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第 22 章 ...

  •   几日的时光在焦虑烦闷中蹉跎而逝。这一天上午,吃过早饭,我坐在里屋的小火炉前暖着手,炉上烧了一壶水,咕噜咕噜的冒着气,小秋拿了一个掸子拂着我身后的屏风。
      “雨霏姐,我问你件事,你可得老实的回答我!”掸了一半的时候,她停下手里的活,走到我身边。
      “什么事这么严重?”我侧目问。
      她探着身子,朝我贴了贴,道:“前几日我打扫屋子时在你床边发现了一件白色披风,那样式一看就知道是男子穿的。怎么回事啊,是爷的披风吗?”
      这小丫头,说她糊涂吧,在某些事上她眼睛还挺尖,那披风我是平平整整的叠成了巴掌大的一块,她若不抖开,又怎知道那是个男式!
      顿了顿,我低声说:“不是爷的。”待她睁圆了眼睛正要追根问底的时候,我又道,“是萧烈的。”
      “萧大夫的?”她怀疑的打量着我。
      我白了她一眼道:“是啊,萧大夫的,那天我们陪格格去逛灯会,我穿得少,路上冷了,就把他的披风借来穿。他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不是外人,借件披风应该没什么的吧。还有啊——”我指指角落里的花灯,“那个花灯也是萧烈买的,一齐告诉你吧,省得你再瞎打听。”
      她往墙角扫了一眼,转回头来,颇为严肃的思考了一阵。
      “噢!原来是这样。”听语气还有些半信半疑。
      “窗根上土多,去掸掸那儿!” 我担心她多问,找了个活儿打发她。
      “唔,好吧。”她嗔怪的哼了一声,迈着小步出去了,边走还边嘟囔着,“我怎么就没见过萧大夫穿披风呢!”
      她才刚出门,院子就里传来了脚步声。
      “咦,萧大夫。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小秋兴冲冲的声音随之响起,“我们刚才还谈起你呢!”
      “谈起我?”
      “嗯,噢,对了,你的披风——”
      听到这儿,我赶忙起身跑到门旁,对着小秋道:“小秋,我才想起来,屋里的茶叶昨儿用完了,你快去茶房取一些来,我做着水,等着沏茶呢!”
      “茶叶没了吗?”小秋看看我,又拍着脑门想了想,“好吧,那……我现在就去。”说完,把掸子放在一边,出了院子。

      “什么披风”萧烈随我进了屋。
      “没什么。”我说着走回炉子前坐下,刚坐稳,又觉着秦风的事应该赶紧告诉萧烈,遂抬了头想要开口,却见他丝毫没在意这儿事,而是径直从怀里掏出个布老虎,笑着塞到我手上。
      “干什么?又要送东西给我?”我拿起来,左右看了看,“不过,这也太幼稚了点吧,我早就不玩这种玩具了!”
      “嘿嘿,别做梦了,不是我送的。”他笑着说,“记得那天的灯谜吗,后来我们猜出来了,这是赢来的奖品,一共三个,敏格格托我把这个给你带来!”
      “托你?咱们三个人之间,好像我和她比较熟吧。”我不屑的看看他,没等他答话,又问,“这真是猜灯谜得的?”
      “当然了,怀疑我们的能力?”萧烈拍拍胸脯道,“不信你可以考我啊?你那个灯谜的谜面还记得吗?”
      我皱着眉想了想,摇头道:“记不得了,好像是什么春秋草莽的!”
      “秋去春来,不改草莽英雄本色。”他大声补全,“谜底是张九龄的一句诗。”
      “哪一句?”我看着他问。
      “经冬犹绿林。”他道,说罢,挑挑眉毛,“怎么样,信了吧!”
      我一琢磨,的确应是这个答案,又侧目看了他几眼,那天我走时他俩还是一副不得其解的样子,怎么转眼的功夫就猜出来了?视线一转,瞥见了他身后的药箱子,于是打住了先前的话题,皱眉问道:“府里有人病了吗?”
      他拍拍药箱,道:“是啊,还是你那个要好的小朋友呢!”
      “是——来顺?”
      他点点头。
      我又问:“他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病,就是老发低烧,已经有一个星期了。”他叹了口气道,“我把过脉,他身上没有炎症,最近也没着凉。所以照这么看,八成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郁结不畅,积怨成疾!”
      ‘烦心事?’应该不会吧,他不是要被提拔了吗?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烦呢!
