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墙角 ...
-
（第十一章续）
全场皆惊，教室里鸦雀无声。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俩是学习伙伴，但是……
再转头看看座位上的狐青。
人家斜起一边嘴角，带着三分轻蔑七分不屑地回瞪着他们。
所以是真的？
令狐昆顶着全班“你们俩是不是疯了”的目光沉默地回到座位。
狐青向他点头致意，还冲他笑了笑。
那表情活生生像在说：干得好。
此时蓝田秦瑟等人的内心是崩溃的。
令狐脑震荡了？蓝田琢磨着。
狐狸出车祸了？秦瑟一脸难以置信。
两人的目光撞上，于是互相赠与一个无奈的笑容：
两个人的最好的朋友，突然从敌人变成了……
狐青没有心思理会别人的疑惑，自己倒在桌上继续睡觉。
***
中午。
英语老师依依不舍地讲完最后一个词，整个教室就空了。
走廊里传来震响的脚步声和翻天的嬉闹声。
老师：“……”
她有些无语地收拾着桌面上的教案，却听到一声低沉的叫喊。
“鑫姐。”令狐昆倚在桌角，侧头看着狐青慢吞吞地收书。
这位老师名叫王鑫，刚刚从某所名牌大学毕业，尚济中学是她的母校。
她人很好，才二十五，从来不会骂学生，也不会摆架子。
笑起来的时候很可爱，颊上旋出两个小酒窝。
“怎么了？”她抬头问了一句。
对于令狐昆这样的学生，她总是特别有耐心。
令狐昆捏着一张五彩斑斓的纸走上讲台，双手一递。
“您听过么？”他问。
王鑫停下手中的事，眯着眼看了看。
“哦，全国中学生十项全能竞赛啊。”她眉心舒展，“当然听过啊，我原来还和同学报名参加过呢。”
令狐昆眉尖一挑。
鑫姐真是深藏不露啊。
“结果怎样？”他也眯起眼。
王鑫叹了口气，摆弄着手中的教案：“唉，别说了。还不是一日游，海选倒是过了，结果初赛就惨遭淘汰。”
她又看了一眼材料，接着漫不经心地问：“你也报了么？”
“嗯。”他说。
接着好像又想补充些什么一样，道：“和他一起。”
他用大拇指指了指倒数第二排的狐青。
王鑫脸色瞬间有些不悦。
这个新同学英语太烂，现在好不容易有那么一点点起色……
就又要去参加比赛？
烦心。
“你们要注意，”她骤然翻脸，有些不爽地加快了语速，“要知道现在是高三上期，高考迫在眉睫，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还有时间去做这些。”
她又冷冷地加了一句：“特别是他。”
接着捞起教案，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令狐昆也叹了口气。
鑫姐也是为狐青好，他知道。
今早已经到老师办公楼（G栋），对物理和化学老师坦白了这个消息。
物理老师姓周，脸很圆，看起来蛮和蔼可亲。他也不过是皱皱眉，接着什么也没说。
这是因为最近在狐青的帮助之下，令狐昆的物理有了些许的起色。
化学老师没有任何反应，因为令狐昆本来就不选他的科目。他只是拍拍他的肩，叮嘱他，一定要告诉狐青，让他不要因为比赛而松懈了化学学习。
令狐昆带着复杂的情绪转头看了看狐青。
后者无奈地耸了耸肩：“别那么看着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把书包搭在椅背上：“走，吃饭去。”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默默地顺着人流的尾巴走出F栋。
食堂在G栋负一层，也是为了方便老师们吃饭。
却苦了同学们。
EF栋的还好，要是前4栋的话，饿疯了的学生们恨不得长翅膀飞过去也抢不到位子。
于是才造成了中午教学楼剧烈堵塞。
像狐青和令狐昆这种能忍得住饿的，便明智地等人流挤过去才往食堂赶。
饭总是够的，所以有没有位子不重要。
狐青绕开G栋门口的各种安全探测器，不紧不慢走进楼梯间。
吃饭快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围成群，在食堂门口晃悠着聊天。
蓝白相间的校服上，胸膛左侧，整齐划一地别着显示班级的小牌。
中午，大约是不同楼栋的同学们唯一能相聚的机会。
狐青回头看看令狐昆。
他没有别牌。
再低头看看自己胸口。
也没有别牌。
真默契啊，他在心里感叹着。
周围有不同年级的学生，从高一到高三，从18班到1班，混杂着，处处可见。
食堂更是热闹。
每人手里端一铁制餐盘，推推搡搡，熙熙攘攘，都吵嚷着要吃饭。
食堂的10个窗口根本不够用，每个都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
狐青看着脚下泥水乱溅的地面，耳边是喧嚣震天的吵闹。
再看看装餐具的餐车旁，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
突然有些没了胃口。
今天是不是来太早了。
他对身后的令狐昆招了招手，后者会意，凑到他身边。
“你还饿么？”他一脸无辜。
令狐昆：“？”
“饿。”他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再等等。”
