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一梦》丹楠

4、生日

　　狐青坐在小红车的客座里一言不发，瞪着眼睛咬着嘴唇。

　　司机也板着脸没有说话。

　　连钢琴曲他都没放，怕这位冷冰冰的少年直接一拳把播放器砸烂，毕竟他看起来可能会有这个举动。

　　倒是狐青先打破了沉默：“我选的是2班。”

　　司机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么说你通过测试了？”

　　狐青冷着脸甩给他一个字：“呵。”接着加了一句：“你说呢？”

　　他的手指在座椅上微微弯曲，使劲抓着皮革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爆发。

　　“你为什么要给我介绍2班。”他压着声音，喉咙里发出低声的咆哮。

　　司机被他的突然的态度转变惊到了：“嗯……？”

　　“你看到那个男生了么？”狐青继续低声说着，强迫自己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你知道他是谁么？”

　　司机又露出两颗尖牙：“是那个带你选班的男生么？”

　　他顿时就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只见狐青缓缓蹙起了眉头，眼睛眯成危险的虚线，指骨咔咔作响，死亡般地轻声问道：“是的，你认识？”

　　“我……”司机这么多年混江湖下来，破天荒地有点慌，“是，我认识。”

　　强烈的求生欲望使他又加了一句：“我不是故意……认识他的。”

　　“你叫什么名字？”狐青追问一句，“我好记住你。”

　　司机敏锐地觉得，“记住你”不是一件好事。

　　但是他还是决定说实话：“我叫……秦瑟。”

　　狐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秦瑟？”

　　一个江湖小混混取这样诗意的名字？

　　秦瑟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每次跟别人自我介绍的时候，大家都会把自己呛死。”

　　狐青心里想不呛死才怪。

　　“行吧，”他总算是把声音提高了一些，应该是震惊到了，“秦……瑟你介绍一下他。”

　　“他？”秦瑟摸摸头，“哦对，他叫令狐昆，你知道么。”

　　狐青闭上眼睛，往后躺在客座上缓缓呼出了一口气。

　　果然是那天狄梦弦给他介绍的，街头卖艺者。

　　“嗯，然后呢？”他不依不饶。

　　“他……也是2班的。”秦瑟偷偷从后视镜偷窥了一眼少年的表情，“2班的……文科学神。甚至是整个尚济中学的文科代表。”

　　狐青听到这句话时正在关车窗，脖子一个抽搐差点把窗关在自己脑袋上：“文科代表？”

　　“你别惊讶，”秦瑟读透了他的心思，“虽然他……成绩好，但是嗯……他是孤儿。”

　　孤儿啊……

　　哦。

　　“听说是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开了。”秦瑟继续介绍，“但不是去世，是离开他家。然后他就离家出走，到处游荡……最后荡到了这里。”

　　“所以他就卖艺？”

　　“啊对——还是手工艺，他手很巧的。只不过他很内向。”

　　狐青看到了自家的破烂小公寓，活动活动手，准备下车：“我要走了。”

　　秦瑟也闭上了嘴：“好吧。”

　　他按下了车钥匙的“解锁”键，门“咔”的一声弹开了。

　　狐青赶紧钻下车。

　　秦瑟有点恍惚：“等下……你叫什么？”

　　狐青转过身来，透着窗子对他一笑：“秦瑟，我劝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潇洒地挥挥手走了。

　　秦瑟张着嘴愣在车里，突然觉得，这人的情绪波动很大啊。

　　甚至……有点不正常。

　　别多想了。他甩甩头，一蹬油门，小红车就消失在了街角。

　　***

　　此时此刻的令狐昆，正在街头上走着。

　　不时踢一下石子。

　　刚刚那男生的名字他看到了，是用笔锋凌厉潇洒的字迹写在登记表上的，第一个字最后那一捺拉的很长，就像鹰击长空。

　　狐青。

　　很巧，刚好跟他的姓重了一个字，狐。

　　他认得出来校门口的那车是秦瑟的，那种骚气磅礴的红色……也没第二个人能喜欢上。

　　他从兜里掏出复印的一份狐青登记表。

　　（2021级高中转学登记表
　　姓名：狐青 性别：男 民族：汉族 出生年月：2003年6月29日 生日：6月29日 身高：182cm 宿舍号：13 上个学校：第七中学 班级：高三2班
　　父亲姓名：狐义 母亲姓名：明月 父亲民族：蒙古族 母亲民族：汉族 家庭详细住址：无
　　中考总分：667 满分：710）

