋忽然大笑起来，旋即又恢复从前那副吊儿郎当满不在乎的模样：“不必，我很有自知之明。”她蓦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知道吗？我之前一直都只把你当成是个工具人——能帮我复仇的工具。”

　　李清麟挑了挑眉，不作回应。季笙秋索性更直截了当地说下去：“8.2爆炸案发生后，你嫌疑最重，于是我故意把白崇简接手你的案子这件事透露给了龚沐风——因为我知道，凡是白崇简经手的大案要案，龚沐风这个妒贤嫉能爱表现的货色都一定会掺上一脚。所以严格来说，是我借龚沐风之手，对你实施了刑讯逼供。”

　　说完这些，她便深吸了一口气，心虚地别过脸去等他发飙。却不料等来的是李清麟轻描淡写的一笑：“感谢你的诚实，季小姐。”

　　这是什么意思？

　　季笙秋倏然睁大本就不小的双眼：“难不成，你早就知道了……？”

　　李清麟微笑道：“当然。”

　　季笙秋哽住。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幼稚、多么愚蠢——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仿佛一只伪装成人类的老鼠，藏在皮囊下吱吱乱叫、吵嚷得不知所谓、像个白痴。

　　半晌，季笙秋干巴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有机会的话……”话说到一半，却又改口：“柳寻说，我这样的人……我是说，我的意思是说，他、他、他曾试图挑起我对你的怀疑……额，挑拨离间。”

　　李清麟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耐心地等她说下去，可她词穷了。于是他好心地替她把没说完的话说完整：“他告诉你，像我这样的变态杀手，”说到这儿，居然很开心似的笑了下：“会虐杀像你这样有趣又聪明的女人，取乐？”

　　季笙秋又抬手拢了拢头发，垂下眼帘，难得羞涩：“不过，人家也知道你舍不得的嘛。”

　　李清麟温柔地笑了笑：“嗯，确实舍不得。”

　　“好吧，不调戏你了。”直到现在，季笙秋才终于收敛了脸上不正经的笑容，正色道：“上次你让我查的名单，我回去查了，发现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他们全都失踪了。”

　　她一字一句道：“并且在失踪之前，当地均有重大命案发生。李清麟，你让我查这些，究竟是想告诉我什么？”

　　“你可以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这又是什么意思？季笙秋皱着眉，很听话地、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些人全都失踪了，并且在失踪之前，当地均有重大命案发生……”

　　她忽然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这些人恰巧在命案发生后失踪？如果不是巧合，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

　　“他们就是至今未破命案的……”她大胆地推测道：“凶手。”

　　李清麟注视着她的脸，眼睛瞬也不瞬。季笙秋鼓起勇气继续道：“这些人的名字，是你在越狱那三天里搞到的。新闻报道也许会报道命案，可失踪人口这种信息却不可能为媒体记者所知，所以究竟是谁告诉你的？或者，当时是谁帮你入侵了警方的数据库？”

　　李清麟反问道：“这很重要么？”

　　“唔，如果你不喜欢我刨根问底，我不问就是了。”季笙秋又摸了摸鼻子：“其实你完全可以依靠警方技术部门——”

　　“抱歉，我并不信任警方。”

　　谈话陷入僵局。过了一会儿，她才稍稍压低了声音：“那你相信我吗？”

　　她以为自己会遭到无情的拒绝。可她没有想到，李清麟居然点了点头：“当然。”

　　他很认真、很诚恳地，直视着她的双眼，声音温和而坚定：“我愿将我所剩无几的生命全部交给你，季笙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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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看守所出来的时候，季笙秋的脑子还是晕的，像是被人硬灌了十桶度数极高的酒，非常上头。不得不承认，刚才李清麟那句堪称情意绵绵的话让她相当受用……受用得简直要晕过去了。

　　呵，这个老狐狸精！她一边暗爽到极致，一边胡思乱想着。

　　因为心情实在太好，出了看守所季笙秋就直奔不远的咖啡厅喝了杯奶茶，随即转个弯儿溜进了旁边的书店。时值工作日上午，书店里的人很少，她反而乐得清闲似的寻了个靠近阳光的地方落座，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爱情小说翻阅起来。

　　不知何时，身边却又坐了一个人。那人甚至还自来熟地一拍她的肩膀：“嘿~美女。”

　　季笙秋莫名其妙地侧脸看了他一眼，旋即微微一怔，面露疑色。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啦？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亲爱的……季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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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女人一脸心满意足地离开，李清麟轻叹了声，索性直接就着坐姿躺倒在床上，双目无神地望向天花板。大约到了中午时分，外面却忽然传来骆建明的声音：“8103，有人探视，出来。”

