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合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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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下）
他半侧着身子，手臂垂在腰边，锁骨显在清瘦的脖颈下。
搭着一圈很细的淡银。
肌肉并不健硕，但是身姿高挑，如同一张满月弓，全身微微紧绷，蓄势待发。
窗外洒进清凉的月色，衬得少年的侧脸冷毅而坚决。
点点银白跳跃在他深沉的黑眸中，似那短暂的霞光，刺破了眼中的氤氲雾气。
他果断地甩脱上衣，这才瞥了狐青一眼。
“换衣服。”他沉声道。
指尖伸开，随意从床沿叠的整整齐齐的衬衫中勾出一件。
三下两下便套在了头上。
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狐青赶紧转身。
等到头顶上又是一条裤子被拉下，背后传来轻声的咳嗽时，他才立起身问了一句：
“好了么？”
“好了。”令狐昆理了理头发，接着疑惑不解地发了言，“你不更衣？”
正往门口走的狐青差点跌一跤。
“同志，”他努力控制着情绪，“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自由。”
他伸手推门，接着甩了甩依旧酸痛的左腕，迈进了银灰色的黎明。
他听到了脚步声，令狐昆从身后走了上来。
狐青等着他的一句反讽或者是挖苦。
但是身后的人却只说了一个字。
“哦。”
不知道怎么，狐青从这个字中捕捉到了某种沉痛和酸涩。
他放慢脚步，任由令狐昆走到身旁。
然后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出一丝线索。
却只得到了一片空白。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看来，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思考。
又要加上这一条了。
***
一个小时的罚站过后，狐青顶着疲惫不堪的精神和沉沉的黑眼圈进了教室。
困，好……困。
令狐昆低着头，在他身后将门带了上。
“令狐，我好困。”狐青诉苦似的压低声音。
“补一觉。”身后的人示意他快点。
他昏昏沉沉地坐在位子上，精神恍惚地盯着台上正讲课的马云：
“他在说啥啊……”
令狐昆皱皱眉，随手抓过一个本子，劲瘦飘洒的字落在纸上。
狐青勉强凑过去一看。
学术竞赛。
学术竞赛？
他想逼着自己的脑子去思考，但是实在转不动了。
什么是学术竞赛啊……
他那么直愣愣地呆了三秒，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
双手抱在一起，额头枕在前臂上。
顿了两秒，已经打起了轻鼾。
令狐昆看着他，冰冷的眼神柔了下来。
是自己昨天逼他太狠了。
他想了想，伸出一只手点了点前桌蓝田的肩膀。
蓝田会意，向后倾着身子：“令狐，怎么了？”
“挡一下他。”令狐昆从眼尾瞟了出去。
蓝田半斜了斜头，恍然大悟。
他转过身对同桌耳语了几句话。
同桌点头，把椅子往蓝田这边移了移。
两个人靠在一起，把打瞌睡的狐青挡了个严严实实。
“谢谢。”令狐昆满意地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到了狐青的头顶上。
黑发，渐渐融在太阳似的暖金色发丝里，散乱在脸庞周围。
少年平静地睡着，均匀而轻薄的呼吸声有规律地起伏。
令狐昆大约是没注意到蓝田偷偷向他投来的疑惑目光。
什么时候令狐变成这样了？
这么关心他同桌。
该不会是换脑子了……？
唉，不知道。
他带着满肚子的问号又转了过去。
思绪又转到最近一直苦苦思索的余暖上。
他怎么样了？
他还记得那次余暖黑着眼圈从3班跑过来，恶狠狠地警告了他。
“你们班的新同学把我揍了一顿。”余暖朝脚边“呸”了一口，“注意你都和哪些人交往。”
“狐青？”他当时挠了挠头，“他人挺好的啊。”
余暖瞪了他一眼：“助纣为虐？”
蓝田：“……不是，他还跟我们令狐关系挺好。”
说完，他回过神来，才觉得应该扇自己两个大嘴巴子。
哪只眼睛看出来关系好了？
余暖皱起眉头：“所以你又认了个新的大哥？”
他斜着眼朝教室里瞟了一下，攥起了拳头。
“不要以为年一有什么了不起。”他咬着牙关，“我告诉你，蓝田，你这样的人，最不缺的就是像他令狐昆这样的骗子！”
接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蓝田愣在原地。
渐渐模糊的视野远处，他看见余暖朝着一位女孩走去。
女孩弯起嘴角，抛出一个甜甜的笑。
酒窝在她脸颊上旋起，羞涩又可爱。
黑发如瀑布般直泻腰间。
不知不觉间掌心传来刺痛。
他低头一看，指甲划开了皮肤。
三串血珠沿着手指缓缓流下，在地上绽开几朵梅花。
就像眼泪。
他失魂落魄地向远方望去，直到余暖和那位女生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然后走回教室。
脑中一片空白。
余暖啊余暖……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呢？
