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岛一梦》丹楠

18、双狐

　　（第十三章续）

　　十几双眼睛一齐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好似观看什么神奇物种一般。

　　令狐昆也会打架？也会诱人喝酒？也会违反规则？也会半夜鬼哭狼嚎？

　　而且他不是刚刚才和那个新同学和好了么？

　　很多人偷偷地转头瞄了一眼马云，想起那天他捂着心脏踉踉跄跄从F栋大叫着跑进来的景象。据知情人士传说，那次“惨案”也是因为这俩。

　　令狐昆低着头，掩起自己冰冷的目光。

　　俊秀的侧脸在明亮的灯光下暴露无遗，只见他微锁眉尖，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老师，”他开口道，“有笔么？”

　　马云气急败坏地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扔了一支笔给他。

　　他用双指灵活地夹住，垂在腰间。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马云满脸通红地浑身发抖着，牙齿咬得嘎嘣嘎嘣地响。

　　一只手已经青筋暴突，拳头颤抖着，眼中也充满了血丝。

　　原来自己听说他扇了别人一巴掌，还试图缩小这事，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令狐昆滚出去；这下倒好！教唆别人喝酒……

　　别说自己这一生攒下来的脸面和尊严，这个月甚至这一年的奖金和评定优秀教师的机会，大约都已经被这小子付之一炬！

　　他在心里叫苦：前辈子造了什么孽啊……

　　“马老师，马老师，”一边的一位老师看着大事不好，赶紧站起来制止，“马老师，别一时冲动，我相信令狐昆也不是故意的。”

　　为了在学生面前表示尊敬，同时消消马云头上的怒火，她还加了“老师”二字。

　　其他人看到这位老师表了态，一个个如梦初醒般唰地立起身来，纷纷开始劝阻马云。

　　令狐昆站在这一片混乱中央，指尖捻着笔。

　　接着便又开了口。

　　“老师，”他平淡道，“去找狐青。”

　　他抬头的那一刹，马云刚好挣脱了众多老师的“束缚”，顺手抄起了一根戒尺，恶狠狠地朝着他吼了起来。

　　“你小子现在明白了？现在知道了？”他喷的唾沫星子乱溅，“现在清楚他可能身处的危险了？懂了吧？信了吧？才反应过来啊？你为别人着想的能力还挺强啊？！怎么打人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呢？啊？！我问你呢？！我问你呢——！！！”

　　戒尺呼啸着打在令狐昆的肩膀上，他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一下。

　　火辣辣的疼痛蔓延开来，他咬起了唇。

　　复又缓缓垂下了头，往前迈了一步。

　　“老师——”他骤然切断话头，咝地吸了一口冷气。

　　另一阵疼痛在脊背上炸裂开来，如同火舌舔舐他的皮肤。

　　“老师，我，”他咬着牙，狠劲逼着自己不准往后退，“我错了。”

　　“现在才知道错？早干嘛去了？”马云发狂似的喊道，再一次举起了胳膊。

　　戒尺的棱角狠狠地咬进了令狐昆的手臂。

　　红印散发开来，与身上的其它两处伤鸣鸣地共振着。

　　五脏六腑都在向他发出尖锐的警告，身体也在嚎啕痛哭。

　　经过一天的疲倦和劳累，他甚至连三鞭戒尺都已经受不起。

　　“令狐昆——！！！！！！！”

　　马云癫狂地狂啸一嗓子。

　　令狐昆痉挛似的缩起肩，使劲闭上眼睛。

　　又是一鞭抽在自己的腰间和腹部。

　　他感觉有毒蛇在噬咬着自己……

　　他听到，似乎从远处传来的其他老师的声音。

　　有的气愤，有的恐惧，有的急促，还有的震惊。

　　“你怎么能打学生？”

　　“他是错了，但是不至于如此重罚吧！”

　　他迟疑着睁开眼。

　　一些老师正死死地禁锢着马云的两只手，还有的正惊慌地劝说着他。

　　文科老师们都围了过来，慌张地问他有没有事。

　　他想笑，但是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我能没事？

　　马云的声音再次穿透杂音。

　　“给我滚去写检查！”他喷着鼻息，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三千字！不写完你敢给我休息！”

　　令狐昆忍着背上、臂上、肩上、腰上的疼痛，慢腾腾地往前迈了一步。

　　眉尖紧蹙，下唇轻颤，表情有些许的扭曲。

　　明显是在强忍疼痛。

　　戒尺在背后风声呼啸的声音。

　　他摇晃了一下，膝盖一软，右腿一折，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干脆直接闭了眼，心一横，就那么钉在了地上。

　　你打吧……打累了也许我就不用写检查了……

　　左右开弓。

　　单薄的嘴唇被他咬出了殷红的血珠，肩膀耸着，两只手无力地垂在地上颤抖着。

　　罚我吧……到时候不要罚他就好了……

　　戒尺再一次抽在旧伤口上时，他没忍住，唇齿间漏出低沉的呻|吟。

　　窗外的夜色浓稠地包在窗边，月光隐在厚重的云层后不肯露面。

　　这时候，能不能有奇迹发生，他有些许绝望地想。

　　身体剧烈晃动着，摇摇欲坠。

　　他似乎听到了办公室外的一点声音……

　　门被狠狠地砸开。

　　寒风嗖地撞进办公室里，凶狠地掀起令狐昆的衣衫。

　　他不禁打了个冷战，皱了皱鼻子。

　　“令狐昆！！！”一个声音撕心裂肺地大叫道。

　　令狐昆陡然一惊，猛地撩开眼帘转过头去。

　　怎么会是他？

　　他不是喝醉了么？不是疯了么？不是——找不着了么？

　　拨弄着脑中的黯淡回忆，好像自己并没有说过要来自首……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怎么会是——

