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神计划》我高斯无处不在

52、雨夜酒驾案

　　尹良把车钥匙扔给宋西杰：“都是病人，你让我怎么安顿？别难为我，要么自己走，要么找个房间上好锁睡一晚，明天回你的地盘继续逍遥快活。”

　　宋西杰没想到这一群精神病竟然抵不过他跟尹良的情面，他拿着钥匙，指着尹良道：“行，尹良，你记住，守好你的病人，别让我在中河看到那个女的，否则我保不准什么时候再犯一次病。”

　　尹良朝他离开的方向睨了一眼，没有送他，对护士道：“小蔡，催一催厨师，该给病人放饭了。”

　　“好，尹医生。”
　　护士很快去催厨师，没多久，餐桌上就整整齐齐地坐好了十余名“患者”。

　　碍眼的人走了，张肆玉打了个哈欠，插起切下的牛肉，对叶知竹道：“那个叫宋西杰的，具体都干了些什么？”

　　别说他想找她寻仇，她还不打算放过他呢，她最喜欢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猎物，想到回去以后能做的事情，足以让她兴奋一整夜。

　　叶知竹低声道：“宋西杰是中河宋氏家族的人，他的父亲是湮阳公司董事长宋丙禄，宋西杰是他的第二个儿子，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之前三天两头上新闻，你来中河的时候，宋西杰的事情刚好告一段落，所以你不知道当时那起交通事故闹得有多大——”

　　……

　　方婉在镜前整理好自己翻折的衣襟，轻轻吐出一口气，然而在听到门外母亲的催促声时，还是忍不住浮现出放弃出庭的想法。

　　怎么办，她怎么突然就走到这一步了。

　　不久前，她还是忙着准备毕业论文的普通大学生，在某个同样普通的夜晚，她与最好的朋友赵雨瑶约着吃晚饭看电影，她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没等来赵雨瑶，却等来了她的电话，赵雨瑶告诉她路边有小孩突发哮喘，喷雾剂用完，她去找药店买药了，可能要晚一点到。

　　方婉没多想，当即提出她也可以过去帮忙，赵雨瑶便把大概的定位发给了她。

　　定位与实际位置有差异，方婉还在找地方的时候，赵雨瑶突然又发给她一张小孩所在地周围景物的照片，告诉她自己过个马路就来跟她汇合，还问她找到小孩了吗，小孩的情况怎么样了。

　　通过赵雨瑶的照片，方婉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孩，小孩坐在自己的书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虚弱又乖巧地靠在墙边，看起来情况已经缓解了不少。

　　想着只要用完药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方婉连忙给赵雨瑶打电话，可是直到忙音再一次响起，她也没能等到赵雨瑶接通她的电话。

　　方婉看着镜中的自己，在这一刻，又产生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还在做梦，怎么可能朋友出车祸去世了，怎么可能是她为她出庭作证，而被告又怎么可能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宋西杰。

　　她这二十几年从来没有遇到过什么重大变故，也没想到有人拿几百万买她闭嘴这种事情会真的在现实中发生，她第一次站上法庭，竟然就是因为这么可怕的事情。

　　好在宋西杰自己作死多，警方掌握了他酒驾的证据，事故发生在斑马线上，酒驾伤人是重罪，超速行驶更是罪加一等，不管怎么样，他们的赢面都是更大的。

　　法庭上，方婉讲完自己的证词，如释重负地呼出几口气，然后大脑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之中。

　　她听着耳边从不同方向传来的声音，感觉自己就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诡异的大漩涡，她的心中没有车祸庭审还有铺天盖地的新闻，连花了好多时间牢记住的律师告诫她的话，都变得模糊起来，满心想的竟然都是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倒流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检方律师，对于被告提出的因死者赵雨瑶着急救人而闯红灯，导致他无法及时刹车，从而造成意外事故的说法，你是否有异议？”

　　律师还没开口，方婉一个激灵，骤然插嘴道：“你在说什么？赵雨瑶没有闯红灯！”

　　陪审团的目光都落在了方婉身上，法官主持着秩序，方婉看到律师提示的眼神，一时紧张地闭上了嘴巴。

　　闯红灯这一点是在开庭前他们就简单讨论过的话题，路段无监控，两方都不能拿到这一点的证据，而方婉能确定事件发生时赵雨瑶绝对没有闯红灯，再加上宋西杰肇事逃逸致人死亡以后，警方还查到了他酒驾超速行驶等铁证，所以谁也没想到他们会狗急跳墙，在闯红灯这一点上做文章。

　　他们的律师果然就这一点提出了异议，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控赵雨瑶闯红灯简直是无稽之谈。

　　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对方竟然真的拿出了这样一条证据。

　　那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像素恐怕也就是监控级别，在雨夜的笼罩下，混沌得仿佛像是一团雾，照片的中心是赵雨瑶出事的斑马线，那个曾经鲜活的生命，打着一把学院发下来的纪念伞，身体前倾，半只脚已经跨出了人行道边缘，而她对面的人行信号灯，透过层层雾气，赫然显示出一抹醒目的红色。

　　方婉看着照片上那抹红色，她还记得自己大学本科学习数字图像处理时的内容，信号灯选取红黄绿有哪些好处，每一条细分的答案，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那种记忆在这个时候显得尤为不合时宜，但却突然搅乱了她所有的思绪。

