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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

  •   祝沙沙一在董少良面前使坏,董少良就开始找我的碴了。他先开始要他的秘书到学校找我,可是没有用,那个说话就脸红没有经验有点姿色没有口才有点泪水的小姑娘还没见到我就被我用恐吓电话吓回去了,我跟她说你搞不定我的,你要是不怕试用期就被炒鱿鱼你就马上给我回去,要董少良自己来。我估计她开始紧握手指想些措辞说服我的时候又笑着加了一句,你知道董少良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半个小时后没有人来敲寝室的门,我知道她是被我吓回去了。这一招屡用屡胜,已经成功的在半年内赶走了董少良的四任秘书。可是对祝沙沙没有用,这个十年来一心想要嫁进董家,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我在董少良面前争宠的女人。
      是的,我在大学里生活,如花的年纪,飞扬的青春,明媚的笑脸,残缺的家庭富足的爱。可是很多时候还是不能很快入眠,而且常常有愈躺愈清醒现象发生,我把这些归功于我45度斜上铺,她每天晚上十一点准时开始打呼噜,多雨的时候可以当雷声使用,加上室内接触不好忽明忽暗的日光灯管,上演恐怖片氛围十足。我无法处理这样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寝室里睡不着的人不止我一个,大家没有做声,我也不好揭发同学的隐私,这是小时侯亲生经历得来的惨痛教训,故此打死不做出头鸟。开始看小说帮助催眠,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突发奇想的给董少良打电话,多半是祝沙沙接的,我就一声不吭的挂掉电话,给他发短信,只有一句话:偷看短信者狐狸精是也。董少良一个人的时候就给我回:丫头,欠扁。如果是两个人就变成了:扣掉一个星期的零花钱。我知道肯定是祝沙沙那个阴险毒辣的女人从中搞的鬼,我不知道这样一个女人,我的爸爸,那个英明神武的IT精英董少良怎么会留她在身边十年,而且是不顾我的感受。
      我现在的唯一的追求就是在出嫁之前把祝沙沙这个女人从董少良身边踢走,以保证我的爸爸可以安安乐乐的走到晚年时光,不必担心在生命垂危的时候惟恐家变而闭不上眼睛。汪卿知道我有这样的想法后,很有几个晚上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过来,说他睡不着觉。被骂的狗血喷头。当然了,汪卿了解祝沙沙的厉害,也知道我的固执,他一心要娶我做老婆,肯定该为自己的终身幸福焦虑了。我是不在乎的,反正我还年轻,我不一定非要嫁给谁谁,我17岁,是个想什么干什么,爱什么要什么的年纪,是个发脾气不在乎结果让人可以原谅称作小孩子的年纪,我不需要在乎什么。
      其实汪卿打小就喜欢欺负我,不顾我的感受,以我的忧伤为他最大的快乐。幼儿园的时候抢我凳子,掀我裙子,用黑乎乎的手扯我的小辫子,完了还要骗我爸爸从北京带回来的用银白色锡箔纸包好的一大块一大块的巧克力,那时我就开始意识到董少良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他根本不顾及我在他面前死去活来的哭诉,还逼着我叫他哥哥。这都什么父亲啊?很长时间里我唯一的也是最大的梦想就是汪卿可以被哪个人贩子盯上或者因为他爸爸太多钱而秧及到他,可是一直以来汪卿的生活都是那么的相安无事,除了我偶尔给他制造点麻烦,让他偶尔挨点揍。他就像那种泼了粪水的小树苗一样成长的比谁都要茁壮。我总是怀疑我现在这么暴力,这么蛮不讲理肯定跟当初受汪卿欺负有关,有阴影的童年总是容易影响人一生的。还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