　　他盯着那个“总分667”看了半天。

　　这货数理化都是满分。

　　这可是他想也不敢想的。

　　但是语文和英语的分数可就有点过分了。才132分？政治、历史连80都上不了？

　　对于他这样一个文科学霸来讲，这很过分。

　　他嗤笑一声，把表格折叠成豆腐块，小心翼翼地重新放回兜里。

　　他不知道为何要保存这张表。

　　也许是中考分和他特别，特别接近。

　　他还记得中考的时候，他的分数是668。

　　令狐昆扁扁嘴皮笑肉不笑地想起查分时候自己的表情。

　　当时他这个分数震惊整个小镇，是妥妥的市状元。

　　他在心里偷偷感到一丝得意：至少比这位高一分，虽然只是一分而已。

　　身后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伴着一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喊声：“喂——昆哥——”

　　他连眼睛也没眨：“诶。”

　　一个高挑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在他身旁停了下来：“昆哥啊，你帮帮我好不好。”

　　还没说完话，就被令狐昆打断了：“说过，别叫昆哥。”

　　他打量着小伙子：“什么事，蓝田。”

　　蓝田皱着眉：“余暖有女朋友了！”

　　“从头说。”令狐昆沉着脸，“谁是余暖？”

　　“好好好，我从头说。”蓝田弯下腰扶着膝盖，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余暖嘛，就是我们二班隔壁三班那个男生，学习挺好，只不过远远不够和你拼年一的那位。”蓝田偷偷瞟了令狐昆一眼，发现后者面无表情才敢继续说，“别说，长得还挺帅。我和他原来是初中同学，后来又一起升到尚济，巧了，分班又挨着。所以我们就经常约着出去玩，渐渐地就混的特别熟。

　　“后来有一次他不知道脑子进了什么水就把我拉到他们家，见见他爸妈。我呢，演讲又不好，又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戏精，当时跑去之前偷偷喝了点小酒壮胆，结果没想到啊，酒后失言。

　　“我跟他家爸妈说，他们有个好儿子，帅气，成绩好，人缘又好。我说，只是可惜，他不是特别喜欢和女孩子打交道，只是天天和我鬼混，真是耽误了他。

　　“你可想而知当时他爸妈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他们一点都不像余暖那么大气，就是那种动不动就把别人说的话给理解歪的那种人……当时他们把我给送走了之后，就把余暖给毒打了一顿，骂他……骂他不务正业，和……和我这种人鬼混。

　　“余暖成绩倒是好，就是反射弧有点长，当时还没有听出来我这话里的歧义。他就顶了几句嘴，说我挺好的，挺喜欢我，不理解为什么爸妈会有这样的反应。

　　“结果……他爸妈就把两个人的‘口供’加在一起，得出了一个让人生不如死的结论。你大约也能猜到吧，老狐狸。”

　　令狐昆听到这个外号，眉头轻轻抽搐了下：“猜得到。”

　　蓝田沉默了一下，突然饿狼一般扑上来抓住了令狐昆的手腕：“其实我……其实我……我——”他张着嘴半天都没有说出来，脸色倒是越来越红：“我——好吧，那是真的！”

　　他说出来了之后好像就舍弃了心中的一块大石，话更是滔滔不绝地喷涌而出：“那是真的！我，我真的挺喜欢他，他，他颜值又高，学习又好，性格又很温柔的那种，我当时还以为，他，他对我的感受也一样，所以当时就喝点酒壮胆跟他父母说……

　　“后来他被揍了一顿后就满脸淤青地偷偷跑出来看我，他说他父母坚决反对我们俩之间的——”他卡了一下，咳嗽了两下才说出来，“——咳，关系——他问我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我当时看他挺生气……”蓝田现在是真的在哭，喉结一上一下地抖动着，睫毛上沾了大粒的水珠，“就说，就说不是真的。他当时就发飙了，说如果不是真的那我这么多年来，对，对他的感受就全部都是我装出来的，说我，我对他撒谎撒了五年。

　　“我当时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他说，是，是真的……但是太晚了……他说再也不相信我了……他说，他说，”蓝田的眼睛颤抖着闭上，抓着令狐昆的手快要把后者的手腕捏变形，“他说他原来还是喜，喜，喜欢我的……然后他就说以后我们俩断绝一切关系吧……我跟他怎么说，他，他，他都不相信了……”

