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短篇集）》史妮迢迢

2、荡着秋千上天堂

　　心里堵的慌，打电话，一个都不在。不知道那群成天无所事事关键时刻又找不到的人都死哪去了。商量好似的，成心和我过不去。
　　真的有气要撒。
　　各聊天室的找人，看谁不顺眼，丢颗炸弹过去，满脸阴笑，不动声色。
　　川川问我有没有给苏拉寄钱过去，我说还没呢，他帐号还没告诉我呢。川川说别傻了，你知道苏拉干嘛找你借钱？我说他跟我说他遇到麻烦事了。具体是啥也没跟我说。川川卖关子，算了，算了，我还是不要挑拨你们的关系了。我有点急，我说川川，你信不信我现在飞过去把你给掐死？川川说其实也没什么，他只是在试探你对他的感情而已，他想知道关键时刻你对他怎样。你丫比他本人还清楚啊。我阅人无数。我没说话，狠狠砸了一榔头过去。
　　苏拉是我高中同学，大学以前我们一直以兄妹相称，处的相安无事。苏拉那时侯对我好的现在也没人能超过他。咱俩同桌那会儿，他每天给我冲一大瓶牛奶，从家里到学校骑车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拧开盖子还可以看见牛奶升腾的热气。我喜欢雀巢的牛奶，一大罐一大罐的那种。三年时间，1095天，风雪无阻，愣是一天没间断过。他说他是揣在怀里给我带来的。我以为我们就这么一辈子相安无事，一辈子称兄道妹下去的。我甚至和他商量着以后是不是在他们家也给我留个房间，因为我也姓苏，我是他妹妹。川川像个女巫端坐在那，笑的满脸诡异，她说，你看见天上掉馅饼了吗？
　　川川是女巫，事实证明。
　　自从我们进了不同的大学后，我就开始收到苏拉求爱信。不止一封，贴邮票的，电邮的，
　　□□留言的，铺天盖地，无不诉说他高中时感情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他说看着你阳光下吮者牛奶的样子，我就发誓要一辈子给你冲牛奶。我想完了完了，世上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所有的付出都要求与回报成正比的。喉咙里涌动着逼人的腥味，便翻天覆地的吐起来，胃里没有东西，吐的全是胆汁，我想吐出来吐出来，全给我吐出来，吐出来我就不欠你什么了。我说川川这不是□□吗？这怎么可以呢？川川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什么也不说的存在网络的另一端。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只要是我的神经范围内触及到牛奶这个词,一定会吐的天翻地覆,不省人事.
　　我没有给苏拉任何言语便换掉了所有的通讯工具和联络方式,然后凭空消失了,只有川川一个人知道我的电话,我不得不告诉她,咱们俩是那种在娘肚子就认识的主儿.
　　可消失的并不顺利,苏拉很快就把我给找到了,我没问他是怎么找到的,他的兄弟就像意大
　　利黑手党一样无处不在.以他的话说他对我们学校的了解比我本人还多.苏拉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像见到鬼一样转身就跑,第一感觉告诉我肯定是川川这丫把我给卖了.苏拉抓住我的时候像一头愤怒的狮子.我有些结巴,一着急的时候我就开始结巴,这是从小落下的毛病.我说,你,你,别,别急,你算一算,我高中三年都,都,喝,喝了你多,多,少牛奶.我把钱都给你,给你,还不成吗
　　?我觉得,觉得,你是我哥啊,你怎么可以说爱我呢?胃里开始有湿的液体往上涌动,我捂住嘴巴有跑了起来,这次苏拉没再追来.以后也没有,就好象昨天晚上的露水在今天太阳出来的时候全部蒸发了一样.永远不在回来.
　　川川死都不肯承认是她泄的密,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说是谁都无所谓了,事情我已经搞定了.当然苏拉没要我的牛奶钱,这次我算是赚大了.
