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Duang爆小王纸

2、第二章

　　早高峰的车流被困在车河里，二十分钟了，愣是没过去几百米之前的红绿灯，一辆哈弗H9被困在车流中久久动弹不得。
　　车内，坐在驾驶座的邱劲看看手表，目前不到九点，按照经验看，早高峰还要很久才能疏解。想到‘十天破案否则脱官衣’的军令状，争分夺秒的邱劲微微蹙眉。
　　“强子，上警灯。”邱劲对副驾的何强说道。
　　“老大，不行啊，你忘了这几天上面在咱们市开会，严抓纪律问题，咱们不是抓捕嫌疑人，不能上警灯……”何强小声嘀咕。
　　邱劲不耐烦地用两根手指揉揉眉间，把对婆婆妈妈·的何强翻的白眼挡在手掌之后。
　　摇下车窗透气，邱劲将健硕的胳膊撑在车窗框上，另一只手轻轻摆了摆几撮发丝，开始脑子里复盘线索，眼睛下意识职业病地四处瞄着。
　　旁边的一路车往前缓慢地挪了挪，一辆奔驰S级从后面上来，并驾齐驱地停在了邱劲的哈弗旁边。
　　邱劲下意识侧头扫了一眼低于自己的隔壁车的驾驶座，随即看似散漫的眼神褪去了伪装，他灼灼地盯着那个开车人。仅仅一眼，邱劲便认出了十分钟之前，何强给自己的档案中那张照片的主人——宁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这么巧的事么？
　　邱劲玩味一笑，伸胳膊敲隔壁车窗。
　　车窗缓缓下降，出现了宁休转过来的面庞。
　　触及到宁休淡然的眼眸，四目相对的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劲爆的画面却出现在邱劲的大脑中。男性之间的身体交融，十分激动人心的体验感让直男邱劲目瞪口呆，进而大脑一片空白，然后在这片空白中，出现了宁休巅·峰激荡的表情，与现实中眼前淡漠的宁休宛如两极。
　　宁休看到邱劲转瞬即逝的复杂表情，震惊、激动、压制激动、平复情绪的全过程。
　　“哥们，车挺贵吧？这跟奥迪Q7……哪个开的顺手？”
　　几乎瞬间恢复常态的邱劲，状似路·人搭话问价，实则目光灼灼地盯着宁休的眼眸，试图在他说完‘奥迪Q7’几个字的之后从宁休的眼中看出任何特别的神色——奥迪Q7，两个案发之前，宁休开过的、出现在案发现场的车子。
　　“……要说‘顺手’，还得是哈弗H9。毕竟……”宁休薄薄的嘴唇微抿，似笑非笑，“哈弗H9操作性不错，作为警车追捕用，够了。”
　　邱劲眼光瞬间变得犀利，如果是普通人看到，绝对吓到腿软，可宁休依旧保持着云淡风轻与他对视。
　　“你怎么知道我是警·察？”邱劲的眼神有着不容欺骗的危险的样子。
　　“……你同事在那玩警灯呢……”
　　邱劲瞬间转头，就看到何强此刻正头转向另一边车窗，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里的警灯……邱劲想撕了何强。
　　车流开始前进，宁休的车子扬长而去，邱劲一把抓过警灯，啪地拍到车顶，在众多车辆的鸣笛中打开警灯，别开其他车奋力追踪而去……
　　宁休和邱劲的车一前一后停在了一幢办公楼下。宁休迈开长腿下了车，转身就看到霸道的哈弗H9中窜下的邱劲和何强。
　　“忙着走什么啊？……好好聊聊呗。”邱劲拿出警官证，亮给宁休，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正经，眼神中却是危险的审视。
　　“……上去说吧，邱队。”宁休不卑不亢地说着。
　　…………
　　宁休的助理曹琦端着两杯咖啡进了宁休的诊室，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曹琦起身的时候小心翼翼偷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气场强大的邱劲，却在几乎同一秒看到了邱劲发觉并转过来的视线，邱劲极其有威势且似乎审慎的视线立刻让曹琦吓得有点炸毛，三十岁的心理学在读博士落荒而逃。
　　“邱队，开始吧，我十点还有个预约。”
　　邱劲审视着宁休，对方穿着讲究的昂贵而笔挺的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他平静的眼眸中却有种说不出深邃，仿佛他在认真听你的话，却站在更高的一层次，俯瞰着研究着你的内心一样。这让从来都是主导者的刑·警队长邱劲，觉得十分不舒服。想要扒开他的西……虚伪面·具，让他露出本来的样子。
　　“秦大龙是你病人？”邱劲开门见山。