　　他缓缓睁开满是泪痕的双眼，抽噎道：“下次看到他……他就不认识我了……他手里，他手里挽着一个女生……还是，还是原来他跟我保证过，他绝对不会喜欢的女生……呜呜呜令狐昆啊你说说啊你评评理啊我该怎么办呜呜呜！！”

　　令狐昆的脑子被他说得嗡嗡直叫，他皱皱眉，抖抖手腕，轻声道：“先放开。”

　　蓝田的手无力地松开，垂在身旁，低着头站在街旁，肩膀一上一下地起伏着，黄豆大的泪珠啪啪掉在满是尘土的街道上。

　　令狐昆拍拍他的脑袋：“别哭。”卡了一下又道：“像……”

　　像一个父亲在街上教训他犯错了的小孩。

　　怪不好的。

　　“走吧，”他被自己的奇怪思想神奇到了，“嗯……去我家。”

　　他迈开脚步走向建设路，低声抽泣的蓝田还紧紧跟在后面。

　　他其实很少邀人回家……这还只是第一次。

　　但是他真的很熟悉这位蓝田。

　　成绩不算差，中等偏上，是凭自己的实力一点一点从8班一直爬到了2班，之后就和令狐昆坐成了前后桌。

　　性格和人缘都挺好的一个小伙子，但是真的对女生一点都不感兴趣，天天下课往3班那边钻，猴子似的。

　　平常天天讲笑话的小硬汉子，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落泪，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卑微地求着自己帮帮他。

　　他心里有一点小小的惊讶。

　　看来蓝田对这位……余暖同志很是钟情。

　　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电梯门口。他整理一下衣服——愣是把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T恤穿出了名牌的感觉——然后伸出手按下按钮。

　　他做了个手势让蓝田先进去，然后自己才跨进电梯。

　　就那么沉默着倚在扶手上，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避开蓝田的注视。

　　他想起了和……那位狐同志在一起的短暂的电梯时光。

　　周围看起来都是空气，他右手五指张开平贴在玻璃上，靠在电梯的一个角落默默地看着攥紧拳头、脸色苍白的狐青。

　　虽然狐青已经成年，但是他在那一刻看起来真像个刚出头14岁的少年。

　　松松垮垮的白色衣衫搭在身上，衬托出修长的身材。

　　精瘦的手腕青筋凸起，狠狠地抓住电梯扶手。

　　薄薄的眼皮遮掩着惊人琥珀色的眼眸。

　　一下子看起来年轻了很多，柔弱了很多，胆怯了许多。

　　让人冲动地有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欲望。

　　狐青03年6月29日出生，自己8月31日出生，他还大了自己两个月。

　　令狐昆眼睛里有点不舒服，眨了下眼。

　　这样的想法真的很突兀，不知道是从内心的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清脆的“叮”声暗示着电梯到达指定楼层，他清清嗓子走了出来，但是看到底下的景象，好像又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又转回身挡在了电梯口：“你……恐高么？”

　　蓝田恍恍惚惚游荡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听到：“嗯？令狐你说啥？”

　　这是他以及许多同学的习惯，总是只叫令狐，不叫昆，嫌太拗口难说。

　　令狐昆不想再重复，抽身离开，缓缓踱步，出了电梯间。

　　你自己想咋样就咋样吧，不管你了。

　　你要知道能够邀请你你已经是三生有幸。

　　蓝田加快脚步跟了上来，用手背擦着眼泪和已经微微红肿的眼睛。

　　然后他看到脚下的景象，差点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眼泪花儿全部被惊没了，立刻换了个声调：“哦我去！！令狐啊！！你还是不是人？！”

　　他们正站在高楼大厦的……顶层。

　　最顶层，观光花园，一俯身就能看到……呃……脚底下的一切。

　　那么多高耸入云的楼房，配上密密麻麻交缠的街道，和蚂蚁般“爬行”的行人和车辆，让蓝田顿时觉得一阵令人呕吐的眩晕袭上脑门。

　　“我忘告诉你了……”他摸着突突突直跳的心脏，后怕不已地嚎叫着，“我恐高！我有密恐！你这是谋财害命啊！！”

　　“别叫。”令狐昆觉得脑子里嗡嗡嗡震得很烦，忍不住斥了他一句，“问过你。活该。”

　　蓝田顿时就闭了嘴。

　　“你想挽回？”他这才开启正题严肃地问蓝田，“你和余暖？”