      汪卿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牵我的手是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妈那天有史以来也是迄今为止给我穿上了一条最为花俏的裙子,袖口和领子上布满了忧郁而暧昧的蕾丝,裙摆层层叠叠冗长繁琐,镶着做工精美的蝴蝶结,走动的时候,秋天的风带动腿间的蝴蝶飞舞。我却抖动的厉害起来。也许是妈妈忘记我一直都是怕冷的,她忘了给我穿上那种看上去很薄实际上却很暖和的长长的袜子。也许是她走的太匆忙,也许她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秋天的到来,她一直都呆在家里。家里怎么会有秋天呢?家里的树一年四季都绿的那么可爱,她一定以为现在是热到需要开空调穿很少衣服的季节,我看到她裸露在外的的结实匀称的小腿也只有很薄的裙子覆盖着。我想她一定是把季节搞错了,她那么疼我,她不舍得让我挨冻的。可是她走的那么匆忙,她甚至没有时间意识到我在发抖,就走掉了。汪卿说她可能真的下决心不要我了,要不然她不会头都不回的。
      当然,如果不这样的话,汪卿就不会那么早有机会牵着我的手了。
      汪卿找到我的时候我一直站在学校看台下了入口处,很大的风吹过来,让人有飞的冲动,眼泪也不会轻易掉下来了。风很用心的吹过来将我层层叠叠的花裙子一直铺展开,一点疲倦都没有,所有的蝴蝶都恣意飞舞起来,我觉得风就定在了我的周围它们不停的的旋转旋转,我的花裙子也不停的旋转旋转然后在它最美丽的时候定格下来,不再翻动。我不停的说再大一些大一些吧,让我也飞起来飞起来。于是我真的就要飞起来了,双腿那么轻松,没有一点负重,好象空中的羽毛那样自由自在,没有拘束,我真的就要飞起来了。可是偏偏汪卿叫了我的名字,很大声的叫了我的名字,他说董知唯你还不回去小心老师罚你扫厕所!我的花裙子一下子耷拉下来,所有的蝴蝶都失去了活力。我说汪卿你知不知道我快要飞起来了,我真的快要飞起来了,你不要吵我,等我飞起来你就再也欺负不到我了。汪卿不听我的话抓着我的手就往看台上跑,太阳忽然就很刺眼起来,我一下子摔倒在台阶上,膝盖磕破了好大一块,微微刺痛,一直到心里。我狠狠的咬了汪卿,多么可恶的家伙,这样子来粉碎我的梦想,嘴里有血腥味的时候汪卿有些颤抖,依然把我拖上了看台,我以为他会狠很打我一顿或则别的什么,可是没有,他只是紧紧的握着我的手,紧紧的,直到手心里有汗水浸出来的滑腻也没有松开。阳光里裹着轻柔的风来自不知名的远方,有鸟语花香的痕迹。汪卿说当时我还真怕你飞走了回来找我报仇,真的,你真的好像可以飞起来了一样。你飞走了不要紧,还有董伯伯啊,他怎么办,怎么着我也该对得起他给我的那么多的巧克力啊。所以拼了命把你往有太阳的地方拖,因为所有的妖魔鬼怪在太阳底下都会遁形的。
      那天下午我们一直坐在看台上,对着太阳,变换不同的位置。直到最后一抹光线也被残忍的吞噬掉,谁也没有再回到教室。汪卿就那么一直牵着我的手,他居然没有害羞的想法!我跟他说我找到了抵抗寒冷的方法那就是到更寒冷的地方去,等到你没有知觉的时候你就不会再觉得冷了。后来老师找到我们的时候汪卿很勇敢的承担了所有的责任,甚至不容我的争辩,然后弄疼了我的手,我的眼泪适时的掉了下来,老师对他的谎言深信不已,罚他扫一个月的厕所,而且晨读的时候不可以进教室。为此我高兴了很久,觉得终究是报了前仇。汪卿后来在我所有的课本上写下忘恩负义四个大字。只是不再欺负我,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居然可以给我背黑锅,当然,这种情况发生的机率少的可怜,我一直是循规蹈矩的孩子。我想汪卿这个样子,董少良背后该给他多少好处啊。因为从那时起董少良就不在拒绝我什么,我说怕黑,他就一直让我在他的怀里睡到小学毕业,我说要住校,他就给我找最好的私立学校,我说我不要他老来学校找我,他就每天把东西买好放在班主任的屋子里,等我想要的时候再去取。我说,我说,我说,其实我只是想说我想要妈妈回来,我想要和别的孩子一样,左手父爱右手母爱,调皮过后有父亲的责骂母亲的呵护,我不要一手富足一手残缺。可是我一直都没有对董少良说,我看到他三十岁的时候开始染头发我就知道我要什么都不可以要这个了。可是我还要他快乐啊。我就这样被两个不同年代的男人宠爱着,到无法无天,蛮横无礼,到放弃天使的梦想渴望恶魔。