　　看到陆子建的时候,我想这男的也他妈的太漂亮了吧.对于漂亮男人,我一向没什么好感,像夏天挂在枝头上的苹果,看着挺好,吃起来又酸又涩.我是来酒吧找事情做的,具体点说我想来唱歌.我跟我爸说进了大学我就自己养活自己了,我爸啥也没说钱还是存进卡里给我了,我取出来存了定期,指不定到时候会派上什么用场.我觉得像我这么个人生存起来应该不难.我成绩不错,高考成绩是院里的最高分儿,找份家教不是难事儿.长的吧也还说的过去,很实心眼的样儿,招人喜欢,站柜台搞推销什么的,销售量肯定不错.最最重要的是我这人对生活要求布不高,但求所得在保证衣食之余可以买自己喜欢的CD就行了,这是我唯一的爱好.事实证明这全是一堆愚蠢的推论和自我膨胀的想法,这年头的家长都特别看好大三大四的,以为知识和学年成正比就好象保险箱越大,财产越多一样,很少有人愿意思考在整数里,一才是距零最近,也只有大一的孩子对高考才最据有发言权.等到大二大三,那些记忆早就像白纸上的水纹一样慢慢淡去了,留下的或可能留下的仅仅是个微小的褶皱而已.销售员业务员的广告多的像阴沟里的蚊子,但是他们不要临时工.
　　我就这样个搁浅在这里,像只垂死的鱼一样.川川说你真不要的爸的钱?他把你咬的很重.其实我爸并不真正是我爸,我五岁的时候他才开始介入我的家庭,之前一直和我妈单过,我是私生女,至今不知道父亲是谁,我妈是有分寸的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把握的丝毫不差.我妈和川川她妈是同时进的产房,那时她们的关系就像现在我和川川一样,不同的是一个有丈夫在身旁,一个花钱请的保姆.五年后川川的父亲成了我的爸爸,我妈为了成就一个完整的家庭而毁掉了另一个完整的家庭.所有的变故对我没有什么不同,从小我就和川川一起叫他爸爸,到现在也没有改变过,只是川川五岁以后就不这么叫了,她总是说你的父亲或你的爸爸,分得很清楚,你字咬的很重.川川六岁时候成了孤儿,我亲眼看见她妈妈像只轻舞的紫蝴蝶从高处坠落到我的面前,半睁着眼睛朝我爬过来,伸长的手指触击到我的裙角,我拼了命的尖叫却没有半点声音,眼看着她沉下去,沉下去,红色蔻丹手指上一枚细小的戒指在阳光下眩彩夺目.从那以后我变落下了说话结巴的毛病,并不严重,却毫无根据可查.
　　我之所以这么着急的要养活自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川川.她十五岁的时候就去做了做台小姐,之前一直和爷爷奶奶挤在一座旧房子里,我妈在她们家门外足足站了三天,去接她过来,她只说了一句,阿姨你回去吧,把我那份爱也给苏凡.我妈回来就病倒了,比挨了顿揍还难受.从小到大,我都欠了川川,其实那才是我该走的路,半路上却换了川川.可不管角色怎么改变,川川始终对我如一,我一直以为我可以得罪全世界的人,除了川川.
　　我们不能分享同一种父爱,我却足足独占了他十二年.十七岁,在晚了川川两年后,我用自己的方式结束了心里的尴尬,开始为自己的生活奔波起来.
　　陆子建是这个乐队,乃至这个酒吧里的中心人物,不仅因为他的漂亮,也许还有别的什么,一个男人想要依靠漂亮立足是远远不够的,就好像女人要用拳头征服世界一样滑稽可笑.陆子建让我在台上随便唱俩句,我站在那儿,忽明忽暗的灯光中,川川她妈妈像只紫蝴蝶一样朝我飞来,不停的在我周围旋转着,轻笑着.我知道我完了,我的嗓子又像十一年前那样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我站在那儿,被成千上万的紫蝴蝶淹没着不知所措.我看见陆子建在吼我,远远的有声音传来,你他妈的不会唱歌来这干吗?你存心捣乱的是吧?!他的眉毛挑的很高,像打结了一样的皱在一起,紫蝴蝶不见了.有歌声响起,我知道我又可以唱了.
