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自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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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狐青撞开秦瑟的宿舍门，接着打了个震天动地的喷嚏。
秦瑟忙不迭地扑过去，使劲把门关上。
“我x。”他转回身来看着狐青，“先人啊你踏马在干什么！”
他眼睛扫过狐青的短袖，惨白的脸颊，大如铜铃的瞳孔。
狐青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正咳得天昏地暗。
秦瑟虽然表面上满嘴脏话，但是内心里还蛮细致——毕竟不知道各位记不记得，他还是搞音乐的是艺术生。
他扭头朝宿舍里跑去，给狐青抓来一杯开水塞到他手里：“喝喝喝，赶紧的。”
狐青忍着猛烈的呕吐感，把氲着热气的玻璃杯贴在唇边，小心地抿了一口。
开水在冰冷的喉咙里烧灼，他全身打了个寒战。
他双手捂紧杯身，醉醺醺地又笑了。
秦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晃晃悠悠地进了宿舍内部，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着他的床铺。
“你一个人住啊？”狐青歪起了头。
“……怎么了？”秦瑟忍不住问道。
“我啊……”狐青眼前恍惚地闪过令狐昆薄薄的外套，黑色的衣领，“我好委屈啊秦瑟……你能不能……安慰我一下……”
秦瑟：“？！”
秦瑟：“——你受什么刺激了，狐青？”
狐青陡然转回身来瞪着他，眉尖一上一下地挑着。
接着就直直地看着他，撒了手。
玻璃杯撞在地面，碎裂成了一千万片闪烁的粉末。
秦瑟顾不得狐青还愣愣地杵在头顶，心痛地大嚎一声就朝着他脚下的那堆玻璃碎末扑了过去。
“那可是我最好的杯子啊祖宗爷！”他声泪俱下道，“我托我爹在世博会上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买到的！你一下就给我摔烂了！”
“别担心，”狐青脸上挂着狂妄的笑容，“爷爷给你再买一个。”
说完，他就掏出手机，点开了淘宝APP。
“你买个mmp啊你！”秦瑟号啕大哭，“那是限量版！你要时空穿越到三年前才买得到好不好！”
狐青收起手机，耸了耸肩：“那我就无能为力了，我说对不起还不行么？”
秦瑟抬起满是泪痕的脸狠狠地瞪着他：“不行。”
狐青愣了一秒，接着甩开头大笑起来。
秦瑟板着脸看了他两秒，也绷不住了，莫名其妙地跟着他笑起来。
边哭边笑，苦涩的泪水流进嘴角，笑起来却又身体抖得收不住。
他记得他失去理智之前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我去，□□还能传染啊……
狐青看着脚边蹲着的秦瑟，边笑边把对这位兄弟的愧疚之意往肚子里咽。
他没有喝醉，也没有发疯，当时摔杯子其实就是想——想干什么？
想解压？想发泄？还是只是想单纯地砸个东西？
就好像有人控制了他一样，自己的手不受控制地松开来。
他知道秦瑟对他抱着友情和关心的态度，但是好似就是不由自主了……
对不起啊，他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清冷的月夜，月色如水泻在宿舍门口，在窗沿上投出斑驳的光。
两个少年围着一堆玻璃碎末笑得前仰后合，亢亮的声音久久回荡。
***
现在的操场上。
令狐昆怀着复杂而澎湃的心情，迈着匆匆的脚步在跑道上徘徊。
小时候总是冷如冰，但是当狐青的手指点过自己锁骨的时候……
自小到大他第一次觉得慌了。
他试图平复自己忽然加速的呼吸，抬起一根苍白的手指按在心脏上，感受着它狂躁而不确定的跳动。
砰，砰，砰，砰……
血液随着固定的规律在血管里喷涌。
指尖拂过手背上凸出的青筋，不稳定的呼吸在黑暗里吐出一圈圈白烟。
他透过夜色，借着月光打量着微红的掌心。
他能想象得到，狐青是如何被他扇了一巴掌之后，疯疯癫癫地跑回宿舍的。
但是……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除了狐青冷冽的声音，好似也有另外一个人在笑呢。
他揉了揉皱紧的眉心，再敲了敲额角。
我……干了些什么。
心跳坐着过山车在天空中飞翔。
他听到两个人嘹亮的笑声里混着显而易见的醉意。
狐青他不会真的找了瓶酒……
他猛地刹住了脚步。
是啊，在高三的校园里，别说酒，人找对了的话，冰箱都可以给你弄来！
“但是他是新生啊。”他慌里慌张地喃喃着，试图安慰自己。
不对！万一他去找他哥们秦瑟，再多联系几位，那不是……
那不是就成真了？？？
罪恶感洪水般席卷上了心头，呛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急促地喘着气，盯着自己猛烈颤抖的手。
该怎么办？