      祝沙沙当初来咱家做客的时候那叫精彩,我是什么小孩啊,用汪卿的话说是千万别要我恨上,那可真叫海枯石烂。祝沙沙做一手好菜,在咱家却从没施展开过,她以为我是缺少母爱的孩子,可是不是,我只是被两个男人宠坏了,我怎么可能缺少爱呢,那么多的姑姑婆婆来疼我,怎么可能缺少爱呢,缺什么也不缺这个啊。更何况董知唯从来就没缺过什么。祝沙沙的过于轻敌导致她总是要栽在我手上,比如吃过她煮的饭菜,我总是要拉上两三天的肚子,倒不是她真的有什么不良用心,只是我会偷偷吃下整瓶的牛黄解毒片那种黄色的有着甜甜糖衣的药丸比巴豆还要灵验一些,而且只要五块钱就可以买到一大瓶回来。这个秘密导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大把大把没有原由的掉头发,祝沙沙频繁来家里做客的那段时间,一到洗头发我就心疼的不得了,生怕自己哪天醒来照照镜子,头顶就光了一大块。庆幸的是董少良不久后就不再邀请祝沙沙到家里来做客,我很是高兴了几个晚上,可是来不及把秘密告诉汪卿,他们便开始带我到酒楼吃饭。那里的竹筒饭我在梦里都会掉口水,可是我知道祝沙沙不喜欢鸡腿汉堡,其实我也不喜欢,我还是会挂在董少良的肩膀上一步一步的往麦当劳蹭,祝沙沙脸上开始有些微的表情,董少良就会拍拍她的后背,也不说什么,祝沙沙便又笑的慈母般安详宁静高贵起来。可是董少良多么的细心啊,那么细微的不乐意他都看出来了,他是真的爱她了,汪卿都不会那样呢。我就异常乖巧起来:祝阿姨,我帮你点东西啊,你和爸爸坐着。看到她眸子里不自然的光芒闪烁不定,我笑的愈发的甜蜜无邪起来,觉得放弃竹筒饭是件划算的事情,反正我吃东西向来吃的少。叫来大堆的高脂肪高热量毫无营养的垃圾食品,看着祝沙沙一口一口吃毒药般的往下咽,真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祝沙沙一向是生活精细的人,对自己从来不会苛刻,十年来曼妙的身材始终保持如一,岁月在她身边只如风般悄悄划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除了平添成熟风韵使她更加迷人。难怪董少良会留她在身边十年。精致的祝沙沙当然不可能让自己毁在那些西方垃圾上面。于是放弃了从美食上诱惑我的念头,不再和我一起吃饭,哪怕有些是我当着董少良的面很诚挚的邀请她,她都不会象征性的答应了,她甚至很少在我面前出现,可是她一直在董少良的身边,我知道。
      其实从小到大,我都是不怎么受欢迎的。我总是不知道该和她们说些什么才好,疯长的个子和瘦削的身体常常让我像只鸵鸟一样孤立于丛林的一角,而且总是喜欢拿眼睛去瞪人。汪卿说其实我有双漂亮的眼睛,很深的双眼皮,黑玉般澄澈透明的眸子,只是里面冰山凌厉,寒气横生,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是故意要这个样子的,我也不是要对任何人怀有敌意,我只是习惯了这个样子,就好象有人习惯了上厕所要带份报纸一样,不具备任何意义,仅仅只是一种习惯。她们都有很强的社交能力,军训完了以后就可以扎堆说些小小的话,然后爆发出一些意味深长的笑声,或者和男生开些轻微的暧昧的玩笑,很融洽的样子,我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我觉得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我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拿出来交流并且产生共鸣。