　　人生路上甜苦和喜忧,愿与你分担所有，难免曾经跌倒和等候要勇敢的抬头，谁愿长躲在避风的港口，宁有波涛汹涌的自由，愿是你心中灯塔的等候，在迷雾中让我看透，阳光总在风雨后乌云上有晴空，珍惜所有的感动，每一份希望在你手中，阳光总在风雨后，请相信有彩虹，风风雨雨都接受，我一直在你的左右。
　　陆子建没有做声，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我想我不适应在这儿，那么多的紫蝴蝶让我后怕。陆子建说就是你了，在我刚刚要走的时候。声音柔柔的，像沙子掉进玻璃瓶的声音。
　　我说川川，我又看见兰阿姨了，她不停的掐我的脖子，不让我呼吸。你说兰阿姨是不是特别不喜欢我，她小时侯可疼我了。川川说，凡凡，你乖一点，听话一点，不要呆在酒吧里，回去安静的睡觉。
　　我就这么进了陆子建名噪一时的哈根达斯乐队，每天晚上在“月亮森林”唱歌，一首歌100块钱，通常我都是唱足两首歌凑足两百块钱后走人。那时我开始喝雀巢的咖啡，因为要熬夜，便不能有睡眠。这样挣钱的方式在满足了我不高的生活要求后居然让我小有积蓄。如果不是后来和陆子建谈上恋爱，我想大学四年我就这么过下去的。陆子建有成打的乱七八糟的女朋友。清纯的，性感的，温柔可人的，野性十足的，瘦削的，丰满的，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陆子建都没太把他们当回事儿，看的出他只是习惯了在女人的仰慕中生活。我对这种男人向来不屑，，陆子建倒是时常过来搭话，会告诉明天该准备哪些曲目，怎样展示自己最优美的声线，怎样最大限度的调动观众的热情，其实我知道这些都是白搭，泡吧的人有谁是冲着听歌来的？所以我的表情总是很淡漠。
　　陆子建真正意义上的女朋友找到我的时候，要我离开哈根达斯，离开陆子建。我笑的像鬼魅一样，我说行，不过我有个条件。那女的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爽快，有点蒙。我说你给我买根哈根达斯来，我立马走人。那女的足足想了有十分钟，然后我被泼了一脸的鸡尾酒，这座小城哪有哈根达斯的卖点？我用舌头舔了舔挂在脸上的酒珠，味道一点都不好。大家都看着，两个站着想要动手的清秀女孩在昏暗的灯光中对峙着，她说你要不离开，我他妈立马找人把你给毁了。啪的一声脆响，有人捂住了脸，不是我，陆子建看也没看她拥着我就走了。
　　陆子建很爱我，至少我是这么认为，把我哄的跟个公主似的，除了苏拉再也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陆子建太有钱，有钱了什么东西都太现成，也就理所当然了。他知道我喝咖啡，就一大箱一大箱的买回来放在我的宿舍。他说女孩子总是喝咖啡不好，可他还是给我买，都是雀巢的。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咖啡的味道，太苦涩，我尝不到甘甜，但是又拒绝不了，像□□一样。
　　我把陆子建的照片寄给川川。她说你丫没事吧？这可不是你的作风，这么漂亮的男人！川川知道我从小就见不惯太漂亮的男生，而且特有破坏的欲望，是摧草高手。而男生又总是被我迷魂药似的淡漠表情所诱惑。
　　陆子建是个例外，我接受了他，也许因为他还有漂亮以外的其他东西。陆子建是乐队的键盘手，忧郁而有力度的眼神以及在台上表演时忘我的表情，都可以成为我接受他的理由，至于我的淡漠那只是一种习惯，就好象有人天生会微笑一样，跟心情没有一丁点关系。
　　反正我就成了陆子建的女朋友。在和苏拉彻底失去联系三个月以后。川川说你来真的？苏拉碰到你这号人算他们家祖坟没埋对地方。我说你别讲的这么缺德好不好，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初恋，别总让我觉得以前跟他有一腿似的。其实苏拉要不这样，我不会谈恋爱，我知道我还是喜欢牛奶的味道。
　　陆子建不止我一个女友，一开始我就知道，他在我这里得不到生理最基本的需要。我说我才十八岁我不想这么早把自己交付给一个男人，特别是一个让我感觉并不安全的男人，我得留给我的丈夫，那个正在某个角落静静等待我的，今生唯一的男人。陆子建说我冷血的像个杀手，三十岁的女人也很少可以像我这样的。我知道我以后不可能嫁给象陆子建这样的男人，尽管他各方面优秀的一塌糊涂，错过了，我可能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了，但我知道这不是我要找的人。所以我并不忌讳陆子建还有其他女朋友，我也不会愚蠢的去和她们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陆子建不是谁一个人的，陆子建应该是大家的，好的东西大家一起分享才是。