      正想着,炉上的水发出呜呜的声音,开了。
      “嗯,看来还是找机会去看看他吧,顺便问问清楚。”我小声嘟囔着,拎起壶,走到桌旁,往早已备好的茶壶中蓄了点水,回身道:“萧烈,过来喝点茶吧!”
      他走过来,端起茶杯,打开看了看,问:“这不是还有茶叶吗,你怎么跟小秋说没了!”我放下壶,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笑道:“我不过是想把她支开而已。”
      “是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对我说?” 他把头探过来,低声问。
      我双手捧起茶杯,用嘴轻轻吹散聚在杯口的茶叶,抿了一口又放下,扭头说道:“秦风的身分你不用查了。”
      他问:“为什么?难不成你已经知道了?”
      我‘嗯’了下,轻声道:“我说了你别吃惊,秦风应该就是胤礽。”
      “胤礽,皇太子!”他重复道,愣愣的看着我,半晌没说出话来,末了,他干咽了一下,“你确定?”
      “确定。”我道。
      “那他弟弟呢,是哪位阿哥?”
      我苦笑一声:“秦三公子,文采风流,略通音律,与太子交好,你说呢?”
      他一愣,继而道:“三阿哥,胤祉!”
      “不错。”我又是一声苦笑。
      他不敢相信的摇摇头:“四爷究竟想做什么?对太子下手吗?他不是表面上一直很支持太子么?”
      我低叹一声,道:“他心思那么深,我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我只知道我现在的目标人物不是秦风,而是胤礽了,我下次见了他,还要装作完全不知道。”
      萧烈锁起眉,绷着嘴,沉默了半晌,忽然气愤的拍了下桌子:“可恶!”
      我早料到他会生气,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所以只是安慰地拍了拍他紧握的拳头。他看了我一眼,泄气的松了拳,摊靠在椅背上。“现在只能依照我的法子来了,我尽快找个机会,向他说明我们的婚约。”
      “萧烈,此事还是再等等,秦风并未对我有明确表示。四阿哥的意思也未明说。你等我再观察些日子,如果我不能控制了自然会去找你。倒时再说也不迟。”
      他问道:“若他对你说明了身份,你还能推得掉么?”
      “纵然是太子,也不能强夺民女吧。我会小心应对的。”
      他叹了口气:“是我不好,原就不该让你进这个贝勒府的。”
      我拉了他的手:“我是自愿的,为了能回家,我必须得做些努力。”
      他反握住我,压低声音:“我这个月会去京郊采买药材,不一定总在庆祥医馆。我会在医馆大门上挂个麻布袋,你这边如果事情有变,就在麻布袋里放上三颗石子,我就明白了。会找机会搭救你。”
      我点点头,心里稍微稳定下来。此时此地,这样一个风雨同舟的伙伴,对我而言,胜似亲人。
      院门‘咯吱’一声开了,小秋蹦蹦跳跳的走进来。
      我连忙推了推萧烈,自己转身回去坐下。
      “雨霏姐,我拿了一大包龙井!刚到的时候我要龙井他们还不给我,结果你猜怎么着?马总管正巧路过,一句话便把他们噎了回去,乖乖的给我装了一大包!”她一踏进门,便得意的汇报起战况。
      我应付的笑笑,见萧烈仍是一脸苦相,又瞪了他一眼,他无奈,只得也生硬的笑了几下。

      萧烈只在我院中停顿了片刻,便去为来顺诊病了。日落时分我用过晚饭,想起来顺的病,决定去看看他。
      申时将尽,我来到了马总管的院子里,总管这会儿不在,院里黑漆漆的,只有侧面来顺的房间里亮着微弱的灯光。我缓步过去,在门口熄了手中的灯,轻敲了几下门。
      过了好一会儿的功夫,里面才传来低低的答话声:“谁啊?”
      “来顺,是我,谢雨霏!”
      “噢,雨霏姐,稍等一会儿——”
      我在门口静立着,几分钟之后,里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咯吱’一声轻响,门开了。
      来顺站在门后,几天不见他如变了个人似的,一脸的憔悴。
      “雨霏姐,进屋吧!”
      我走进屋子,在桌旁坐下,来顺要去倒水,我拦住他,说道:“我不渴。”他点点头,在我旁边坐定。
      “听萧大夫说,你病了?”我轻声问。
      他干涩的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有点受寒了。雨霏姐你还专程跑一趟来,这不是折煞我了吗!”