那个叫小优的女孩子一开始也会拖着我的手给我讲些兴奋的事情,比如哪几个班有几个比较帅的男生,谁和谁军训一结束就谈起了恋爱,哪家专卖店在打折,我该梳一个怎样的发型等等。也会有围过来,凑在一起很热闹的样子。可是我老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些东西是多么的无聊,别人的事情说起来又有什么意思呢?我就微笑着将目光越过她们的头顶,窗外蓊郁的树木看起来总是那么赏心悦目的。时间久了她们就不在过来,我一边听着许魏的歌一边看着小优拖着另外一个女孩子的手夸张的笑,想象她的笑声怎样的变成一只虫子钻进每个人的耳朵,引起全身的痉挛。
      汪卿进大学后就变得忙碌起来,不再有整天整天的时间守着我,有时候会有两三天时间见不上面,他天生拥有社交的能力,身边总是围着一群人忙忙碌碌,来来回回。有时候他会赶过来给我道歉,见我没有太大的悲喜,时间久了就慢慢的淡了下来,一切都变的理所当然起来。但是周六的时候他还是会和我一起回家,董少良给我们做糖醋排骨,汪卿就将它们全部消灭,我和爸爸都是食量很少的人,汪卿却可以吃下很多,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变过。
      有时候我会坐在阳台上看他们打球,阳光不停的将温度投射下来,透过身体,心也暖和起来。汪卿跑动的样子很好看,连头发都在上面欢快的舞动,带起整片的风,温暖而甜蜜。我不懂得怎么看球,每次汪卿大汗淋漓扯起衣服的下摆檫汗的时候我就迷糊起来。汪卿有时候会要我到球场边帮他送水,500毫升的那种,少了他会叫渴。这个时候汪卿就不再给别人传球,总是自己投,得很多分,引来场外其他女生的阵阵尖叫,然后他跑过来吻一下我的额头,很明星的样子。很多时候我还是喜欢坐在阳台上看他像羚羊一样的跑动,带动整片整片的风,淹没住整个思维,我就会睡的格外安稳起来。
      小时侯爸爸每次都会到学校叮嘱老师让我和汪卿一个班,好象规矩一样很多年都不变了,唯一的波动是汪伯伯有次为这个撤走了一个老师,所以我们总是在一起的,理所当然的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我们的爱情什么时候开始了,它就那样发生着,也许很早很早,早到我们没有知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一切都是那么顺其自然。我不再需要其他什么朋友,汪卿陪我做很多事情,甚至第一次来潮时的卫生巾都是他和我一起买回来的。他说以后教导女儿就可以无师自通了。不管汪卿喜不喜欢,只要我高兴的事情他都乐意陪着,我就这样被没有退路的宠着,也看不见未来。可是现在有些不同了,我们进了不同的系,汪卿没法再呆在我身边,我的爸爸也无能为力了,他说男孩子大学里该有自己的抱负了,所以汪卿就忙碌起来。我有些孤寂,一个人听歌,很多人唱,就是听众太少,以前汪卿总是要我把左边的耳塞给他,这样我们一人一个耳塞,男左女右天经地义。可是两只耳朵里的歌声居然会是如此空旷,对流穿过以后就什么都不剩了。我想以后也许我们会分开,谁说的好呢,天长地久的故事童话里最多,王子和公主只在城堡里幸福的生活。况且我从来没有告诉他我爱他,甚至都没有承诺过什么。想到这些的时候天气就会冷起来,很大的风,旋转的花裙子,蝴蝶漫天飞舞,俯冲下来,什么也没有,一如当年妈妈消失的那个下午。可是我不要怕什么,不要怕,我是董少良的女儿,我要怕什么。
      不听歌的时候我就不停的在网上寻找,水若,一个DJ。