　　川川告诉我她爱上了一个男人，真的爱上了。可他已经有女朋友了，好象还挺爱她的。我说川川你丫傻不傻？这年头结了婚都可以离，更何况一破对象。就凭你，十个女的也招架不住啊！你紧张什么？川川说你赞成我挖墙角罗？这年头谁谁的墙角还不是一样的，你以为这就是爱情了，你要真喜欢，把他弄来给我瞧一瞧，甭跟装闺秀似的穷做作。川川爱上了别人，这跟美国要搞社会主义似的，不得不引起人的注视。我倒真想看看这男的有什么三头六臂。
　　陆子建这段时间在外替什么企业搞宣传演出，全国各地的飞。我整天整天的吊在网上和川川还有其他人闲侃。放暑假了，大家都回家了，我一个人在外面租了房子，白天睡觉，晚上喝咖啡，把生活过的跟准小资似的，没有再去歌吧唱歌，陆子建说你要不怕被我那些女歌迷给掐死，你就给我乖乖呆在家里。我想起那个泼我一脸酒水的凶悍女孩，还有她放出的话，觉得没必要为了一个陆子建把自己的性命和贞操悬在刀口上，就听话的呆在家里。陆子建走的时候给我弄了台电脑回来，我亲了他足足五分钟，他笑的有点无奈，我他妈怎么就这么贱呢？看的出他还是很高兴的。
　　川川说今天是8月23号，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吗？我说川川你丫别捣乱，我知道明天是你的生日，我早给你把生日礼物寄出去了。我正和一GG聊天呢。川川不依，你丫真一过河拆桥的主啊，那么多的人我还没见过比你更白眼狼的。我说川川你有话就直说，干吗老那么拐着弯儿骂人呢？本来心情好好的，一下子就坏了起来。那个自称帅倒刘德华的GG很不识相的送来玫瑰花，被我随手一个炸弹扔过去，灰溜溜的走了。
　　凡凡，你还好吗？
　　有人叫出我的名字，我吓了一大跳，我说川川川川这人是谁呢？我可不认识，你这玩笑可开大了。
　　苏拉。
　　说完这两个字，川川就不见了。我有些反映不过来，愣了好久。一直到第三天中午才打电话告诉我她非常喜欢我的礼物，我问她这两天都干嘛去了，她说她主动出击了，而且收获颇丰，两个人已经在一块了。我说恭喜恭喜啊。川川的语气中漾着酒意，醇醇的，有些醉人。那男的有那么好吗？川川没回答，只是问我苏拉找我干嘛，不会是想旧情复燃吧。一个愿意接受风尘女子的男人，而且是川川看上的，的确让人有些神往。我没理会川川。
　　川川走了以后，苏拉说去年的今天你还记得吗？我就想起那个早上，苏拉气急败坏的找到我的样子，胃里又开始排江倒海起来。我以为这辈子我和苏拉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了，一如当初会一辈子称兄道妹一样。可没有，什么事都不在我的预料之中，而且来得毫无防备，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苏拉，咱们好久好久没见了，我那点记忆差点将你给抹杀掉了。川川说的对，我这人真是少有的白眼狼，这一年365天，我真的很少想到苏拉，提起他我就会翻江倒海的吐，止都止不住。
　　我知道，凡凡。我在你心理什么位子，我比谁都清楚。苏拉说的特落寞，一下子我倒真觉得欠了他很多很多，不光只是牛奶。以前也没这么想过。
　　你现在还喝牛奶吗？
　　我现在喝咖啡。
　　我记得你喝牛奶的样子真的很美。
　　我喝咖啡的样子，陆子建说也很美。
　　他，对你好吗？
　　还好吧。
　　他要是欺负你。。。。。。
　　他没有欺负我。
　　凡凡，你，还做我妹妹吧。
　　苏拉，我们还是先做朋友吧。你知道我的反应总是慢半拍的，你的容我适应适应。说实
　　话，我没想到你还会来找我。
　　这一年，我对你的境况了如指掌。
　　毛骨悚然。
　　陆子建打电话来说宝贝，我们加了行期，我恐怕得迟点回来。我突然就那么想陆子建，想的头皮发麻。我说，子建你回来吧，我想你了。凡凡你没事吧？出什么事儿了？陆子建特别紧张，我以前从来不这么叫他子建，也从来没有诸如我想你，我爱你之类赤裸的表白。陆子建肯定被我吓晕菜了。

　　没什么，我逗你玩儿的呢，好好工作啊。考虑到她的心理负荷能力，我恢复了昔日的样子。