　　“是。他一个月前找到我，总共在这里治疗了三次。”
　　“什么病？”
　　“失忆症。”
　　“失忆症？……我个人比较好奇，到底什么是是失忆症。”邱劲自始至终都灼灼地审视着宁休，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试图掩盖的表情。
　　然而，从宁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问题或者情绪。他看了看邱劲，缓缓开口。
　　“……人类对信息进行识别、编码、存储和提取，这就是记忆。打个简单的比喻，记忆就像是一个照相馆，那些被拍下来的底片上的内容，形成了记忆，可是当你想找到某些照片——想要唤起记忆的时候，个别时候会出现问题。比如洗底片的时候不当曝光让胶片失效，这就相当于人的大脑物理损伤，比如海马体受损，是治不好的，也就彻底失去了那些记忆；另外一种情况，更像是底片已经被洗出了照片，存在了某个柜子里，却暂时找不到，这算是功能性的损伤，还有机会可以找到那些照片——唤醒记忆。”
　　“那秦大龙到底是海绵体受损，还是功能性受损？”邱劲问道。
　　“……不是海绵体，是海马体……”高冷的宁休的脸上，第一次略过一丝无语和鄙夷，虽然转瞬即逝，还是被刑·警的邱劲迅速地捕捉到了。“秦大龙属于第二种，可以恢复。可惜目前为止治疗进展并不顺利，还没能恢复记忆。”
　　“那他到底失去的是哪个时间段的记忆？”邱劲问。
　　何强很好奇，邱劲为何不直接问宁休他的不在场证明，而要在秦大龙的病情上这么执着，但他还是认真观察着两人的针锋相对。
　　“……应该就是他出车祸之前的一两天之内的记忆。”
　　宁休的话让邱劲的眼神变得犀利。“一两天之内”，这个指向性太明显了……
　　两人沉默了，邱劲笑笑。
　　“你知道秦大龙已经死了么？”邱劲看向宁休的眼睛似笑非笑，眼神却如绷紧的弦。
　　“哦？……那应该是谋杀吧？如果是自·杀或者事故，你也不会来调查他身边的关系。”宁休淡定地分析。
　　邱劲站起，缓缓走向宁休，然后附身，一把将手撑在宁休座椅的椅背，附身看着宁休的眼睛，他宽大的身形笼罩着坐在椅子上的清瘦的宁休，仿佛猎人将猎物控制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你对他的死，似乎没什么感觉……他不是你的病人么？你就一点惊讶或者怜悯都没有？”邱劲问。
　　宁休迎视着邱劲的眼神，他的眼眸幽深地看着邱劲，似乎有很多思想此刻在他脑海中流转。
　　“邱队，心理治疗师需要摆脱自己预设的价值观，要站在一个超脱而中立的立场来倾听，这就决定了心理咨询师不能和患者成为朋友……甚至是爱人。”
　　四目相对，莫名其妙地，刚才尴尬的幻想再次冲击了邱劲的大脑，他再次看到脑中那刺·激的画面，而眼前的冷冰冰的宁休，在他脑子里可是表情十分丰富多彩……
　　“……9月22日，晚上9点到11点之间，你在哪？干什么？” 邱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去平洞海边散心了。”
　　平洞，离案发现场云鼎停车场很近。所以22日宁休是有机会杀·死秦大龙的。
　　“有人证明么？”
　　“……没有。……不过你可以查查附近的监控，希望能证明我的清白。”宁休笑笑。
　　“我们会查……那前一天，也就是21日，你为什么去云鼎停车场？”
　　“因为秦大龙说他总是梦到那里，所以我想去看看，找找有没有可能让他恢复记忆的线索……算是工作吧。”宁休说。
　　“那么10月1日晚10点到12点，你在哪？”
　　“岳山路附近。……怎么？那天也死人了？”宁休问。
　　岳山路……靠近薛昊的案发现场麓山公路……
　　邱劲的眼神眯起来，“……是啊，我很好奇，怎么你偏偏又在案发现场附近……而且前一天，你还去了麓山公路，像是……踩点。”
　　宁休看出邱劲的神情，微微一笑。
　　“可是10月1日晚上，是那天案发吧？我有不在场证据。”
　　“哦？”
　　“当晚我在车附近休息，没熄火，所以车载录像应该记录下我当晚的活动。”
　　“你的不在场证明，我们会查。……那你为什么一次次去岳山路和麓山公路附近呢？”
　　“……只是因为我梦到过那里。”
　　“梦？”邱劲仿佛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怎么？……难道邱队……就没做过梦么？”
　　宁休的眼神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邱劲电光火石之间再次想起那少·儿·不·宜的画面……