　　律师比此时的她更镇定，仍然从专业的角度对这张照片的实质性表示了质疑，对拍摄的设备时间动机都进行了询问，辩方律师也没有回避，一一回答了他的问题，这只是住在那附近的路人无意在家里用胶片相机拍到的，没有视频，不存在删减。

　　如果赵雨瑶闯了红灯，宋西杰便不用负全责，后面的量刑轻重便大不相同了。

　　可是，这张照片只能间接证明赵雨瑶有一定概率闯了红灯，他们是有机会的。

　　方婉从发懵中回过神，她不像律师们那么专业，但是同样有基本的逻辑思维能力，一张这样的照片能说明什么？赵雨瑶就不能在信号灯转变前一秒跨出腿吗？她不仅能跨出去，她还能收回来，谁就能说明她一定往外走了？

　　检方律师罗列出疑点，她作为证人也有话要说。

　　这种间接证据，说到底就是两方律师通过辩论让陪审团更加倾向其中更合理的一方，她不能给赵雨瑶丢人，方婉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平静。

　　“赵雨瑶，那个时候，在给我发消息！”

　　她颤抖的声音在辩证时逐渐有力起来，脑海里只有将所有逻辑捋顺的想法。

　　“她发消息告诉我自己过了马路就跟我汇合，如果她要闯红灯，根本没必要停在马路边给我发那一条消息，出事故的地方离那个孩子已经很近了，她要么就不看手机，直接跑过去，要么就像当时她做的那样，等红灯的时候，给我发消息。”

　　“控方证人的陈述也只是基于主观臆断。”
　　辩方律师道：“当事人发消息的地点与时间不能确定，消息内容的真实性也有待考量，聊天记录并不能作为当事人没有闯红灯的直接证据。”

　　法官对辩方的说法表示认同，人对自己身处的位置可能会进行主观的修正，证词需要进一步验证。

　　方婉很快反应道：“红绿灯在设置后，轮换时间肯定是固定的，可以算！如果红灯变换与她发给我消息的时间接近，说明她就是在等红灯！”

　　“几秒的时间差都可能改变当事人所处的位置，特别是在过马路这种特殊情况下，就算两者时间真的接近，也有可能是当事人在发完消息后立即做出了闯红灯的决定。”

　　方婉训斥道：“你放屁！她既然把救人看得比自己过马路的安全还重要，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给我发消息？按你这强盗逻辑，给我发消息甚至重于救人重于过马路，我就是你亲爹也不值得你这么十万火急吧？”

　　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让陪审团传来轻微的骚动，法官敲槌：“肃静。”

　　辩方律师倒是很冷静：“请证人不要对我方进行人身攻击，我方对证词的质疑完全合乎情理，当事人的主观行动完全可能视情况发生改变，更何况是在着急救人的前提下，在原告没有更加明确的证据之前，我方提供的证物更能佐证当事人确实在红灯时有所行动。”

　　检方律师很快道：“辩方律师之前说几秒的时间差都可能改变当事人的位置，同样，如我刚才所说，不到一秒的时间都可能让红灯转变为绿灯，我方首先要对这条证据的有效性进行质疑。”

　　“其次，辩方律师认为当事人会在极端情况下做出不符合平时行为逻辑的事情，但当事人在发现哮喘病人后，做了三件事，首先拨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然后在对方的指导下对病人进行了安置，最后才是去药房购买急救喷剂，而被告当晚的酒精含量检测严重超标，肇事伤人前已经因为超速行驶被监控记录，相较于当事人，更有可能做出不符合正常人行为的明显是被告！”

　　他们拿出了在开庭前就准备紧咬的重要证据，不准备顺着他们的意在红灯这一点上进行无谓的纠缠，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一直安静的宋西杰在这个时候突然勃然大怒地站起身来，朝他们骂了几句脏话，还准备冲过来打人。

　　“你才不是正常人！老子正常得很！我没病，是那个女的有病！她有病！她撞我的车！还有那些警察，全都是她的同伙！你们所有人都是她的同伙！”

　　法警连忙上前拉住突然发疯的宋西杰，法庭的秩序差点被他这一闹搞乱，辩方律师在这时解释道：“抱歉，由于我们还没能拿到精神科医生的正式鉴定结果，所以没有提前告知被告患有精神疾病这一情况，事实上，在案发当晚，正是由于当事人没有遵守交通规则，突然出现在马路上，对正常行驶的被告造成了极大的刺激，他才会做出肇事后逃逸的冲动行为。”

　　方婉被眼前这混乱的一幕吓懵了，本来正常坐在那边的人突然就成了疯子，简直让人一时之间难以回过神。

　　检方律师也没想到他们会来这一出，宋西杰这么一闹，法官肯定要中止审理了。

　　法庭上混乱还没完，刚离开法庭，记者也蜂拥而至，对着脸色已经隐隐泛白的方婉就是一顿问题炮轰，其中问得最多的竟然是——

　　赵雨瑶到底有没有闯红灯？

　　才在庭审上经历了一场战斗，又突然面对记者的炮轰，方婉想逃，但她逃不过，这些致命的声音好像从四面八方传来，像一张打结的网，搅得她头晕目眩。

　　在摄像机又一次直奔她的脸而来之时，方婉忍无可忍，大喊一声：

　　“赵雨瑶没有闯红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