      我无视他的客套话,直接了当的戳穿了他:“萧大夫说了,你即非炎症,也非受寒。是有心事想不开才生病的!” 我盯着他看了看,又放柔声音问道,“来顺,你有什么心事?告诉我!”
      “呵呵,雨霏姐你说笑了,我哪有什么心事啊!”他塞唐道。
      “来顺,你连雨霏姐也信不过了吗!”我将他拉到身前,“你才十三岁,本就是个孩子,干嘛非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样子?快点告诉雨霏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低着头,紧崩着脸,一声不吭。
      “说呀?”我晃晃他,催促道。
      “雨霏姐,你别问了!”他喃喃的说着,挣脱了我的手。我俯身一看,他眼里亮亮的,噙着泪水,说话间就要落下来了。
      来顺不是个爱哭的孩子,是什么事这么严重?我沉思了一刻,问道:“是不是跟贝勒爷有关?”
      他眼中唰的淌下两道泪水,我心想准是说中了,赶忙掏出手绢要帮他擦,他却蓦地转了身,抬起手,用袖子抹着脸,我见状没再跟过去,静坐着等着他自己开口。
      静了好一会儿,他说话了,声音哑哑的:“雨霏姐,我要进宫了!”
      我怔住,继而问道:“进什么宫?”
      “进皇宫,每年节后,宫里都要添一批新太监,爷说今年派我去,日子就定在五天以后。”
      去做太监!原来这就是四阿哥所谓的提拔和重用!我猛得从椅子上站起,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
      ‘这来顺年纪虽小,却被马总管调教得有模有样的,日后必能委以重任。’
      ‘贝勒爷夸我办事得体,懂得进退,他说年后要派重要的差事给我呢!’
      一月之前的事浮现在眼中……
      来顺要被送进宫里当太监,而从怂恿推荐他的人正是我!
      “你怎么了,雨霏姐!”来顺回过头来,似乎被我的表情吓住。
      我回过神来,松开攥得僵麻的手,跌坐回椅子上。
      “这就是他的提拔和重用!呵呵,我太天真了!”我冷笑着自语。
      “爷是提拔了我,宫里的月钱比府里多,活儿也轻生,就是端茶倒水什么的,再说了,若是得了哪宫主子的赏识,搞不好还能升官,到时候,月钱肯定更……”他顿住,说不下去了,末尾的那个音转变为一阵极压抑的呜咽,“雨霏姐,当了太监就再也不是男人了,是吗?”
      最后,他红着眼圈,仰头看我。
      我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簌地低头,不敢迎视他的目光。
      “来顺,这都怪我,是雨霏姐对不住你!当初我曾在四阿哥面前举荐你!”沉吟片刻,我咬了咬唇,抬起头。
      他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但很快便复于平静。
      “不,雨霏姐,你有什么对不住我的?你也是希望我好,我不怪你。更何况,贝勒爷说他观察考验我许久了,在总管手下的众人中选了我出来,这与你无关。我娘曾说过,人不能和命争。这都是命,一切都是命!”他无力的说着,颓废的垂下头。
      ‘命’这个词像一声惊雷在我脑中炸响!我走上香山是命,来到清朝是命,混进贝勒府是命,现在我阴差阳错的毁了来顺的一生这也是命,为什么人总要把遇到的灾难归结为命运的安排,究竟什么是这该死的命?我沉默了需求,在混乱和不甘中思索着这个看似高深莫测的问题,而当我再抬头时,心中已然有了决定。
      我把来顺从新拽回到自己面前,盯着他那带着泪痕的脸,缓慢而清晰的吐出一句话:“来顺,命运不过是个懦弱的借口,记住,无论如何,不能信命,认命,否则,你就完了!”我顿了顿,更为坚定的说道,“明天一早我就去求贝勒爷,让他收回成命,如果他不肯,我就帮你逃出贝勒府。总之,我是不会让你进宫的,绝对不会!”
      来顺脸上瞬间现出期待,但只一瞬,又被愁容淹没。
      “雨霏姐,这太难了。我是卖身到府中的奴才。主子即便让我死,我也不敢不从的。”
      我正色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件事是容易的。你只告诉我,你想不想做太监,想不想入宫?”
      他抬起头咬着唇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道:“那你便一切听雨霏姐的,我保证不让你入宫。”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