　　“听说你以前是外科医生？怎么转行了？”邱劲问道，像是转移话题。
　　“太累了，不喜欢站着。”
　　“…………”邱劲看着眼前的宁休一本正经地表达他的懒惰，一时语塞。
　　“你是左利手？”
　　“不是。”
　　“为什么换车？奥迪不好么？”
　　“坏了，去修了。”
　　“我们需要检查你的奥迪。”
　　“没问题。”
　　两人脸对脸对峙着，隔着20厘米左右暧·昧的距离，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的热度。何强看着眼前俯视、仰头的两人，心里吹了个口哨，心想要不是对方是嫌疑人，还是个男的，真想按头啊……
　　“你一·次多少钱？”邱劲一改刚才的严肃，起身，笑着开口了。
　　何强刚差点喷出来，怎么队长的问题像是扫黄打非时候的问题呢？
　　“……邱队也想咨询？”宁休笑笑。
　　“我看你摆设什么的都挺好挺贵，就这茶几上的咖啡杯，都要几百块一个吧？还有你今天开的奔驰S级……所以，你一·次多少钱？回答我的问题。”邱劲没顺着宁休的话，而是继续自己主导谈话。
　　“……如果只是心理咨询，一小时2000，如果时心理治疗，一小时4000。……怎么，要查我的税·务？”
　　“你们一般都是怎么治疗的？……就像电视里的催·眠？呼啦一下人就傻了然后什么都听你们的？”邱劲仿佛在开玩笑，可眼神中却带着隐藏的审视。
　　“邱队，你对催··眠有些误解。催··眠不过是通过暗示来促使受催··眠者全神贯注和身心放松的一种意识状态。并不是那种电视里什么神秘力量，催··眠师也没那么大的魔力可以让被催··眠者神不知鬼不觉地被控制……而且每个人的可催··眠性不同，只有10%-15%的成年人就有高水平的可催··眠性……总而言之，催··眠没你说的那么厉害，或者说，那么厉害的催··眠师，不存在……”
　　“不过确实有什么‘人体木板’吧？”
　　“……大部分是被拆穿的早期舞台骗术之一。……可能身体下面装钢板了吧。”宁休不以为意地说。
　　“…………”邱劲抽抽嘴角。
　　“秦大龙是预付治疗费用的么？”邱劲忽然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邱劲的犀利问题，让宁休微微一顿，转而不由得内心赞叹邱劲的犀利。
　　“是预付款，他预付了五小时，两万。”宁休回答。
　　“……最后一个问题。”邱劲说。
　　“你说。”
　　“咱们之前见过面么？”邱劲回想着之前脑子里的神奇画面，身体有点热。
　　“……我没有印象。”宁休平静地答道。
　　两人对视几秒，收回了各自仿佛针锋相对的视线。
　　“行，今天谢谢你的配合，不过我有预感，咱们还会再见面。”邱劲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宁休叫住邱劲。
　　邱劲转头看宁休。
　　“我茶几上那套茶具，淘宝买的，19.9包邮。”
　　“…………”
　　“…………”
　　邱劲和何强都无语了，没想到宁休会说这个。
　　“至于我今天开的车，是我哥的。”宁休继续说。
　　“啊，我刚才就随便问问。”邱劲随意说着。
　　“大脑并非直接感觉世界，是通过‘感觉’，进一步形成‘知觉’。”宁休站起身，看向邱劲。
　　“你想说什么？”邱劲微微皱眉，看着宁休，不懂他为什么开始讲学术。
　　“【知觉】为【感觉】赋予意义，【知觉】是对世界的解释，而并非完美的如实再现。……【知觉】是可能出现偏差的。……就像你【视觉感觉】看到了我办公室的豪华，还有我开豪车，就【知觉】我本有钱一样。可你的【知觉】是错的……”宁休顿顿，“就像你现在基本上认定了我是凶手，你已经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建议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可能心理学是你的专业领域，可怀疑，是我的职责范围。”邱劲对眼前的嫌疑人笑笑，第一次坦然宛如平等关系地和一个嫌疑人探讨这个问题。
　　“……如果是我，我就从秦大龙本身入手…………从刚才咱们的谈话中，你也看到有些‘问题’了吧？……邱队。”宁休微笑了，这次的笑意让邱劲的心慌了一下，可宁休话的内容，让邱劲微微一怔。
　　难道他想到了自己想到的？
　　邱劲最后一次仔细凝视了宁休几秒，然后收回视线，离去了。
　　直到他离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时，宁休的笑容散去，若有所思地久久看着那个方向……