　　这个时候谁会来这种鬼地方？饶是心中疑惑重重，他也只能很勉强地起身走到门前，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按照“程序”把双手伸出通风口。

　　他以为自己会被带到会客室，可骆建明却沉默地把他一路引到看守所门口。那里停着一辆私家车，白崇简就站在车门前，腰杆笔直得像是个出早操的士兵，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漠严肃。他看都没看李清麟一眼，转而对骆建明道：“人交给我，你先回去。”

　　“好的。”骆建明小心翼翼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又将自己手头的文件交给白崇简签了几个字，这才如释重负般“逃”了回去。直到只剩他们两人之时，白崇简才用下巴一指打开的后车门：“坐。”

　　这算什么？

　　李清麟好笑地斜睨着他，随口撩闲道：“这架势，是要跟我私奔吗？”

　　“你不张嘴，没人会把你当哑巴。”白崇简冷漠地推了他一把：“进去。”

　　对于他这句话，李清麟觉得自己很冤枉——他自小到大从未被人指责过“话痨”，如果不是为了缓和尴尬气氛避免持续冷场，何至于此？

　　坐进车子里的时候，他以为目的地会是国安局、警署之类的地方，却万没想到最终竟被带进了一栋居民楼。这次白崇简也没再跟他绕弯子，直截了当地介绍道：“这里是我家。”

　　喀的一声轻响，手铐被解了下来。李清麟揉了揉微微酸痛的手腕，环顾四周，但笑不语。白崇简给他开了里屋的门：“有人在等你。”

　　屋子里竟然真的有人，而且还是个女人；更巧的是，这人他居然认识。

　　“学弟！”

　　对面，金秀激动地站了起来，大步上前就要去握他的手。李清麟下意识地退后半步，面露疑惑之色：“你怎么……？”

　　“哦，哦，看我这记性！”金秀似乎才想起来什么似的，把茶几上的礼品盒提起来作势就要交到他手里，却被白崇简拦下：“这不符合规定。”他面无表情道。

　　“抱歉，抱歉……”金秀尴尬得脸上都出了汗，连连鞠躬。李清麟这时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边伸手扶着她落座，一边柔声道：“弟妹，好意我心领了。事到如今你还愿意来探视我，我很高兴。”

　　“学、学弟，你这话不能这么说啊。”金秀赶忙道：“小唐的死跟你没什么关系，更何况凶手也被你……被警方绳之以法了，这事儿就过去了。”她赧然地低下头，声若蚊蚋：“更何况，你还送了我们那块手表……”

　　事后，她好奇地把手表拿到懂行的人那里鉴定，这才明白过来，当初李清麟“未来如果经济上有什么困难，把这块表典卖出去，也能缓解一二”这句话的深意 ——

　　这块表是M国顶级奢侈品牌名表限量款，全世界现存仅有五十块，联邦内也只有不到十块，作为收藏品，堪称有市无价。为她鉴定的行家无一例外都要求以数百万的高价买下，她犹豫了很久要不要把表物归原主，却被公婆家和娘家人一齐劝阻了：

　　“既然人家都送你了，再还回去就太不礼貌了嘛。”

　　“是呀是呀！再说要不是因为他，你老公也不能死得这么惨，留你和可乐孤儿寡母的……”

　　“他一个杀人犯，迟早都要挨枪子儿，又没父母老婆孩子能继承遗产，还给他他能有什么用？以后捐献给国家啊？傻逼才干这种缺心眼儿的赔钱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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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她权衡良久，决定听从家人们的建议，把这块表留下来据为己有。可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加上年少时曾那么喜欢过他，思前想后，金秀决定鼓起勇气再见他一面，当面致谢。

　　于是，现在她来到这里，双手局促地攥着衣角，竟一时语塞。秦唐的事跟他没关系，这么贵重的东西不该收！她明知这个道理，可……就是做不到！

　　李清麟却像是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一般，很是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一点心意，不足挂齿。可乐怎么样，还好吗？”

　　“他挺好的！”金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迅速回了句，视线无意间落在他那张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上：“学弟，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呀？”

　　“喔，有么？”李清麟失笑道。他刚想说些俏皮话缓解这越来越苦情的气氛，就见金秀眼圈一红，声音里竟带了哭腔：“当初你怎么就不听我劝，那时就逃出这个国家该多好啊！你现在，你现在……”

　　时至今日，金秀仍能清楚地记得，当她第一次在全校大会上远远望着台上那个名为“李清麟”的少年时，心中有多么悸动。当年曾惊艳了时光的美少年，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般田地！