　　“当然！”蓝田连连点头，眼里又含起了热泪，“令狐啊你有办法？”

　　“你们……”令狐昆转过身，“告白过么？正式？”

　　蓝田挠挠后脑勺，低着头：“没有。要是我提前正式告白过就好了。”

　　令狐昆盯着这个事后诸葛亮感觉有些糟心：“你道个歉？”

　　“唉大哥啊，我不跟你说了么，我咋说他都不听了。”蓝田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声音很憔悴，“要是能道歉我早去了。”

　　“你够诚恳？”令狐昆很怀疑这位是不是认真的，“确定没用？”

　　“大哥啊你就死了心吧，这条路走不通。”蓝田愁眉苦脸。

　　令狐昆轻轻咬起下嘴唇看着面前这个人：“找人谈谈？你的父母？”

　　“你想让我？找我父母谈谈话？”如果此时有人能借蓝田一百个胆子，他就敢一巴掌扇到令狐昆脸上去提醒他清醒一点，“你你你——你踏马不知道我家父母怎么样？”

　　令狐昆沉默了。

　　他知道。

　　蓝田家的家教那可不是他这种街头卖艺者能够理解的严厉。

　　“哥啊我——”蓝田急得连连往楼下瞟，“我——我连出来跟你说个话都是万幸中的万幸啊，我跟我爸妈说我去学校报到找老师了，你觉得我跟我爸妈说我原来有个男朋友，现在闹掰分手了，让他们给我出点主意？你怕不是喝多了给我闹酒疯来了？哥你脑子还在么？？”

　　令狐昆被他一通骂逼得连连反思自己刚刚不负责任的一番话：“嗯在。”

　　他又叹了口气：“找他女友。”

　　蓝田捧着脑袋琢磨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这个意思，他试探性地问道：“你……让我去找余暖女朋友？”

　　令狐昆点点头。

　　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嗯……

　　像个媒婆。

　　他伸出一只手摸摸后颈，心里有一万匹草泥马在奔腾。

　　蓝田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心思，自言自语道：“人家能和余暖在一起……那也不是我轻易能够拆开的啊。”

　　“你。”令狐昆无语，“到底怎样。”

　　“我不想拆他们俩啊大哥，你帮我想想呗。”蓝田死不要脸地蹭上来挂着令狐昆的袖子。

　　不想拆散，但是又想得到其中的一个？

　　什么鬼逻辑。

　　我对谈恋爱这事儿……很青涩。

　　令狐昆想吼叫出来。

　　但是看着蓝田期待的眼神，自己好像又张不开嘴，说不出那几个字。

　　他双手下意识地轻轻揉着衣襟下摆，黑色的眼眸直直盯着蓝田。

　　后者被他看得有点背后发毛。

　　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一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你也来。”他淡定地口出狂言，“吓死他。”

　　蓝田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扭头：“？”

　　“女朋友，”令狐昆干脆直接摊明白了，“你也找个。”

　　蓝田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僵了。

　　他右眼皮控制不住地跳动起来，就那么站着不动地、目瞪口呆地盯着前面这个疯子。

　　然后，一个小小的微笑在唇边绽开，越来越大，直到耳根。

　　“好啊！！”他拊掌大笑起来，“好啊！！”

　　“你个疯子的思维就是不一样！！”他撒开双手眉开眼笑。

　　他差点直接跳起来在半空中手舞足蹈：“啊啊！我开学就去找一个！让他嫉妒嫉妒！让他回来找我！！哈哈哈！”

　　令狐昆望着蓝田，慢条斯理道：“谁耍酒疯？”

　　蓝田一边狂笑一边跳着桑巴舞靠近了电梯，转身朝他挥了挥手，然后一拳砸在电梯按钮上下了楼。

　　令狐昆看着狂降的电梯，听着电梯里传来的隐隐约约的笑声，闭上眼睛往后一躺。

　　呵，祝你成功吧。

　　***

　　手机屏幕亮了，狐青烦躁地捡起它，扫了一眼。

　　自从他在车上和秦瑟加了微信之后，就再也没有消停过。

　　现在简直都要后悔了。

　　一根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上了“骚气的小红车”这条联系人，“删除”键跳了出来。

　　他刚准备按，屏幕上方一根白条抢占了他的注意：

　　——喂，兔崽子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新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图片.jpg]