　　再见到川川的时候是三天以后的事儿。我估计那丫肯定是被人搞的脑袋有了毛病。每打句话过来总夹着朵玫瑰，而且把该说我的地方全部换成了人家，嗲的你前天的早饭都可以一块儿出来。我说你丫没事吧，不就是一男的，至于这样？你丫的阅历可不是一打两打的事儿，别告诉我现在就开始纯情起来了。川川从来不忌讳别人说她是坐台小姐，她说坐台怎么拉，咱不偷不抢。这可是需要专业素质的，也不是一般人想做就做的了的。我给她呛了半天，回了两自，也是。
　　我说苏拉找到我，全是你的功劳吧。川川半天不说话，然后就扔一炸弹过来就闪人了。我被炸的灰头土脸的也有点火，专拣她伤脑筋的话讲，我说就你这一破德性，你丫明天准保失恋，还故做纯情呢。你以为鸡身上插上凤凰毛就都变成凤凰了，还不是鸡！后来我想这鸡太伤感情了，一口气全改成麻雀了。
　　苏凡，你说你有什么好的？凭什么那么多男的都对你死心塌地的。川川过了很久才回话给我，估计是被我刚才那话给打中了。我说+这你就问错对象了，你得问那些个男的去呀，问我干什么。川川一榔头打过来被我躲过了，川川今天特小心眼，让人觉着别扭，难受。
　　和川川不欢而散。
　　晚上做了一个梦特奇怪，梦见苏拉和陆子健为了我在湖边决斗，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不知怎么就掉到了水里，两个人都不会游泳，扑腾扑腾伸出手来让我救他们，我犹豫着，不晓得该先救谁。川川却一阵风似的出来，一跟竹竿挑起两个人，一阵风似的又飞走了。
　　我正纳闷儿，想追呢，有人上线的声音吵醒了我。
　　是苏拉。
　　他说凡凡，我遇到麻烦事儿了，我得要你帮忙。
　　什么事儿，你说吧，只要我帮的上，赴汤蹈火，再所不辞。高中那会儿，和那帮兄弟经常这么闹腾来着，整个就一江湖鬼见愁，谁见了谁怕。
　　我需要一笔钱。
　　多少？
　　10000。
　　乖乖，那三年的牛奶钱，糖钱合起来也没这个数啊！当然，这话我没打过去。我欠苏拉的，倾家荡产我也要帮他这一次。
　　行，你把帐号告诉我，我给你汇进去。
　　你不问我为什么？
　　想说你自然会告诉我的。你把帐号说出来，我拿笔记着呢。我庆幸之前有存过一些钱，不然这辈子也甭想有机会还清苏拉的人情的。做兄妹已不再可能，变了质的牛奶没有谁愿再喝。
　　我现在记不清了，过两天再给你吧。
　　好。
　　再见。
　　再见。
　　我把这事给川川说了，川川说你可得小心，10000块，那么厚一叠呢，我得挣好几个晚上。我说呸呸呸，我跟你比，这钱可是厘厘纯洁。你真要给他寄？真寄。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没。川川说凡凡，你可得注意了，这年头兔子可是去吃窝边草的，别怪我没提醒你。只要他肯吃，我立马拔了最嫩的给他。你丫变性了？我还债呢。
　　川川这丫我估计是恋爱谈猛了，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自从上次给我分析了苏拉借钱的企图后，她就跟我玩起了失踪，我都怀疑她是不是被人给谋杀了。当然他偶尔会给我来个电话，都是在大白天我睡梦正酣的时候，算是让我知道她还在危害人间。
　　陆子健说再有一个星期他就要飞回来了，他说苏凡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去。我说你在哪呢？他说在海边。跟着我就听到了铺天盖地的海浪的声音，要毁灭一切的那种。我说那你给我带瓶沙回来吧。陆子健说苏凡我特别想吻你，我每到一个地方都给你买了礼物。你要真的喜欢沙子，你到我这儿来我等你。我说，陆子建你少酸了，我要真喜欢沙子我早埋土里去了。我只是想看看海边的沙子长什么样儿。这两天我有事儿要办，你就别打电话过来了。
　　挂断陆子建的电话我就去了苏拉所在的城市，我有很久没有碰到苏拉了，自从上次他要跟我借钱后。我想知道川川说的对不对，川川有时候像女巫一样一说一个准。苏拉不是那么无聊的主，他要真的像川川说的那样试探我一下，那以后真的是朋友也没得做了，也算我苏凡高中三年瞎了眼，看错了人。可苏拉自从上次和我说过再见以后就没再出现过，好像真的只是想要试探我一下。
　　见到苏拉一个让我感觉颇感意外的地方，医院。第一直觉我是苏拉患了绝症，当时我就下定决心，如果真要那样，下辈子我就哪也不去跟着苏拉过了。苏拉把我领进病房的时候我以为看到了镜子，然后就尖叫起来，招来一大帮医生护士把我往床上按，最后发现床上还躺了一个，便松了手。出去的时候，个个都瞪大了眼，跟见到鬼似的。
　　我说苏拉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怎么回事你不会自己看啊。苏拉的表情夸张的让我觉得像吞了只苍蝇。