      网络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沉迷,伪装,不负责任,轻佻,暧昧,乔装成任何你想要的样子,挥洒自如。我和很多人说话,飞快的打字,告诉他们我有个温暖的家,把汪卿的照片贴出去,说是我哥哥,然后边喝牛奶边看他们发些羡慕的句子过来,怡然自得满心欢跃。汪卿不停的给我打电话过来要我去他们家吃饭,吵到烦的时候我就把电话线给拔掉了,董少良都不管我了你还来管我干什么?我都记不住自己有多少天没有吃饭了,冰箱里的牛奶越来越少,不知道可以支撑到什么时候。董少良去了云南,当然不是一个人。他说他要和祝沙沙结婚,说是承诺,等到我考上了大学,他们就结婚。我不知道这里还有这样的阴谋,早知道如此,妈妈走的那天我就该从学校里回来的,其实上不上大学又怎么样呢,失去的只能是更多罢了。他跟我说他们就要结婚了,不是商量,是通知。我说反正你们现在还年轻,将来生个儿子我就可以不姓董了。现在我觉得姓董是件多么耻辱的事情啊,曾经让我那么引以为豪的东西,突然就要厌恶起来。董少良挥起的手在空中停了很久,最后还是落了下来,不是很疼,可是嘴角有血渗出来,滴在我白色的毛衣上面,触目惊心。董少良第一次打我,我对自己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的,哪家的孩子不挨父母几次打呢?真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于是我坐到电脑跟前不停的打字,不停的打字,告诉他们我有爱我的父亲和疼我的母亲,告诉他们我有全世界最完美的家庭,告诉他们我是天使是公主是幸运儿。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盖过一切声音,键盘却湿了。电脑的辐射太大了,眼睛里总是有东西要不停的冒出来冒出来,止都止不住。汪卿打电话过来说人人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就把电话给挂了,再响的时候,电话线很轻易就被扯了下来。人人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是不是?
      水若的图象一直都是亮着的,我给他发话过去,不回,再发,还是不回,我拼命的不停的按发送键,像溺水的人想要抓住求生的水草一样,水若在那里纹丝不动。我只是想要说话,想要一个口袋装下我所有的情绪,不要它们再跑出来,然后拧紧袋口扔到路旁,我还是单纯快乐的孩子,幸福的童年灿烂的未来美好的人生。汉字铺天盖地,屏幕滚动起来,好象老式的放映机摇快了速度,眼花缭乱。水若动起来,跳得异常欢快,我几乎停不下来,手施了魔法一样在键盘上挥动,好象鸡群在土里刨食一样。水若说你有病啊,我在做节目。是啊我有病啊我干嘛要告诉他我幸福我快乐,全世界的人在网上羡慕我又有什么用,董少良还是去了云南,祝沙沙还是要嫁进来,连汪卿都说人人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幸福是什么?我的幸福在哪里?我会是他的幸福吗?他们都知道我幸福我快乐我耀武扬威,人人景仰。可是我还是要一个人守在家里喝越来越少的牛奶,抱着热水袋抵制胃里传来的阵阵疼痛,不小心让沙子掉进眼里也会流很多很多的泪水。水若说知唯我知道你是个不快乐的孩子,你出来我请你吃饭。你看你把所有的“哦”都打成了“饿”。但是我没有很多时间也没有很多钱。我想我是真的饿了,我很快答应他我说好啊好啊,你看到电台旁边的店子里哪个女孩子要了两碗刀削面,你就请她吃饭吧。水若是电台的音乐DJ,每天下午三点到五点做节目,放很多好听的歌,没有不知道的歌手,拥有音像店没有的所有歌碟。会在节目中接电话,磁性的中性嗓音。水若说你快来吧,让我见见全世界最幸福快乐的孩子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有两个鼻子,四只眼睛呢。我的眼泪突然就要出来了,我只是饿了,我想找个人好好陪我吃顿饭,讲些好笑的事情打发打发时间,就是这样而已了。我不想要谁来教训我,我也不要谁来和我讲大道理,我17岁了,我要我所想,不要别人哄着,守着告诉乖孩子的定义。汪卿说人人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也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是不是?