他听着身后狐青的轻鼾声。
突然觉得……
狐青和令狐昆的关系有点像当初他和余暖的关系呢。
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但是思绪还是不由自主地飘回从前。
***
他记得他高一开学前几天，第一次迈进尚济中学的大门。
望着五彩斑斓的建筑，内心默默地叹了口气。
他在空无一人的场地上盲目地游荡，希望能找到一丝线索助他摸清方向。
他对自己的命运充满怨愤，也对自己的人生充满抗拒。
他本可以是A市名声赫赫的蓝公子，有美若天仙般的小姐围绕在他身旁，有花不完的金银珠宝，有说不尽的幸福快乐。
现在沦落到如此地步。
记忆里模糊的场景，是他对于过去美好生活的最后一丝留恋。
父母大病一场，等到终究醒来，好似变了个人。
他们卖掉所有的豪宅，变卖所有的珠宝，然后带着仅仅12岁的他连夜而逃。
他们到了R市，到了S市，到了W市。
他被永不停歇的奔波磨得失去了棱角。
原来偶尔会和父母吵两句的他，渐渐在他们身边变得沉默寡语。
他曾经绝望，曾经暴怒，曾经黯哑，也曾经疯狂。
直到不知道为何，父母突然在Z市停住了脚步。
他们宣布，以后就定居在这里。
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他不知道自己是更愿意承受旅途的疲惫和奔波，还是承受在落后、贫穷、肮脏的小镇生活的痛苦。
他在校园中盲目地搜寻着人影。
正在他失去耐心，转身打算走出校门的时候，视野边缘出现了一个人。
两年后，那天的细节还是如此清楚，就如同镌刻进记忆的最深处，璀璨发光。
他记得，他们俩之间的第一句对话，是那个男生先开的口。
他上下打量着他，伸出了一只手。
“你好，”他说，“我叫余暖。”
余暖。
这个名字陪伴他走过了那么多。
当他跌落深渊，当他失去信心，当他在挫折面前跪倒的时候——
余暖都在。
他斜过头，恰巧看到令狐昆轻轻把教科书在狐青的脸前立起。
书页间漏出一丝阳光，打在趴着的少年英俊的眉宇上。
令狐昆……
会不会就是狐青的余暖呢。
***
令狐昆回过神来，忍着睡意听讲。
“同学们，”马云激情澎湃地砰砰敲着黑板，“都醒醒，都醒醒！别一早上那么睡眼朦胧的！重要消息！重要消息！”
大家敷衍地咕哝一声了事。
“这次有三个重要的全国赛事来到了我们学校举办！！”马云跳着脚，“参加一个，同学们，如果你们获得了重要奖项，那就相当于是，半只脚！踏入了北大清华！”
他继续唾沫飞溅：“其中最难的一个，全国中学生十项全能竞赛，我们Z市已经多年来没有得过任何奖项了！”
“同学们！！”他咣咣狂拍黑板，“同学们！！想想你们能为你们自己争的光吧！想想你们为你们的学校争的光吧！想想你们为自己的城市，为中国争的光吧！！！以梦为马，不负韶华，我们要有一颗爱国之心，要有一颗赤子之心！！赤子之心啊！！”
令狐昆翻了个白眼，心想果然是数学老师的语文水平。
“老师，”有的同学的好奇心显然被激发，“其它的两个呢？”
“其它的？”马云愣了一秒，然后又开始吼叫，“同学们！听清楚了！！一个是全国中学生不定科目即兴辩论赛！最后一个是全国中学生……呃……数理化竞赛。”
班上有一秒的沉寂。
令狐昆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还是不配。
“同学们，同学们！”马云似乎察觉到了一些人的沮丧情绪，连忙从讲台上抓起一摞资料，“麻烦谁发一下，来来来，这是三个比赛的详细资料介绍。”
他又不失机会地加了一句：“同学们！！你们是高三上期的学生，再不参加，就没有机会了！！”
令狐昆礼貌地对发资料的同学点了点头，顺手拿走了两份。
一份自己拿着，另一份——
小心翼翼地摆在狐青旁边。
还帮他拍了拍灰。
发资料的同学：“？”
我是不是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
他慌忙走了。
令狐昆有些许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漫无目的地读着资料。
五彩的背景上，是十一个大字，笔锋沉稳厚重，潇洒灵动：
【全国中学生十项全能竞赛】
总是觉得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总是觉得自己胸怀天下，却无人赏识？
总是觉得自己学术顶尖，却没有机会？
全国中学生十项全能竞赛隆重邀请你参加！
他翻过资料，背后写着：
·语数外&理化&政史地生&体育的终极综合大战
·公平竞争，全国皆可参加
·全国最高难度的赛事之一
·含金量最高的赛事之一
·前三名有100%几率考上全球顶尖学院
·与海外多项重量级赛事联手合作
·全国最顶尖的人才选拔大赛
后面是规则：
年级需为初一到高三，年龄不限，性别不限，籍贯不限，民族不限，地区不限
需要组队参加，每队两人，报名时以高年级者的组别为准
如果没有队友，可以联系组委会安排
最后还附着一份报名表。
令狐昆盯着资料背面，心里翻起波涛。
突然有些心动。
他转头看了看狐青，掂量着。
最终还是伸出一只手，拍醒了他。
狐青揉着朦胧的睡眼：“怎么了……我好困啊。”
“你，”令狐昆犹豫着试探，“和我合作。”
“愿不愿意？”
（第十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合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