　　病床上躺着个跟我一模一样的女孩子，我发誓就是我妈看见也会大惊失色地怀疑当初自己是不是生了一双胎。那女孩子也盯着我，半天没合龙嘴，我估计她肯定也在想什么时候这里多了面镜子呢？我看她用手摸呢。舒帆，你别摸了，她就是苏凡。我常常跟你说的那个。
　　我知道。那女孩子还没反应过来，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苏拉，你给我出来。我踮起脚拽住苏拉的领子往外拖，今天你要不给我说清楚，我让你也躺进来。
　　苏凡，这不关苏拉的事儿。那女孩子满脸的保护欲望让我不自觉松了手。
　　苏拉说其实这事挺简单的，当初就是觉得她长的像你才和她在一起的，一开始我就告诉她，她只是个替身。她说没关系，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了。舒帆比你乖巧，比你听话，比你善解人意，可我就是爱不上她。我说舒帆，对不起，总有一天我还是回去找苏凡的，我爱她，这辈子我都爱她了。舒帆说你去吧，去吧，我不会怪你的，我知道爱一个人有多难，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了。这么好的女孩，我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想你，还要去伤她的心，我他妈真的不是人。所以和舒帆在一起时我总是很自制，从不越雷池半步。可突然有一天川川告诉我你有男朋友了，还是个花花公子，但长的很漂亮，也很有钱。我有点蒙，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找这种人做男朋友。喝了很多酒，舒帆那天刚好帮我清理寝室，然后我们就在一起了。醒来后我很后悔，舒帆却说这不关我的事，是她自愿的。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可这仅仅是个开始。舒帆后来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说她想把孩子生下来，她说将来我离开了，还有这个孩子在。我当然不会同意，她还只是个大二的学生啊。唯一的办法就是把孩子给打下来。我们不敢去医院，怕被别人发现。就到那些小诊所去。可他妈的这一去却把舒帆给害了。那些医生全是他妈的白痴，给舒帆做手术的时候流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后来他们也怕了，怕闹出人命来，就把舒帆送到医院去了。哪里知道由于手术失误，舒帆的子宫破了，以后再也不能怀孕了，而且舒帆由于失血过多，必须要在医院调整一段时间。我那时没有那么多的钱，所以就找你开了口。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说我爱你了，可我还是请求你能继续做我的妹妹，回到从前，回到我们单纯的兄妹时代。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希望了，我不可能再离开舒帆，不管我爱不爱她。
　　我像在听故事一样，觉着怎么跟写小说似的。然后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起来，好端端把人给害成那样。这想法有些矫情，可舒帆那小鹿般直勾勾盯着我的眼神的确让我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我说苏拉我卡里还有一万多块钱，都是我唱歌时攒下来的，你先用着，等到时候有了再还给我。密码是我的生日。
　　凡凡，谢谢你。钱的问题我已经解决了。当时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以后再也不可能有什么瓜葛了，可我特别想在你这里知道我在你那里的分量，所以我向你开了口。我只是想知道，真的只是想知道。现在，我谢谢你，但是钱我不会要，你好好留着，以后会有用的。
　　我特别想扬手给苏拉一巴掌，特别想。但我没有，我忍得全身发抖，我忍了。我对自己说苏拉再也不是以前的苏拉了，你没有资格打他，没有。
　　我走的时候去看了舒帆，她睡着了，很满足的样子。这种女孩子怎么会没人爱呢？我把卡放在她的枕头底下，轻轻的吻了她的额头。这辈子第二次真心为一个人祈祷，第一次是川川。我闯的祸怎么全让这些人给我赎罪呢，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还不清啊。心里特别害怕起来，我想我死了以后会下地狱的。