      我要出去了,我再也不要呆在家里,我要做那个吃掉两碗刀削面的女孩子,我要做那个全世界最幸福快乐的女孩子。可是汪卿他就坐在我的身后,他不看我,只是一直盯着那根被我扯掉的电话线。他刚刚洗了头,有好闻的伊卡露的味道,传说中的唤醒睡美人的王子就是这样的吧。汪卿是个好看的男孩子,小优她们第一天在寝室里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就说了,那时侯大家还不知道我和汪卿的关系,就有人在床头定下了目标,直到有一天汪卿在楼底下喊我的名字,没有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她们看来很帅很帅的男孩子就一直守在了我的身边,后来那个人的床头就换上了另外一个看上去有点像陈冠希的男孩子的照片。她们对我的行为也开始注意起来,大概觉察到我是个不简单的女孩子吧。汪卿一个人打球的时候会有很多女孩子给他送水还有好看的白色的毛巾,我在阳台上看到他很礼貌的朝她们微笑,依旧扯起球衣的下摆来檫汗,然后从男孩子手中抢喝到只有三分之一的龙夫山泉,让那些女孩子站在那里,他甚至都不去靠近她们。我就有些难过起来,来不及换掉拖鞋就飞快的的跑了下去,打完球的汪卿是要喝掉500ML的龙夫山泉的。但是如果汪卿不那么惹眼该多好。
      知唯,你要乖一点,不要让大家为难。他说董少良刚刚打电话过来,但是没有人接,一直打一直打,还是没有人接。然后汪卿就接到祝沙沙的电话,她说如果知唯不愿意他们就不结婚,董少良只有一个女儿,谁也抢不走他的。我知道他们是非结婚不可了,祝沙沙真厉害,董少良的弱点全部被她看穿了,我以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可是祝沙沙比我聪明。所以他们是要结婚了,非要结婚不可了。谁也改变不了了。我说那汪卿你要不要和我结婚呢?要不要呢?汪卿神情有些严肃,盯着远处,不看我,字字敲下来,生疼。他说知唯,这是两码事。
      我突然就放松起来,从来没有那么明媚过,真的。最害怕的也不过如此了,天没有塌下来,我还是站在那儿,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说汪卿我肚子饿了,你带我去吃饭吧,就在电台旁边那家北方面馆。我是真的饿了,我不要再为难谁了,我也不要再为难自己了。十一月总是会有阳光温暖的一天的,我不要自己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还要缩成一团不停的发抖。一米远的汪卿和一百米远的时候没有什么分别,看起来总是模糊的。
      汪卿,你说我是不是个让人特别为难的孩子?出租车上,我不停的扳动汪卿修长,经络分明的手指,一根根,颠过来倒过去,好象小时侯玩积木堆房子一样。汪卿伸长手指把我抓在怀里,不让我动。他说你只是被大家给宠坏了,一个被宠坏的孩子。我想汪卿去弹钢琴多好啊,那么长的手指,叮叮咚咚,叮叮咚咚,优雅而绅士。可是汪卿是个音乐盲,我甚至从来没有听到他唱过一首完整的曲子。只是疯狂的迷恋篮球。篮球总是容易让人粗心大意的。我要睡着的时候,听到汪卿说你要是不那么固执就好了。可是感情里的孩子,哪个不固执呢?