去找他？找不到怎么办？打电话？发微信？手机没电或者关机怎么办？他不接电话不回微信怎么办？挨个宿舍搜查一遍？贴寻人启事贴照片全校悬赏找人？抑或是叫上老师同学？在整个校园里查询他的足迹？
但是万一他因为令狐昆还在这里所以不肯回来呢……
一道闪电劈过心头，他差点踉跄了一下。
该怎么办……已经很明显了。
自首吧。
他的瞳孔骤然放大。
文科十分发达的大脑已经开始给自己编织罪名了。
无故殴打同学，无视同学的关心，故意挑拨离间，行为十分恶劣……
他掏出手机，划开锁屏。
久违的海天交接和孤魂野鬼，那一瞬间又在桌面上亮了起来。
此刻他突然觉得当年的心情，现在又重新代入了。
他打开绿白相间的APP标志，点进顶上唯一一个联系人。
修长的手指犹豫着在键盘上按动，黑色的手机界面亮了起来。
【令】：对不起
【令】：我不该打你
【令】：你回宿舍吧
【令】：我明早再来负荆请罪
他叹口气，扫了一眼聊天记录和那个名叫“hq”的人的头像——一缕长云孤零零衬在一片晚霞中。
自己的语气和平时太不像了。
都怪自己那一掌让自己现在慌得要命。
他毅然黑屏，大拇指滑过冰凉的手机壳。
接着双手揣进了兜，撩开长腿朝G栋小跑而去。
现在才十点多，老师们绝对没睡。
今晚估计又是一个难熬之夜。
处分不说，应该还要关在小黑屋里罚站，写检讨。
没事，他抿了抿唇，只要狐青回来就可以。
对了，他应该还要跟老师说，如果狐青喝了酒，都是自己的责任。
明天早上有市级海选，老师们应该不会扣留他。
冷风刮起一缕头发，他苦笑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当狐青触摸到他的皮肤时，他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他应该和他谈一下这件事。
偌大的校园冷冷清清，但是宿舍的灯光几乎都亮着，透过窗帘可以看见晕开的模糊光影。
笑声渐渐淡了下去，融入了背景的黑暗中。
令狐昆快步走到G栋门前，举起一只手，却又迟疑片刻。
他是好学生啊……除了每天不穿校服，考试之后带领很多同学不同意往前换班，其它的就没有什么“前科”——而老师还对这两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天的罪名却严重了。
这是为了谁？他突然生出些后悔之心。
为了狐青，他的内心一字一顿说。
你忘了？狐青只是帮你掖了个领口，你就打了人家一巴掌。
如果他真的喝醉了，你不应该替他受罚么？
而且明天的市级海选也不会将你禁赛，这太晚了。
万一有人找到了他，但是因为你在，他不愿意回来呢？
说来说去这都是承担责任的最好机会。
令狐昆，你还是个男子汉么？
他鼓起勇气，曲起手指。
关节重重地落在门板上。
咚，咚，咚，咚。
“老师。”他凑到门缝边上，“是令狐昆。”
门把转动的声音，接着门打开了。
英语老师王鑫的脸露了出来。
“哟，是令狐昆？”她惊讶地叫道，“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么？”
“我……”令狐昆扫了扫四周，“我打架了。”
他咽了口唾沫，舌尖点过嘴唇。
王鑫：“？”
你再说一遍？
“我要自罚。”令狐昆低着头，微微颤抖的眉尖透过头发的缝隙露了出来。
王鑫不敢相信，试探性地又问了一句：“真的？”
令狐昆烦躁道：“嗯。”
他抬起头来：“打了同学。”
王鑫目瞪口呆：“谁？为什么？怎么打的？”
“狐青。”令狐昆复又低了头，“无故打架。扇了一掌。”
王鑫倒吸一口冷气：“令狐昆，你怎么想的？？”
她转身朝着办公室里伸着脖子：“马老师！马老师——你们班的令狐昆——”
马云的声音溜出门：“怎么了？”
“他和狐青打架！”王鑫转回头盯着令狐昆，“你呀，你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令狐昆默默地接受她的批评，接着又加了一句：“我替他，别罚他了。”
“怎么打的？”马云显然警惕了起来，门内有脚步声。
“扇了他一巴掌。”王鑫告诉他。
马云顿了一下。
“那很正常嘛！”几秒钟的沉寂过后，他大嗓门地喊起来，“没事的！高三他们年轻力壮的，不用怕！就一巴掌而已，我还以为是啥天大的事呢！你走吧！鸡毛蒜皮点小事还来找我们！你明天早上不是还要去参加比赛么？”
令狐昆呆在了原地。
“不是——”他愣愣地说，“很严重！”
他干脆把最后一张牌也亮了出来：“他喝了酒！”
马云又顿了一下。
“我x踏马。”他说。
这是他教师生涯中在学生面前骂的最恶劣的脏话。
“我替他！”令狐昆不放心地追加一句，“别罚他了。”
“你进来吧。”马云没有回应，声音顿时冷了下来。
“今天晚上你就别想睡觉了。”
“一千五百字检讨，其它的我们到时候再讨论。”
办公室煮沸了水一般炸开了锅。
令狐昆心底一沉。
这可以叫自作自受么？
他看着自己白皙的手。
今晚过后，它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深吸一口气，垂下眸不敢看王鑫震惊的脸，迅速迈进了G栋教师办公室。
（待续）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自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