　　我撒鸭子似的满世界找人和我说话，这么憋下去我非得饱和而死不可。可他妈的我连只蚂蚁都没看到。那群死人，特别是川川一下子都忙乎起来。川川这厮真他妈贼贱。我说苏拉怎么会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除了她还没谁够格在我这做卧底的。下次看到她，看我怎么用刀砍她，用屎丑她，用榔头砸死她。
　　电话录音里传来陆子建的声音，宝贝，你去了哪里？干什么事情去了？怎么我每次打电话你都不在啊？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啊？明天我就要回来了。陆子建就要回来了。不知他长什么样子了，高了，矮了，胖了，还是瘦了，肯定是瘦了。外面那么飞来飞去居无定所，不瘦才怪。陆子建怎么可以瘦啊，那么漂亮的脸，那么恰倒好处的身材。瘦了会不会变丑呢？陆子建要是变丑了那得有多少女孩子为他伤心，为他流泪啊。我抱着陆子建那条被他用烟头烫了很多洞的牛仔裤在摇椅里不停的摇啊摇啊摇，陆子建走了以后我每天都抱着他的牛仔裤睡觉，这是陆子建最喜欢的裤子，是我在他的行李箱中偷偷的取出来的。陆子建要知道我每天都枕着他的牛仔裤，口水，鼻涕，眼泪全往上抹非宰了我不可。其实有时候我倒情愿陆子建丑一点，再丑一点，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这样大家就可以多安心的听他的音乐，这样他就可以好好的爱我一个人了。
　　我想我以后要对陆子建好一点，不该总那么凶巴巴的对他，我该学会在他说我爱你的时候告诉他我也爱你，我该告诉他在他和别的女孩子暧昧不清的时候，我会吃醋，我会难过，我只想要他好好爱我一个人。
　　我睡不着觉。陆子建明天就要回来了，我睡不着觉。我得去酒吧看看，我要告诉那些等待他的人们，陆字建就要回来了。我给川川发消息，说我也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顶漂亮顶漂亮的男人。
　　酒吧里比我预料中的热闹。陆子建不在，他们也可以这么热闹？！远远的，我看到一只紫蝴蝶在旋转，它不停的飞着，一点儿也不疲倦。我以为是兰阿姨来找我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她了。可是不是，我比任何时候都呼吸顺畅，我甚至喝了侍应生递过来的一杯白兰地。那只紫蝴蝶终于停了下来，它歇在一个人的身上，一个顶漂亮顶漂亮的男人身上。然后他们纠缠起来，周围一片掌声。
　　紫色纱衣加镂空长裙，高贵淡雅，我送给川川的生日礼物，用了我整整一个月的工资，化成灰我都认得。兰阿姨终于指引着川川来找我了。
　　苏凡。川川笑的甜蜜而妖娆。不知何时川川已出落的如此惊似于兰阿姨。千万只紫蝴蝶在她体内不停的漾开漾开，全部幻化成兰阿姨的笑脸，在我和川川之间旋转旋转，有声音响起，一人一个，一人一个，不要抢啊，不要抢。是兰阿姨小时侯分糖时常说的。
　　川川，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顶漂亮顶漂亮的男人。我喃喃的说。川川从小就不和我争什么，从来不和我争什么。我要的东西她再喜欢都会给我，她从来都是让着我的。
　　对不起，苏凡。
　　我将手中的白兰地泼向陆子建，这世上你谁都可以背叛，除了川川，你要是对不起她我会把你杀了。
　　川川，我什么都不欠你了，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好多紫蝴蝶带着我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不停的问自己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好明天回来的吗？不是说好要好好爱的吗？最后我才知道我把时间过慢了，我少过了一天，我还只活在他们的昨天。
　　陆子建后来找过我，他说不知道我和川川认识。我要他把那瓶沙带给了川川。如果她留意，会发现里面有枚戒指，纤弱细小，在阳光下眩彩夺目。我足足珍藏了十一年。
　　我说话再也没有结巴过了。
　　其实雀巢的味道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