　　本着极大的好奇心，狐青点了进去，暂时忽略了在屏幕右下方跳动的红色“删除”键。

　　他发了条消息过去。

　　——什么图片

　　信息很快回了过来：

　　——你点开看看就造了

　　狐青犹豫了片刻，还是伸手点进了图片。

　　背景是他所不知道的一个街角，而且明显拍的不太清晰。

　　——你拍的？他问。

　　——当然是我

　　他再次点进去看着。

　　除掉周围糊成一片马赛克的人群，街角中间坐着一个男生。

　　他两条长腿随意叠在一起，长发些许凌乱地披在肩上，低着头。

　　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夹着一根长条的黑色丝带，带尾像一缕细碎的瀑布，洒在膝盖上。

　　左手有点花，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隐约可见洁白的丝带在手指尖蜿蜒缠绕。

　　狐青忘了退出来，出神地盯着照片里的男生。

　　秦瑟又发了条信息过来：

　　——还在么崽子

　　手机在手中微微一震，他最后看了一眼照片才退出来，在聊天框内烦躁地打出一行字：

　　——谁是你崽子，有话快说

　　——你还认得这谁么

　　——街头卖艺者？

　　——智商高啊小兔崽子

　　【“骚气的小红车”已撤回一条信息】

　　——不对我不是故意的

　　狐青送了他一个表情包：

　　——[你造么，你4租投哦.jpg]

　　然后鬼使神差地点进照片，按下了下载键。

　　——别给我发消息了，他说。

　　——88，开车去了

　　狐青手指一紧，摁下了黑屏。

　　似曾相识感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又重新迅速地席卷而来，占据了整个大脑。

　　他闭上眼睛倒在床上，双手摊开呈半个“大”字。

　　默默地品味了一会儿，又蝎子蛰了一般弹起来划拉开手机锁屏，点进微信。

　　——喂小红车

　　屏幕对面的秦瑟看着闪亮的屏幕哭笑不得，腾出一只手来打字：

　　——不在

　　——秦瑟我警告你

　　——不是才说好88么砸反悔了

　　——我问个问题

　　狐青的手悬在键盘上，一刹那有些迟疑。

　　这样做是明智的么？

　　要不要把自己的情感抖露给别人？

　　他决定隐晦一些。

　　——你能跟我讲讲卖艺者的身世么

　　回答来得很干脆。

　　——我只知道一点，要听么

　　——嗯

　　屏幕上有一分钟的安静，然后新信息闪烁了起来，是语音。

　　狐青摁下播放，秦瑟的声音伴着街上的喇叭声响了起来：

　　“我知道的就是令狐他很早以前就搬过来了，”他说，“然后好像就开始在街头卖艺。有人大胆问过他，他倒踏马好，差点把那个人打成残疾。”一阵短暂的沉默，“我觉得应该是……父母双亡吧，毕竟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爸妈来过任何一次家长会。我勒个去啊，我觉得如果我踏马能考成年级第一我爸妈都要撞墙庆祝。”又是一阵沉默，“我在2班就能靠艺术撑着点尊严罢了，哎，就尼玛这么苟着吧，说不定哪天脑子就开光了。”

　　——别再吹你自己了，狐青对他说。

　　第二条语音发过来后，秦瑟才回答：

　　——好你听我没吹了

　　“令狐这人啊性格就是很奇怪。很不喜欢表达，从来不说四个字以上的短句。”背后一阵喇叭声，“喂！x尼玛摁个p的喇叭啊！但是，”秦瑟就像没事儿一样，“跟熟悉的人就一般不是那么冷漠，你别放在心上，反正他整个班上对谁好点儿的也就那么可怜巴巴几个人。到时候你看吧，诶！！你！就是你！！你踏马的还摁喇叭！！我叫你还摁——”

　　尾音处，一阵轰鸣的喇叭声爆发，然后猛地被切断。

　　狐青躺下来总结了一下秦瑟给他说的内容。

　　令狐昆这人无父无母，内心冷漠，不喜欢交朋友，不善于表达。

　　踏马的。

　　他抬手揉了揉额角。

　　屏幕亮了亮。

　　——明天就要开学了啊

　　是秦瑟发过来的一条消息。

　　狐青心里一惊，连忙点开日历。

　　果然。

　　今天是全世界学子最讨厌的日子。

　　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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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2021年7月9日，我留个爪啊
谢谢各位的点击，大家如果觉得写得不那么辣眼的话可以评论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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