      水若一直都没有出现,我连第二碗面的汤都要喝光了,也没有人站在我面前说知唯,我请你客啊。倒是汪卿吓了一大跳,摸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傻了。从来我都不吃面的。可是今天我吃的很香,两大碗很顺畅的就下去了,半点没堵。我想我是真的饿了。汪卿说知唯你以后每天都要到我们家去吃饭,不许再喝牛奶了。都瘦成什么样儿了。我呵呵的笑,不出声,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搜索。形形色色的人,可是没有一个像水若,又好象都像,可是水若怎么会这样呢?水若该穿着质地柔软的毛衣,眼神温和纯净,脸上有博大宽容的微笑。我想到一个秘密,笑的越发灿烂起来。结帐的时候,我说有个叫水若的先生答应要帮我付帐的,不知道他还在不在。服务生不说话就朝里面走去,我想要看到水若的样子,屏风却把什么都挡住了。汪卿拉着我往外走,服务生没有追出来,看来水若是在里面的。可是他为什么不出来呢,也许是看到了汪卿,那又怎么样呢?我仍然只是要了两碗刀削面啊。也许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他没有看到他心目中那个幸福快乐的女孩子。汪卿,你说我看上去幸福吗?我把头埋在汪卿怀里,一动不动。
      汪卿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把我的头扳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里面有小火苗在一跳一跳,像女巫的笑容一样阴冷可笑。他说知唯,你在玩什么游戏,你总是这样莫名其妙,深不可测,你总是让我迷惑的。我老是要强迫自己去揣测你在想什么,你像你的外表一样单纯好不好,我认识的董知唯不是这样的。你安静下来,好好过完这四年,做一些让自己快乐也让大家都快乐的事情。不要再伤害别人也不要再伤害自己。等到毕业了我们就结婚。那么多单亲家庭的孩子,大家都很快乐啊,你比他们要幸福的多,苏阿姨走了,可是还有那么多的人爱你,你要学会知足,不要老是想着过去,老是停在那里,固执的停在那里,自私的停在那里,不要觉得所有的人都欠了你的。其实大家又欠了你什么呢?别人当你是孩子,可是你不能总是孩子啊。知唯,你乖一点,不要再任性,等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结婚?怎么结婚?我这样任性的孩子谁要和我结婚?像妈妈那样在自己最美的年华美丽的绽放,盼着自己的孩子精致的长大的时候,看着自己的丈夫把属于自己的温柔轻易的就捧给了别人,然后在深秋的季节穿着盛夏的裙子离开,甚至不知道给自己及加件外套,也来不及给风里的女儿一声叮嘱,就匆匆走掉了。当然没有人欠我了,我知道,可是我又欠了谁呢,我的妈妈又欠了谁呢?
      我说汪卿,其实你们没有必要负疚的,真的没有必要,你没有必要觉得小时候吃了我几块巧克力就该负起我一生的责任,没有人要你这个样子,真的没有,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就更不会有了。我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大街上哭哭泣泣多难看啊,我就不停的走,不停的在人群里穿梭,没有人在乎我是否撞到他们,大家都面无表情行色匆匆。空气里微微润湿,打湿了眼角,风吹过来,一切都无影踪了。
      晚上回去的时候有些意外,大家都在,董少良,祝沙沙还有汪卿。我有些恍惚,不知道这是鸿门宴还是家庭PARIY,吃不准的时候我就安静的蜷缩起来,我想上楼,我真的有些累了,可是董少良叫住了我,他说知唯你到哪里去了,我们等了你一天,你到底在干什么,电话线也拔掉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啊,我只是肚子饿了,出去吃了刀削面,没有见到要见的人,却把身边的人走丢了。然后一个人走了很多路,终于可以找到回家的路,我以为可以很好的睡觉,原来家里也不安全。大家都要找我,可是我没有犯错啊。汪卿你知道我去了哪里是不是?说到这些的时候我开始打喷嚏,不停的打,很大声,眼泪都要掉出来,原来天一直都是冷的,那么多的雨,我把它们带回来了,家里潮湿起来,不停地滴,断了线一样,好象眼泪,离开了眼窝,没有家,就四处翻飞。汪卿没有出声,哦,也许是没有听到,也许。。。。。。我说爸爸,我好冷,我想上楼好不好。我真的好冷。我就上楼了,我想董少良也许会后悔生下这样的女儿,不乖,而且总是成为他幸福的绊脚石,也许他会后悔那么快遇到妈妈,觉得草率了,可是遇到祝沙沙十年,他考虑十年,还是决定,娶她,和十天又有什么分别,这是他们的爱情。他们是要来和我谈判了,我知道,汪卿也是。我把自己关在卫生间,很大的水声,可以淹没一切,这样的空间终于是我自己的了,我长大了,镜子里的董知唯开始有高深莫测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是看不透。电脑一直开着,在昏暗的房间亮的有些刺眼。我说水若你为什么不出来认我呢,我在那里,要了两碗刀削面,那么抢眼,你没有看到我吗?
