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舟》木易瑜岫

7、第 7 章

　　秦舟很乖地坐在副驾驶。
　　很安静。
　　江柏延没有仓促地问前因后果，或是秦舟同那个男人的纠葛。
　　他只是耐心又温柔地问：“饿了吧，带你吃好吃的。”
　　很稀疏平常的一句话，秦舟听着却鼻头一酸。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好像不过举重若轻的一桩小事，让她尚能有几分体面。
　　他永远都是这样，周到得体，不会让秦舟有一丝丝的难堪。
　　“那个男人，是跨国企业的总裁盛萧风。他……手段狠辣，你近来处事要小心一点。”秦舟声音有些沉闷。
　　“……”江柏延久久未吱声。
　　相对自己，他更担心秦舟。
　　秦舟对盛萧风的恐惧会很大地影响秦舟自己的判断力和执行力，这让盛萧风对秦舟更有机可乘。
　　“可以提前入职吗？”江柏延问道，“我这里的手续差不多了。”
　　“我明天向总部打个申请，后天应该就可以。”秦舟点点头。
　　“好。”
　　“对了，我们去哪里吃？”秦舟笑问。
　　“这个点了，去我家吧，我煮面给你吃。”江柏延建议着，“离你家很近，我可以送你回家。”
　　……岂止是很近。
　　当他的车停在南华新区的停车场时，秦舟就感到有点不对劲。
　　“江柏延，你……什么时候在这里买了公寓？”直到江柏延在秦舟门口……的隔壁房门停下，熟稔地按下密码。
　　“平时不是没有邻居？”
　　……细想来，确实很少甚至几乎没有看到过邻居，平时也不怎么关注，秦舟也没觉得奇怪，只当作息不同罢了。
　　“这么巧？”秦舟失笑。
　　秦舟在心里暗自己蠢。
　　“的确很巧。”江柏延怎么会告诉她，一切的机缘巧合都是恰到好处的处心积虑。
　　闲暇之余，他把这座楼有意向售卖的，没有人居住的人家统计起来，选了离她最近的地方。
　　不计成本地接近。
　　江柏延进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单膝跪地，珍重地放在秦舟跟前。
　　女士拖鞋，刚刚合脚。
　　涉及别人隐私，秦舟心中就算十分好奇也不会多嘴。
　　“在这里坐一会儿，”江柏延带秦舟来到客厅，“我很快就做好。”
　　没过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面便摆到了秦舟眼前。
　　上面平铺着煎蛋，些许油气喷香扑鼻。又点缀着青菜，胡萝卜，紧紧挨着三卷轻薄酥脆的培根，些许葱花润了润面上琳琅的暖黄色。
　　食欲大增。
　　筷子整整齐齐地摆在筷架上。秦舟不动声色地咽了咽口水，表面不紧不慢实际急迫不已地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江柏延自己的面也已备好，收拾好厨房拿着碗筷出来时恰巧看见秦舟优雅地……狼吞虎咽。
　　真是……好可爱。
　　江柏延目光越发柔和，倘若秦舟抬眼，想必也会溺死在他眼神里。
　　那么温柔又缱绻，似乎天地之间再无他物。
　　“慢点，别噎着了。”江柏延含笑。
　　“唔……江柏延你煮的面好好吃啊。”秦舟嘴里嚼着面，说话含含糊糊。
　　“咳咳……”呛着了，不该边吃东西边说话的。
　　江柏延长腿朝前快行几步，放下手中的面，隔着低矮的茶几轻轻抚着秦舟的背，见她慢慢平复下来，又去倒了一杯温水，放在秦舟手边。
　　见秦舟没事了，便把面移过来，和她一起蹲坐在地毯上吃。
　　暖黄调的灯光，柔软的地毯，热气腾腾的面。
　　秦舟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远远胜于红酒，高楼，冷冻速食和装作目空一切的自己所带来的。
　　秦舟侧头，看了看认真优雅的干（饭）面人江柏延。恰巧江柏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也抬起头回望向秦舟。
　　二人会心一笑，又继续低下头吃面。
　　酒饱饭足，江柏延收拾二人吃得干干净净的碗筷，很快就洗好。
　　“我送你回去。”江柏延放下擦干水渍的碗，就着不远处的免洗洗手液快速清洗自己的手。
　　修长的手指来回交叠，手指的主人一点没意识到这一幕好看到不行。
　　“不麻烦你了，江柏延，我就住在你隔壁。”秦舟不禁勾唇浅笑。
　　“答应你了的。反悔违背我的原则。”江柏延回望秦舟，也不禁笑了。“再见。”秦舟缓缓合上门，打开灯。
