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杀》龙五爷

54、新案子（一）

　　上午十点三十分，穆森从“岳麓书店”走了出来。和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个女人——前不久，这个女人还曾因为他的某句话而险些暴跳如雷、恨不能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如今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她就仿佛忘了自己之前有多讨厌他，笑眯眯道：“穆教授慢走哦，下次再聊。”

　　“季老师留步。”穆森优雅地冲她微微一点头，长腿一伸迈进豪华轿车里，在窗外疾退的风景中开始闭目养神。过了会儿，手机屏幕便亮了起来，他随手接起，语调漫不经心：“喂？”

　　“少爷，”手机另一头的声音道：“我们在R国银行里找到了夏之江的秘密文件，是……”

　　“哦，是吗？做得好。”穆森飞快地打断他的汇报，声音轻快：“把东西交上去，去领赏金吧。”

　　末了，又加了两个字，带着些许戏谑似的、哄小孩似的可爱语气：“乖哦。”

　　待他放下手机，前面的驾驶位上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做了他？”

　　“嗯哼。”

　　“为什么？”女人道：“我们需要这个情报。”

　　“淘气。”穆森眨了眨眼，撒娇道：“一个蠢货而已嘛！瞧你大惊小怪的，嘁。”

　　女人咋舌：“做你的下属真是可怕呢。”她居然也在笑：“你比他可怕多了。”

　　“他？大费周章一个多月破个小案子的警方吉祥物？”穆森大笑起来：“或者披着撒旦皮的圣母玛利亚？你竟敢把我和他相提并论？”

　　女人不做声了。

　　穆森吃吃笑道：“其实我爱他，特别爱他。”然后特认真地补充了句：“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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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锅店。

　　除了梅林专心致志埋头苦吃之外，其他三个人都处于一种很微妙的尴尬气氛之中。最后还是季笙秋率先打破了沉默：“关于之前的案子，还有两个最重的疑点没有解决——”

　　李清麟抿了口酸梅汤，听她说下去。季笙秋也举起杯子喝了口水，才继续说了下去：“一是爆炸发生的原因，既然不是粉尘，那么就是煤气管道自身的问题喽？能炸穿一栋楼的煤气泄漏，按理应该是整栋楼的管道都出了问题吧，所以到底是谁给整栋楼的管道都动了手脚？二是夏之江和柳寻的死都太过蹊跷，要说其中没有暗箱操作、没人从中作梗，哈哈，鬼都不信。”

　　“嗯，好问题。”李清麟耸了耸肩，漫不经心道：“可惜我也没有答案。”

　　“……”季笙秋无语地转脸看向白崇简。后者一脸冷漠：“案子已经破了，再关心这些毫无意义。”

　　得，现在这里敢情只有她一个人不识大体了！

　　“好吧，那我说个坏消息。”季笙秋撇撇嘴：“之前我不是在书店里碰见穆森那王八蛋了吗？他说，上头考虑到我工作态度消极，可能把我调走，换另一个心理咨询师。”

　　“我没听说这个消息。”白崇简微微蹙眉，下意识地去看李清麟的反应。后者仿佛聋了一般，没有任何表示。这让她更郁闷了：“喂，我走了你是不是挺开心？说真的，不会有第二个人像我一样给你最大程度的便利了。”

　　李清麟垂下睫毛，拿起筷子夹了一片羊肉：“我无所谓。”

　　“……”季笙秋猜到过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可当猜测变成现实时，她的心里不知为何，还是有些酸溜溜的。

　　良久难捱的沉默。过了会儿，竟然是李清麟主动打破沉寂：“远离我是件天大的幸事，你该感谢你的上级，季小姐。”

　　“但我不会让这件事真的发生。”

　　谁知，下一秒季笙秋居然石破天惊地说了句：“知道穆森说什么了吗？他说，如果我希望的话，他会替我向上级求情。”

　　她又补充了句：“我答应了。”

　　“穆森？”李清麟眯起双眼略略一怔，才反应过来：“哦，是他。”

　　只说了这几个字，他便难得地陷入了思考之中。

　　穆森……

　　这个人实在太可疑了。他到底想做什么？想到这里，他问白崇简：“白翎医生调回看守所了么？”

　　“自上次你越狱之后，她就被调离了A市，现在人在外地。”白崇简不明所以：“你问起她是什么意思，想见她？”

　　“有些事想问她。”李清麟道：“如有可能，我希望她能回来。”

　　《完美谋杀》在全联邦正式上映的一周之后，影帝楚枫独自一人躺在他三百平米的独栋别墅里，双眼望着天花板，带着些许迷茫和疲惫。

　　他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不再年轻了。虽然由于常年通过医美和运动健身，他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然而岁月终究不饶人——对着镜子一照，他总能发现自己眼角处蔓延出来的几条细细的眼纹，然后，只能微微叹气。