“行吧。”狐青无奈地摆摆手，“我先出去，我有点……”
有点啥呢？
“密恐。”他说。
令狐昆：“……行，你等我。”
这小子真能扯啊。
“别吐这儿。”他冷冷地加了一句。
狐青无语地挥了挥手，转身穿过人群。
这小子真能呛啊。
他捂着胃匆匆爬上了一楼。
然后在楼梯口旁边晃悠着倚上墙，脚腕交叉着。
双手插着兜，无所事事地四处张望着。
男生女生扎在人堆里成群成群地聊着天，不时爆发出一阵哄笑。
高三班级排名比较靠后的学生，有的咬着笔，举着书，拧紧眉头看着教材。
还有的高一高二格外用功的学霸，头也不抬地在墙角坐下，把稍厚一点的练习册垫在膝盖上，拼命刷着练习题。
大约是不想回教室，或者和他一样在等人吧。
狐青打了个哈欠，抬起一只手揉了揉额角。
2班的那群人一个个都在哪儿？
他简单地四处扫了扫，没看见熟悉的人影。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大约令狐昆还没排队拿到饭呢。
他就已经开始无聊得长毛了。
唉，他人身上就那么几个缺点，但一个个都很要命。
第一面子大于天，第二不能没人在他身边。
他抻了抻肩膀，活动活动脖子。
要不去操场跑两圈吧。
他已经无聊到体内渐渐涨起一股疯狂的能量，必须赶紧消耗掉。
或者也不用跑步，回教室刷点卷子？
今天作业大约有点多。
他胡思乱想着，脑袋里冒出一个又一个杂乱无章的主意，但是脚却没有挪动分毫。
就一个中午，他决定道。
还是等人家一下吧，毕竟是自己先提出要出来的。
不能就这样放了人家鸽子……
耳畔闪出令狐昆低沉的嗓音，穿过一层层喧嚣的人群到达他耳边。
他说，你等我。
行，狐青似笑非笑地想，等你就等你。
他四处环顾，又打了个哈欠。
生理眼泪朦胧了明亮的双眼，琥珀色的眸子上仿佛蒙了一层清澈的玻璃，脆弱的，颤抖的，反着太阳光。
在睡眼朦胧中，他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他似乎被狠狠打了一针兴奋剂，兴高采烈起来。
眯着眼仔细看去，不知不觉中也挺直了腰板。
没想到，竟然看见。
那人在灯光暗淡的走廊深处，按着另外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影也很熟……
狐青思考片刻，缓缓偏了偏头。
果然，如果——这样看，把墙看成地面的话……
他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犹豫了片刻。
作出了一个不道德的决定。
他要平生第一次……听墙角了。
他偷偷摸摸跑到那堵墙后，估摸着找到了两人说悄悄话的位置。
而后坐了下来，右耳装作很不经意地贴着墙。
使劲想听到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模糊的说话声从墙对面传过来，但是因为两人声音都压得很低，所以即便狐青拼了命地抻着脖子，也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对话。
男生1：“我……么了，你……这样躲着我？”
男生2：“你又不是不……，你竟然还有脸。”
男生1急得扬起了声调，说到话尾却又低了下去：“不是，你听我说，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男生2冷漠地：“我不管，我知道你……了，我只有祝你……。”
男生1跺着脚：“你也太……，好一个……无情！”
男生2咬着牙，声音也高了起来：“我无情？我无情？！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谁无情——”
男生1：“嘘！”
有一阵短暂的沉默。
男生1：“我求……，我错了，你……这样？”
男生2：“呵，你天天和……鬼混，……你这种人！”
男生1低声哀求：“真的，我……，你……。”
一阵充满了渴求的沉默。
空中悬着希冀的气氛，却剑拔弩张。
却等来了这三个字。
男生2斩钉截铁：“不可能！”
回响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隔着一堵厚重的墙，声音有些闷闷地传到狐青耳边。
他倒吸一口冷气。
脚步声越走越远，估计是男生2走了。
他听到了拳头砸在墙上的闷响。
和男生压制不住的低低抽泣声。
他听出了独属于这个年纪的轻狂，青涩和绝望的失落。
他慢慢地直起身来，恰巧看到一个背影在走廊开口处闪过，愤愤地捏着拳头，脚步很快。
他深吸一口气。
吐气。
他猜出来了。
至少他知道，今天这次墙角，听到了一个私人的、隐秘的、惊天动地的秘密。
而且不该让他听到。
他颤抖着迈出一步。
刚刚两个少年之间的话语一遍遍回响在耳畔。
他从来没有这么吃惊过，也没有这么后悔过。
因为，那两个人，是蓝田，和余暖。
（第十一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墙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