      水若的图像一直亮着,干净透明一如远方不灭的孤灯,从来不曾跳动过。我想也许他拆穿了我的谎言,撒谎的孩子是不该有幸福和未来的。可是我不想失去水若,那个陪了我很久,可以听我把故事讲到开花的DJ。我没有很多朋友,除了汪卿,就只有他可以安静地听我絮絮叨叨的说了。我说水若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介意的是不是?我盯着水若的图像,等着它像以前一样欢快的舞动,毫无芥蒂的样子,等的心都要疼起来。可是突然就一片灰暗了,好像流星陨落,再也寻觅不到任何踪迹。玻璃破碎的声音此起彼伏,机箱里风扇转出幽冷的气流,泪水终于在脸上肆意的撒野起来。我想这些日子牛奶太喝多了,到了饱和状态就要变成眼泪从眼里流出来了。
      再下楼的时候,大家都还在,一个都不少。祝沙沙的手很随意的包裹在董少良的手心,一如当年的妈妈。我的双眼刺痛起来。我说你们等了我这么久,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说妈妈的照片迟早是要收起来的,要不然祝阿姨怎么住呢。所以就下来晚了。我看到没有人说话,我说汪卿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来了。你看祝阿姨和爸爸结婚了,我就不会和你在一起了,我们很早以前就说好的是不是?又不是电视剧,哪有那么多的大团圆呢?你们想干什么都干什么去吧,没有必要来迁就我,又不欠我什么。大家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楼下的灯太暗,我看不清汪卿的表情,也看不清董少良的脸。我一步一步地下楼,长长的睡袍,在楼上拖动,悉悉索索,我想我的样子肯定高贵矜持如果公主一般了。或许更像女巫,公主怎么会有如此高深莫测神秘的微笑呢?
      其实我不是要故意赶走汪卿的,我只是希望他对我的爱可以坚定一点,我希望爸爸可以看到我的幸福。我想要是汪卿跟我说知唯,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娶你的。我就再也不任性,乖起来,安安静静的过完大学四年。我看到有个人影起来,很快的朝门口走去,没有回头,很重的脚步声,有阵风进来,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又安安静静起来。
      什么都没有了。
      董少良不多不少刚好给了我两个耳光。比上次要重些,我的耳朵嗡嗡作响,无数的蜜蜂在周围飞舞,不停歇。我说爸爸你打我干什么呢?我没有犯错是不是?你真的要祝沙沙不要我了是不是?可是你为什么要等到今天呢?你帮我把妈妈找回来好不好?我是真的想她,好想她了。我什么都不要,你把妈妈还给我好不好?
      祝沙沙过来要扶我起来的时候,我终于可以自己站起来了。我说你们会很幸福的,董少良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可是他要你不要我了。
      再回到学校的时候,没有什么不同,我还是喜欢躲在被子里听歌,喜欢坐在阳台上对着篮球场的方向,喜欢看到汪卿跑动时带动整片风,只是那风再也吹不到我心里来了。我看到他喝很多女孩子递过来的水,只是不再一个人投球,很多时候都传给其他人。周末的时候我不用再回家,董少良的秘书不停的来,送很多东西,堆在那里,有时候霉掉,有时候我就分给其他人,大家对我友善起来,可能是觉得东西坏掉怪可惜的。我不再为难那个说话细声细气地小秘书,不再飞扬跋扈。她说我乖了许多,是个真正的淑女了。我也觉得我可以过的心如止水,波澜不惊了。可是董少良给我打电话告诉我祝沙沙怀孕的时候,我还是一不小心打烂了手中的杯子,我说你们结婚吧,这样对她公平一些。其实你早就打算娶她了是不是?当初妈妈要离开的时候,你就已经决定要娶她了。我突然就可怜起祝沙沙来,一个女人拿青春作赌注,整整十年,不知道的未来,还是走的义无反顾。我没有理由不成全他们。我对董少良说你们好好筹备吧,那天我会回去的,衷心地祝福你们。
      婚礼那天的天气格外的好,天空是海的颜色。我给祝沙沙打电话,我说你们要等我回来才开始啊,我要送给你们最好的礼物,我是真的要祝福你和我爸爸。从百货商店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有辆白色的车过来,我以为它要停下的,可是司机惊恐的眼神让我只是握紧了手中的礼物,我想要亲手交给我的爸爸,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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