　　“你知道吗？我……”她说到后面，简直有些泣不成声了：“我……”后面那句终究没能说出来，临了却改口道：“作为道别，我可以抱抱你吗？”

　　金秀走后，白崇简才终于呼出一口气来：“你不拒绝她，为什么？这个女人明显喜欢你。”

　　李清麟笑道：“白科长也会八卦这种小事？”

　　白崇简正色道：“你给她的那块手表，价值数百万之多。为什么给她？”

　　李清麟亦正色：“人命无价。无论我给她们母子多少钱，秦唐都回不来了。”

　　白崇简不以为然：“有钱人的异想天开。”不过，他的脸色却和缓了许多：“令人震惊，你会说出‘人命无价’这四个字。”

　　他很认真地冒出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难怪，你的确比我更有魅力。”

　　李清麟愣了一下：“……什么？”

　　白崇简没有回答他的疑问。他默然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后递给李清麟。李清麟满脸疑惑地接过来，就听话筒里传出另一个男人怯懦的声音：“……麟哥，是我。对不起……”

　　竟然是苏文良。

　　李清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苏文良磕磕巴巴地继续说了下去：“不是我，我没有……是警、警察发现的，我，我所有的源代码都被破解了……呜呜呜……”

　　他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李清麟沉默着听他说完，最后也只是平静道：“不怪你。”

　　白崇简拿回手机，一边挂断电话，一边道：“我说过，不要和警方耍小聪明，须知‘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李清麟长叹一声，复又苦笑：“此话不假。”

　　“所以，想知道是谁破解了你那位可爱小帮手的病毒源代码吗？”另一个声音骤然响起，紧接着，两人背后的书柜就“嘎吱嘎吱”地转了半圈，两个女人从后面走了出来。为首之人自然是季笙秋，而她身后的……

　　这是个很年轻的女孩，个子不高，看样子多说也就二十三四岁。同样苍白的皮肤上五官清秀精致，戴着一副无框眼镜，大而无神的双眼明明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两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却好像早已神游物外。宽大的黑红格子衫配破洞牛仔裤外加一双明显不合脚的大号凉拖鞋，这诡异而过时的装扮仿佛从一百多年前穿越过来似的，可衬着她那张秀美可爱的小脸，却丝毫不显土气。

　　“介绍一下，”季笙秋笑嘻嘻道：“这位就是——”

　　“你好。”女孩不客气地打断她的引荐，自顾自走向李清麟这边。白崇简则暼了她一眼：“你来晚了。”

　　“嗐，这不遇见穆森那个傻叉了嘛，跟他聊了几句。”季笙秋打了个哈哈，一脸看好戏似的看向李清麟那边。格子衫女孩走到李清麟面前，抬起右手比了比身高差：“一百八十五公分，五十五千克，腰围六十三公分，过瘦。”

　　然后，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又伸出手指先后摸了摸他的后脑、额头、眼窝、鼻梁和下颌：“超高颅型，脸狭，眼窝凹陷，鼻根突出，鼻角锐利，下颌窄，牙齿……”扒开他的嘴唇仔细看了看：“勺形门齿。白人混血？”

　　“对，四分之一塔吉克族血统。”季笙秋在一旁笑眯眯地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女孩点了点头，语调标准得像是个机器人：“样本不错。智商？”

　　“应该挺高的吧？怎么也得140以上。”季笙秋看了他一眼。李清麟这时才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没测过。”

　　“不蠢，不错。”女孩面无表情地扯出一个虎式微笑，向他伸出一只手：“梅林，女，25岁。你好，以后由我负责计算机网络这一部分，请多指教。”

　　她的声音机械而平稳，仿佛一台人工智能AI。李清麟和她握了握手，发现她的手竟和冰块差不多，冷得吓人：“你好。”

　　“她是我找来的民间高手，不是什么国安局或者警署内部人员，放心。”季笙秋附在他耳边悄悄道：“怎么样，够意思吧？”

　　李清麟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哦，怎么发现的？”

　　季笙秋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这位大神为了做毕业设计偷懒找数据，把国安局，哦，也就是老白他们单位的联邦S级安全系统给黑了。要不是她室友精神不正常在宿舍里安装秘录设备被我们发现了，这案子八百年也破不了。其实按规定本应上报的，我和老白惜才，把这事儿压了下去。”

　　“为了信息安全起见，我建议你们把刘丽丽灭口。”梅林一边把怀里的薯片往嘴里塞，一边面无表情道。季笙秋郁闷地白了她一眼：“亲，你这想法很危险啊喂！真想进监狱吗？”

　　“有单间就行。”梅林慢吞吞道：“只要能避开人类，哪里都一样。”

　　季笙秋：“……”

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