　　“狐青？”他的声音干涩而沙哑。

　　门口瘦长的身影顿了一秒，迅速扫视着办公室周围。

　　接着便开始气急败坏地破口大骂。

　　“令狐昆你个□□！白痴！智障！给中国八千年历史蒙羞的x儿子！狗x！畜生！野兽！脑子缺x的xxxxxxxxxxxxxx……mmp！”

　　全办公室的人惊成一排冰雕。

　　令狐昆静跪着听他骂完，心里却涌起一阵暖流。

　　狐青骂完，一个箭步冲上来，甩出手攥紧马云手里的戒尺，拼命一掰！

　　马云竟然被他扯得踉跄了一步，戒尺从拳里当啷落在了地上。

　　“你再敢打令狐昆！”狐青抻着脖子怼在他脸上，失控地尖叫道，“你——再——敢——打——令狐昆！！”

　　马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扇了他一巴掌。

　　但是却在半空中被狐青一把接住，一掰，一扭，一甩，接着撩开右腿朝着马云的小腿狠劲一踹！

　　马云杀猪般嚎叫了一声，折下身去抓住小腿，单脚蹦跳着。

　　“我x尼玛！”狐青狂暴地吼着。

　　慢动作似的，抬脚，冲着地上的戒尺狠狠跺下。

　　清脆的响声，戒尺应声断裂。

　　接着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令狐昆。

　　他慢慢地走了两步，低头打量着后者。

　　他伸出自己的左手，面无表情道：“起来。”

　　令狐昆迟疑了一刻，抓住了他的手。

　　狐青掌心很凉很凉，似乎刚刚才浸在一盆冰水中。

　　自己苍白的蜘蛛似的五指则汗津津的，不时还不受控制地抽搐几下。

　　狐青用力一拉，他一个趔趄勉强立起身来。

　　接着他用另一只手紧张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狐青盯着他，接着举起右手，狠劲抽在了他脸上。

　　令狐昆感到眼前炸开一片金黄的星星。

　　“叫你扇我。”狐青说。

　　声音竟然含着一丝倾诉委屈的意味。

　　令狐昆朝他虚弱地笑了笑。

　　“谢了。”他说。

　　一阵沉默。

　　“对不起。”

　　接着他就倒了下去。

　　***

　　这里我们就不再赘述，狐青是如何把失去意识的令狐昆拖到医务室，如何向所有老师谢罪并解释了情况，如何一言不发地把那原本属于令狐昆的三千字检讨艰苦地码完，又如何在令狐昆的床前默默地跪了整整一夜。

　　马云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眼神空洞地盯着被自己失去理智打的遍体鳞伤的学生。

　　令狐昆是在鱼肚白破晓的时候醒来的。

　　他关心的第一件事就是自己还能不能参加市级海选。

　　马云骤然起身，拧着眉走出了医务室。

　　“以你这个身体状态……”狐青欲言又止。

　　经过晚上的三千字，他的手依然是红肿的。

　　令狐昆身上的伤口不算非常严重，但是要痊愈还是需要一段时间。

　　床上的少年闭了眼，呼吸声微微颤抖。

　　“不行，”他咬着下嘴唇，“我必须……”

　　他翻了个身，倒吸一口冷气，接着艰难地用一只胳膊撑起了上半身。

　　黑色的眸中燃烧着奇怪的火焰，苦涩的，用泪水浇灌而成的。

　　现在这火焰正烧灼着狐青的内心。

　　“扶我起来。”令狐昆命令道，“我要……走。”

　　狐青顺从地伸出一只胳膊。

　　当令狐昆冰冷的指尖触碰到他敏感的皮肤并紧紧抓住的那一刻，他的眼泪控制不住地又流下来了。

　　他背过脸去，用衣袖拼命擦着脸颊。

　　晚上，他望着令狐昆紧蹙的眉头，还有他不时痛苦的呻|吟，躁动的翻来覆去，已经不知道崩溃了多少次。

　　都是我的错，他不断地想，都是我的错……

　　令狐昆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舔了舔干燥皲裂的唇，轻声道：

　　“没事……”

　　经过令狐昆在狐青面前，老师面前，甚至校长面前虚弱但是铁打不动的执意坚持，学校只得让他们继续参加比赛。

　　狐青慌忙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一些衣服、比赛资料、试卷和练习册等扔进包里，便扶着令狐昆上了学校的专车。

　　其他学生都充满敬畏地看着他们——晚上的故事已经在校园里野火般传开了。

　　带队的是高二年级的一位年轻女老师，笑吟吟地叫司机出发。

　　专车上一阵兴奋的喧闹。

　　令狐昆和狐青却都安静地靠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你们是哪个年级的？”突然，坐在旁边的一个男生小心翼翼地对着他们发了话。

　　狐青犹豫了一下：“高三。你们呢？”

　　男生旁边的女孩抢着道：“我们高二，是从别的城市来的，我们学校的唯一一个队伍。”

　　男生笑了，接过话：“所以我们就‘混’到了尚济中学里。哦对了，忘了介绍自己。”他道歉似的笑笑，“我叫陆道白，她是我搭档，叫白以安。”

　　“我是狐青，”狐青和陆道白握了握手，“这位是我搭档，他是令狐昆。”

　　他停顿了一下。

　　“你们可以叫我们双狐。”他说。

　　（第十三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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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跪着说，对不起，狐青，令狐昆
CP名出场了
偷偷说一下，陆道白&白以安是我们番外的一对cp哦
另一对是蓝田&余暖
下章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