　　就在五天前的新闻发布会上，有好事的记者竟然问出了一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问题：“最近网上盛传，《完美谋杀》剧本涉嫌抄袭，与‘7.22特大虐杀案’几乎如出一辙，请问您怎么看？”

　　“能怎么看呢？”楚枫微笑道：“这位记者朋友，你哪怕亲自到电影院里看上一遍，想必都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底下一片笑声之中，他尖刻却又不失礼貌地说了下去：“《完美谋杀》既然称作‘完美’，当然是能把谋杀伪装成自杀或自然死亡，而不会像‘7.22’案件那样给警方留下无数破绽。若不是最后我所饰演的男主角对身为警察的女主角动了心，也不会东窗事发嘛。”

　　他这堪称诙谐的回答，又一次引发了全场的笑声。又有记者问：“楚先生，现在民间很多网友把您在电影中的角色苏意与孤独行刑者李清麟相提并论，称李清麟就是苏意的原型，不知您怎么理解这件事？”

　　楚枫略作沉吟，才道：“这个么……他俩除了同是杀人凶手之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

　　“为什么这么说？”

　　“很明显，苏意杀人是为了让自己高兴，而李清麟，”他顿了下，才慢悠悠道：“是为了人间的正义和公道。”

　　楚枫发誓，自己说出这句话时绝对没想过接下来会有那么多后果——先是他“同情杀人狂”的消息传遍了整个联邦的社交网络，随即官媒下场，指名道姓地批判他为“三观不正”、“公然悖逆主流价值观”、“带坏青少年”；接下来，他曾经代言过的各大品牌为了自保纷纷与他解约，就连粉丝后援会也被迫原地解散。站姐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

　　“哥，其实我们都知道您说的是大实话，但……等风头过去了，我们还会回来的。请您千万保重。”

　　外界的争议对于他而言，此时已经不重要了。楚枫捏了捏眉心，索性点燃一支香烟，烟雾袅袅盘旋着，也将他的思绪一并捎出了窗外——

　　半小时后。经纪人进屋的时候，惊悚地发现，这位曾经的国内顶流大明星居然不见了！

　　“本报讯：昨日下午四时许，我市市郊护城河中发现一具高度腐烂的女尸，死者身份正在核实之中。据警方称，此起疑似谋杀案可能关涉一名极具社会影响度的知名人士……”

　　看守所医务室里。白翎倚着沙发以手支颐，对面大屏幕上不断滚动播放着无聊的社会新闻。正当她开始打第五个哈欠时，屋门忽然一声轻响，两个男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听说你这次主动找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呢。”白翎微微眯起细长的美目，暧昧地打量着前面的男人：“请坐。”

　　跟在后面的小警察非常有眼力价地替他们关好了门。李清麟刚一坐下，便开门见山道：“这里没有监控，我希望你能对我说实话。”

　　“啊？”这回轮到白翎被他逗笑了。她几乎有些乐不可支地咯咯笑了一阵，才堪堪缓过来：“我没听错吧，清麟？你什么时候变成警察了？这种事需要你来操心么？”

　　李清麟也笑了一下，道：“诗雨，我已经全都知道了。”

　　“你又在说胡话了~”白翎面不改色地接着笑：“上次就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初恋小情人跟我长得像，也不能把我当成替身呀。”

　　“谢谢你，帮我隐瞒了十九年前那件事。”李清麟仿佛变成了一个聋子，对她的辩解充耳不闻。他的声音温柔中带着些许隐晦的讥讽：“只是，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很多情况已经不是你一个人所能掌控的了，诗雨学姐。上次的爆炸案已经炸死了三十六个无辜平民，下一次又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难道这就是你想看到的结果？”

　　“你在说什么呢？我一句都听不懂。”白翎的声音仍然平稳如常，唯独脸色阴沉了下去。李清麟忽然做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竟主动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触感刺得她心发慌：

　　“如果在他们的阴谋之下，我会成为最终的牺牲品，你还要站在他们那一边吗？”

　　白翎忽然变成了哑巴。

　　“罢了，我不勉强你。”李清麟叹息一声，幽幽道：“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我会尊重的。我累了，或许尽快执行死刑对我而言才是最痛快的解脱……永别了，白医生。”

　　说罢，他毫不留恋地起身就要出去。白翎像是下定了什么重要决心似的，忽然大声道：“李清麟，你等一下！”

　　闻声赶来的小警察拿着手铐的手僵在半空中，一脸尴尬。白翎再也顾不上失态，竟极为突兀地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身，脸紧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泪水从眼角悄然滑落下来，打湿了他雪白的衣襟。她的声音近乎心碎：“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

