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沉》林泊乔

12、第 12 章

　　汪勉一正在向灰袍先生分析朝堂局势就听见有人来报，说是昨日派人盯着的妓女跳崖自尽了。汪勉一头也没抬说道

　　“找到尸骨了吗”
　　“没有”
　　“好，你先退下吧”

　　那日秦轻烟告完状之后，便被流芳楼赶了出来。本来老鸨是决意不肯放她走的，曾跟她说过“你呀，这辈子都别想逃出我的手心，想死我都不会让你死的，你就给我留着好好赚钱。”

　　可是听说她竟然去了府衙告汪公子，直直的朝她吐了一口口水，说她是真不想活了，想要跟这流芳楼同归于尽，让人把她打了一顿，收刮了她所有的银钱，只给她留下一个肚兜，便将她丢在了大街上。

　　江州的第一绝色，流芳楼的头等花魁就这样像垃圾一样被丢在了人群中央。她身上都是血痕，那些人是下了死手的，她趴在地上久久不能站起来。路过的人不少，看她的人也不少，可是至始至终没有一个向她伸出手。

　　她颤颤巍巍的站起来，用手护着胸口，一瘸一拐的向前边走去，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男人大多都是带着玩味的目光，女人大都是憎恨他，一半是因为自家男人，另一半是因为汪家公子。

　　渐渐的有人开始用污言秽语嘲讽她，有人冲他吐口水，有些小孩子受了指使居然还朝她扔石头。她本来是低着头，佝偻着身子，可是慢慢的她抬起了头，发髻散了大半，脸上还有血痕，只穿着一件小小的肚兜，大片雪白的皮肤漏在外面。她先是小声的笑着，后来是声音越来越大，笑得整个身子颤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谁不是一身脏污的来到这世上，又有谁是干干净净的走的，你们有什么资格嘲笑我”她大声说道，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还是那张脸，看起来破碎不堪，依旧是倾城绝色，只是多了几分癫狂，她咬着牙，不再惧怕，坦坦荡荡的走在这世间，依旧是向前走。这时一个大娘拿了一件衣服走到她面前，把衣服披在她身上

　　“姑娘，天气凉，穿上点吧”

　　她没有说话，笑了一下，却流了泪出来。她一直在想过人世不公，她纵然天资聪颖，国色天香，却是生来下贱，在这泥潭里苦苦挣扎。她是命不好，却不想认命。

　　孟奉先依旧在享用着今日的早餐，心满意足的喝了一口豆浆之后，听着属下的汇报

　　“那秦轻烟被流芳楼赶出来之后，被世人嫌弃，一路被赶到城南边悬崖上的破庙里，本来汪家的人一路跟着，团团围住了那庙，可没想到不知怎的秦轻烟趁天黑的时候跑了出来一下子跳下了悬崖，尸骨无存啊”

　　“呦！这小姑娘性子还蛮烈的，死了也好”孟奉先捏着嗓子说道

　　“可这件事蹊跷的很，难道这秦轻烟是谁培养的死士，可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孟奉先咬了一口油饼，用力的敲了一下下属的头“关你什么事，你活干完了吗”

　　说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豆浆，这时门外的鼓又“蹬蹬蹬蹬”的叫了起来，孟奉先的一口豆浆又喷了出来，整整的喷了下属一身，孟大人拿起身上的手绢狠狠的擦了擦嘴角说道

　　“出去看看，又他娘的是谁”

　　陈茱萸叉着腰站在旁边指挥着陈府的小厮敲鼓，那小厮不敢违抗小姐的命令，可这件事是不是要犯大错，所以一边战战兢兢，一边敲得有气无力。
　　陈茱萸看着他不情不愿，一把把人推开说了一句“我来”顿时鼓声如雷，果然吸引了大批人来观看。

　　陈茱萸鼓着小脸，每敲一下，脸上的肉就才颤一颤，捕快鱼贯而出，后面跟着脸黑的像一口铁锅一样的孟奉先。那捕快喝到

　　“阶下何人，为何击鼓”

　　陈茱萸看了看聚集了好多人，便停下手，用力的甩了甩手。孟奉先定睛一看，给他吓了一跳，心中暗想“这不是陈家三小姐吗？这是要干什么”

　　陈茱萸又接着甩了甩脸，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是陈茱萸，开国大将军陈青松的女儿，那个，那日渭河灯会，是我与汪公子同在一处，发生了些意外，他可能不小心丢了荷包，被坏人捡到才诬陷于他，所以并没有你们传言的事，是那人诬告，恳请大人将那人抓起来，好好审问一定可以问出来的。”

　　孟奉先眼前一黑，现在的女人都怎么了。陈茱萸此言一出人群中更是一片哗然，平地一声雷，传遍九州地。大家可能都爱看热闹，传言愈演愈烈，后来变成了汪家公子风流成性，一夜会两女。当然更多的是关于陈家三小姐放荡不堪勾引汪家公子欲行苟且之事，可惜未遂。陈茱萸当然没想到流言会越传越不着边际，此时她只是想还汪公子一个清白。

　　“陈、陈、陈小姐，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孟奉先被后面的捕快架着，好不容易稳住脚跟，磕磕巴巴的说道

　　“我当然知道，我来这儿就是给汪公子做个证”陈茱萸皱着眉头说道

　　“那、那是汪公子让你来的，陈将军知道这事吗”孟奉先继续问道

　　“我是听闻此事自愿来这儿给汪公子作证的，这事跟我爹也没关系，他用不着知道”陈茱萸白了一眼说道

　　孟奉先好不容易自己站起来，理清了头绪继续说道“你一口一个将军之女，怎么就与陈大人没关系”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我说了这件事是跟汪公子被诬告有关，你怎么一点都找不到重点呢”陈茱萸心中气愤说道

　　“陈茱萸”突然身后传来一声，那声音微微颤抖，明显是压了很大怒意而来
　　陈茱萸听到这个声音，不禁缩了缩脖子，僵硬的将头转过来一看，看见了陈云风那张阴沉的脸，只见陈云风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说道

　　“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这事还没解决呢”陈茱萸像是讨饶着说道
　　只见林星在后面脸快皱成一团，用手在脖子这笔划了一下，还在拼命地向她眨着眼睛

　　孟奉先也赶忙上前说道“陈老二，你赶紧把你这妹妹领走”

　　人群也是越聚越多，人们大多对陈茱萸指指点点，口中还不时有些污言碎语，但都看见陈云风黑沉沉的脸不敢大声，陈茱萸哪经历过这个，吓直往后退，口中还在不停的念着“我没有，我没有”

　　这时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带着向前走去，陈云风神情似恶鬼一般，整个人像是从地狱里出来一样，人们似乎被他吓坏了，纷纷退让，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关于陈家二公子的传言一直从未停歇，可今日人们才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凶神恶煞。

　　陈云风回头看了看陈茱萸，她眼圈通红，整个人唯唯诺诺，将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慢慢的跟着他走，嘴里还在念叨着“我没有，我没有”

　　陈云风心像是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他从前到现在吃过的苦受过的伤不计其数，可从一次像今天这般如此心痛，他靠近了妹妹轻声的说了一句“我知道”

　　汪公子在家里听到小厮来报时也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但凭借他多年的涵养与风度硬生生的坐定了。父亲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

　　“勉儿，陈家的女子你定是不能娶的，你要明白”
　　“我知道，父亲”

　　汪勉一自然知道，他家与陈家虽然不是水火不容，但一个文官之首，一个武将统帅。这朝堂风云莫测但都是切忌功高震主，汪陈两家是决计不能联姻，而父亲更是对武将的女儿讳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