　　冷白的白炽灯，秦舟今天却莫名觉得有些清冷了，当是暖黄色才好。
　　冷静了五分钟，处理完手上一些事，复盘了今天的内容，她快速洗了个澡，躺在床上。
　　有点点微醺的，安全的，温暖的灯光，暖黄装点了她的梦。
　　没有酒精，没有安眠药，没有突如其来的梦魇，她就这样自然而然地沉沉坠入睡眠。
　　可隔墙一堵的江柏延却久久难眠。
　　他打开手机，在某度上搜索“盛萧风”。很快弹出人物简介。
　　确实非一般人。
　　全球第一跨国公司亚洲地区代理总裁。
　　二十多岁就成了助理，三十多岁到A大学习读研，这段时间，秦舟应该在读大四。
　　时间交汇点。如果不是二人之前有什么交集，应该就是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所以秦舟这么怕他。
　　江柏延也是这个时候遇见的秦舟。但遗憾的是，他那么喜欢她，却不曾勇敢地迈向她，白白蹉跎了四年。
　　白白让她一个人，受了那么多的苦。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就是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他很偏心，偏心到还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就坚定又果决地选择相信秦舟。
　　想为她做点什么，却对局面一无所知。
　　很讨厌这种感觉。
　　可是现在除了查盛萧风更多资料，他只能耐心地等。等秦舟愿意把她的事情告诉他，等她彻底对他卸下防备。
　　楼上。盛萧风左手端着红酒，右手拿着手机放在耳边。
　　“喂，现在帮我查一个叫江柏延的人。”
　　电话那端传来：“是，总裁。”
　　无声的博弈在暗夜里拉开序幕。
　　他随手放下酒杯，对着窗外喃喃自语：“秦舟，我们才是一路人，为什么，不乖乖待在我身边？”
　　五分钟后。
　　“总裁，资料发在你的邮件里了。”
　　“好。”
　　打开手机，小到吃穿住行，大到背景生平都陈列在此。
　　盛萧风目光停在一行上——父亲江宇，主要产业为房地产，涉猎国际经贸，奢侈品。
　　“品学兼优，16岁考上B大少年班，20岁斩获多项专利技术，其中攻克半导体材料为国家解决封锁问题。”
　　都说商人重利轻情。怎么商人之子倒是这么“有情有义”？盛萧风嘲讽地笑笑。
　　他不相信的。他根本不相信人性。他根本不相信江柏延的所谓表象。
　　什么“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宽容善良”。
　　全他妈放屁。
　　正是这该死的虚假把秦舟骗得五迷三道。
　　如果他把江柏延逼到绝境，他不相信江柏延还会选择保护秦舟。
　　如果江柏延倾家荡产，他不相信秦舟还会选江柏延。
　　这个世界上，弱肉强食，胜者王败者寇，利益至上，情感靠后。
　　她秦舟是天生的商人，怎么会不懂取舍。
　　即使他盛萧风内心不堪手段卑鄙又如何？他可是既得利益者，资本为上，只要他有更多资本，他就可以操控一切，包括舆论，包括人心。
　　秦舟当初，不就是这样来到他的身边吗？
　　现在他一样可以。
　　他高高在上，好像不可一世的王。
　　他自鸣得意，好像大千世界的主宰。
　　窗外迷离的灯火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英俊的皮囊，可观的身价，他也是多少人的触不可及。
　　男人羡慕他的权势，女人爱慕他的皮囊。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可以得到秦舟，就像他毫不费力地得到万众的瞻仰。
　　突然，他猛的一拳捶在墙上。
　　“TMD，凭什么你是个富二代！秦舟，好样的，挺会找靠山。”
　　他试图冷眼睥睨江柏延，可他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资格。
　　他江柏延，早已把他引以为傲的钱踩在了脚下，他早已赢在了起跑线上。
　　盛萧风有令女人痴迷的皮囊，可江柏延也有，他还装作一副毫不知情毫不在意的模样。
　　嫉妒，占有欲，不甘，自卑一时间占据了他的身心，接着取而代之的是近乎疯狂的报复心理。
　　他要江柏延家破人亡。
　　他要让秦舟回到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