　　“我的死活与你何干。”李清麟脸上笑意丝毫不减，声音却早已冷漠如冰：“白医生，请你自重。”

　　白翎被他冷心绝情的话骇得堪堪松了手。李清麟伸出双手任由警察铐住，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自始至终，再也没回头看过她哪怕一眼。

　　除了一句话——他所能留给她的，最后的忠告：

　　“离开这里，越远越好。诗雨已经死了，可我希望你能好好地活下去……白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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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哎，老白老白！”季笙秋兴奋地一把拽住白崇简的衣角，一脸八卦地指着手机屏幕：“你看这是啥，大新闻啊！影帝楚枫进局子了！”

　　白崇简专心致志地炒股，并不理她。于是季笙秋继续一脸兴奋地转向梅林：“不觉得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吗？”

　　“毫无科学依据。”梅林非常坦诚地打击着她，顺便非常自然地从她手里的零食袋里抢走一只薯片。

　　“切，两个无趣的家伙。”季笙秋扫兴地撇撇嘴，扭头看向坐在后座上的李清麟：“……”

　　等等，后面那货居然在走神儿？

　　“喂，你怎么了？表白不成被白医生十动然拒失恋啦？”季笙秋毫无眼色地乱开玩笑，李清麟却如梦方醒般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之后才反应过来：“什么？”

　　“我去，不了个是吧？你还真喜欢白医生啊！”季笙秋索性把脖子抻得老长两眼直视他，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李清麟微微一笑：“季小姐，没话找话并非你的长项。”

　　被三个人连怼的季笙秋：“……”

　　“你以为我真是闲得无聊吗？”季笙秋不甘心地为自己辩解：“这可不是什么八卦，而是正事！楚枫可能涉嫌连环谋杀……”

　　“错了。”“不是他。”

　　梅林也微微侧头：“你的依据是什么？”

　　李清麟坦诚道：“直觉。”

　　梅林不屑且鄙夷地转回头去，开始对着笔记本电脑狂敲键盘。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停了下来：“啊~果然有趣。”

　　“你们俩在猜什么哑谜？”季笙秋好奇地凑近梅林，只见一张黑白地图似的画面充满了整个屏幕：“这是什么？”

　　“我在复原。”

　　“……啊？”季笙秋没反应过来。还是李清麟好心地替梅林做了解释：“她复原了此前几名受害者和楚枫的活动轨迹，发现并无重合。”

　　这回，梅林终于正眼回头看了他一眼。“你真的近视吗，神棍先生？”

　　她很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在夸你。”

　　“谢谢。”李清麟回以微笑。季笙秋略显尴尬地夹在他们俩之间，这时才终于找到插嘴的机会：“哎，说真的，你为什么非要见白翎一面？她和玫瑰女王的案子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警方不是一直暗中监控着她么？”李清麟淡淡道：“有没有关系，你们比我更清楚。”

　　被瞬间戳穿的季笙秋再次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她已经快把鼻子摸红了。过了一会儿，她才讪讪道：“我想我不用提醒你吧？若能抓到玫瑰女王和她的同伙，你就是重大立功了，极有可能免除死刑。是不是啊老白？”

　　“不错。”白崇简专心致志地开车，随口一应。李清麟不为所动：“条件很诱人。只可惜，她确实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位。”

　　“到了。”车子缓缓停了下来。白崇简率先跳下车去，面无表情地打开后门。两个女人也跟着走了下来，季笙秋先倒吸一口冷气：“……我去。”

　　三层独栋花园洋房，面朝海景！这谁的大House，这么有钱！

　　“上头同意在你自己的住处实施监视居住。”白崇简不像季笙秋那厮这般没出息，非常淡定地掏出一摞文件递给李清麟：“条件都写在里面了，你自己看，然后签字。”

　　等等，谁的住处？

　　季笙秋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精神刺激似的，脑袋“咔咔咔”机器人一般转向李清麟：“这是……你，你，你的房子？”

　　“不止这一处。”梅林抱着笔记本，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扶了扶眼镜：“他在全联邦各一线大城市都有房产，海外也有十几套，实际身价保守计算已经过亿。”

　　李清麟仿佛变成了聋子，对他们的对话充耳不闻。季笙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牙齿直打颤：“……你这都哪儿来的钱啊？大风刮来的？”

　　李清麟终于签完了字，这才转头看向她，莞尔道：“房产大多数都不在我名下，且无法变现，梅小姐所言实属夸张。”

　　季笙秋一副给跪了的表情，贱兮兮地凑上前去，星星眼：“我胃不好，医生说我只能吃软饭QAQ~富婆抱抱我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