　　…………
　　邱劲从宁休的办公室出来，走路生风地往外奔，心里像是坠了一个巨大的沉甸甸的谜团。
　　“立刻让小川核实宁休的不在场证明！”邱劲对身后跟随同样大步流星的何强说。
　　“是！”
　　“另外，马上让刚子和刘健调查秦大龙住院期间的住院费是谁交的！还有他是哪天出的车祸，出车祸的原委，立刻调查！”
　　“是！……可是为什么？刚才我就想问了，为什么那么执着于秦大龙的失忆症呢？”何强问道。
　　“一个无业者，没有家人，是谁在给他缴纳住院费？一个无业者，没有家人，没有存款，为什么要为了那【一两天的记忆】，耗费巨资试图恢复？”邱劲反问。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记忆！……难道他被杀，是和那些记忆有关？”何强疑问。
　　“所以得查！”邱劲说。
　　两人走出心理诊所的玻璃大门，到达电梯，在看到前台倒水的助理曹琦的时候，邱劲停住了脚步。
　　“和你问点事。”邱劲伸手招呼过来曹琦。
　　“邱队吧？您说。”曹琦将水杯放在了旁边的桌上，小心翼翼应答。
　　“宁休，是个什么样的人？”邱劲问。
　　“我们宁老师是个天才！”曹琦不由得心生崇拜，“他在M国最好的S大同时读脑外科和心理学，中途放弃脑外科专攻心理学，读完了博士回国两年，已经在Si杂·志上发表过文章了……”
　　“我是问他的个性！”邱劲打断曹琦。
　　“个性……”曹琦微微小声，有些八卦，“看上去高冷，总是有种旁观者的冷淡，……但其实是个迷。”
　　“迷？”
　　“对，我和他共事一年多，他对他的私生活闭口不谈。”曹琦说。
　　“……所以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邱劲无语。
　　“…………”曹琦有点脸红。
　　“他怎么给别人治病的？就谈心开药么？”邱劲又问。
　　“……他虽然没对外说，但他诊疗的时候，偶尔会给病人做催··眠治疗。”
　　“催··眠不都是骗人的么？”邱劲问。
　　“可能别人催··眠并没有达到那个程度吧，宁老师……可以。”曹琦小声说。
　　邱劲微微蹙眉，回忆起宁休之前完全不同的对话……
　　…………
　　邱劲何强回到警局，正好碰上要出门的法医杜鹏和助理法医程子森。
　　“嘛去？这就下班了？”邱劲有些羡慕嫉妒恨。
　　“抽中两张话剧票，《第六根肋骨》，法医破案相关的，我俩去学习学习。”杜鹏假公济私地说。
　　“少瞎咧咧，你们没尸体解剖了？”邱劲挑眉闻到。
　　“诶！你别乌鸦嘴！说完就又来！……我和小森可是假期！！！今天来都算加班了！”杜鹏愤怒。
　　程子森则无奈地笑着对邱劲耸耸肩膀。
　　“行了，滚吧！”
　　邱劲说完转身踹开第八大队的门，就看到没什么人，其他人都去走访了。
　　已经是下午，何强习惯性地去给他和邱劲泡泡面了，办公室只有邱劲了。他回忆着和宁休的会面……
　　在两个案发的前一天，宁休都出现在案发现场过；而两次案发当天，他都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地方徘徊。正常情况下，可以把宁休带回来讯问了，可是宁休有薛昊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如果确定不在场证明，那就可以排除宁休杀了薛昊。
　　那么宁休是只杀了秦大龙，还是两个人都不是他杀的？他和杀人者又有什么关系？是团伙么？
　　太可疑了，他恰巧出现在那附近，已经不能用巧合来判定了。
　　他身上一定有突破口，他也一定知道些什么，可他就是不说……
　　邱劲越来越在意宁休了。
　　而他的在意，在想起他脑中他和宁休不可描述的行为之后，更加愈演愈烈……
　　对方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个犯罪嫌疑人，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脸红脖子粗的邱队想要薅头发，却克制了，毕竟他的头发是天。
　　…………
　　宁休站在玻璃幕墙处，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若有所思，他金丝边的眼镜反着光，终于推了推眼镜中间的支架，拿出手机，波打了一个电话。
　　“哥，帮我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