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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第 116 章 ...

  •   帐子正中摆着那两个铁笼,笼中的海东青全然不是下午的样子,只斜卧在笼内,半闭着眼。冯进朝跪在一旁,本是愁苦悲戚之色,但见到鄂代与我时,眼中一亮。
      康熙的脸色很差,地上摔碎的杯盏印证了刚才的情形,众皇子大臣分列两侧,帐中鸦雀无声。
      鄂代与我各自跪倒,康熙道:“这是八阿哥今儿送来两只海东青,冯进朝说进营时鹰还是活着的,仅不到一个时辰,便在御苑中遭了毒手!他说你二人可为此作证。你们俩今日看到了什么,据实禀奏。”
      冯进朝微转了头,对鄂代说:“鄂大人,今儿下午进营时,你不是看过笼子里的海东青么?”
      鄂代向皇上扣了头:“回万岁爷的话,奴才确曾在下午守营时掀起过毡布,但奴才只是例行查验,又得知这是八阿哥进献给万岁爷的,唯恐猎鹰着了冷风,故而只掀了一角,看到鹰爪后确定是海东青无误就放行了,并未仔细验看鹰的状况。”
      冯进朝大惊:“鄂大人……”
      “冯公公,我确实只看到了鹰爪,并不能确定什么。”
      康熙冷冷的‘嗯’了一声,视线转向我。“你呢?”
      我见鄂代这样说,便也扣了头,心中犹如擂鼓一般,面上却尽力沉着,我抬起头,余光看到胤禛在我身侧站立。
      “回万岁爷的话,奴婢今日下午看到冯公公引了呈放猎鹰的车驾进营,将铁笼暂放在东围墙处的帐中,我因从未见过海东青,确实好奇,冯公公说可以让我进帐看看,但是未进帐之际他便有事被人叫走。我虽好奇心盛,但一来这是八爷送给万岁爷的,不敢肆意唐突;二来冯公公不在,奴婢委实害怕,便没有进帐观看,故而并不知道具体的情形。”
      我说完这一番话,心倒平静下来,依礼又扣了一个头。
      冯公公哀叹一声,只得连连对康熙叩首:“万岁爷,奴婢确是冤枉,此事并非八爷有意惊扰圣驾,万岁爷明鉴啊!”
      “哼!”康熙重重的斥道,“你言之凿凿,寻人来作证,如今两人俱不知情,你还有何话可辨?”不待他答话,康熙又道,“这个老八,竟连府中的奴才都生得与他一般奸柔诡辩!昔日他偏听相面人张明德之言,觅人谋害二阿哥,欲取而代之,今见朕老迈,岁月无多,竟呈两只毙鹰诅咒讥讽于朕!他以为前次众臣为他保奏,他便可在朕身后理所应当的临威于朝堂,前次欲代太子之位,今次则是欲代朕之位!如此不忠不孝,险恶卑鄙,大逆不道之人,岂非我爱新觉罗氏之败类?”康熙说至此处,情绪激动,缓缓自椅中站起,“自今日始,朕与胤禩,父子之恩绝矣!”
      众人闻言俱匍匐跪倒,口称:“万岁息怒!”场面一时混乱,康熙掩面坐下,良久摆摆手,低声道:“都下去吧。”
      众人鱼贯退出,冯进朝也被人架着出去,口中仍低声道‘冤枉’。我无力的走在最后,心里知道他的‘冤枉’,却不敢说一句对不起。四爷从我身边走过,他不经意的侧目看了我一眼,并没流露出任何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这次秋闱就在不愉快的氛围中结束,回京之后,康熙谕胤禩“行止卑污,凡应行走处俱懒惰不赴”,遂停了他本人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胤禩虽数次上奏喊冤,但康熙俱辞而不受,不予理睬,遭此一举,八阿哥不堪重击,一病不起。虽然八阿哥一直为胤礽所恶,现在咸安宫外的铜墙铁壁也有不少是八爷党众,但亲历此事之后,我还是不免为他惋惜。

      康熙此次秋闱动了真怒,有时无由的心口疼乃至手脚发颤,将养了两月有余才略有好转,却赶上皇太后又病了,他连续几日去太后宫中探望,皆不见起色,却反而日见颓败之象。恰逢中元节将至,他便借礼佛之名提出去圣感寺为皇太后祈福,并与桂芳法师相叙。圣感寺在西山八大处山中,在现代已是一处京郊的公园,我早先曾多次去游玩,依稀记得寺中有个关于桂芳和尚的介绍,说他曾为寺院主持,是位得道高僧,又苦修参禅,于寺后山中徒手凿挖一洞穴,在洞中打坐入定,久之竟修得阴阳贯通之术,既可预测未来又可知晓阴间之事,一时被奉为神僧。小时候本以为是传说,但此次康熙将巡幸西山圣感寺,宫中女官便私下议论,我才知道桂芳和尚确实在康熙朝就已大名远播,康熙甚至还曾亲自为寺院提下“敬佛”两个大字。我以前是个不信鬼神的人,但自己的离奇境遇早已改变了当初的认知,如今听到宫人相传,到也真对这位大师有了些兴趣。
      圣驾驾临西山这日正是七月末,日朗云疏,天高气爽,康熙看起来气色不错,竟也自己爬了很长一段山路,我随侍在侧,一路上四下观望,对比着此时与现代的不同,发现很多景点此时都还未建,山中很幽静甚至是荒僻,一时感觉恍如隔世。沿着山路走走停停约有一两个时辰,终于在接近山顶处望见一座寺庙,于群松掩映间若隐若现,颇有轻逸出尘之态。
      待行至近前,早有满寺僧众匍匐跪于地上恭迎圣驾,为首的是一中年的法师。
      康熙对他似很相熟,一面命众僧起身,一面问他道:“慧觉,你师傅呢?”
      被唤作慧觉的法师双手合十,对康熙道:“师傅正在后山宝珠洞中禅修,此次闭关七日,今日是最后一日,须得到傍晚时分才能出来。”
      对于住持的缺席,康熙也并不恼怒,只随着慧觉的引领走入寺中。在寺右的行宫处稍作休息,净手更衣之后,康熙带着众随行皇子依次经过山门殿、天王殿进入供奉着释迦摩尼佛并文殊、普贤两位胁侍菩萨的大雄宝殿中参拜,而后又到后面的三世佛殿进行参拜。礼毕后,康熙来到藏经阁中稍坐,与慧觉法师就寺中的修缮事宜进行了一番询问。
      到了傍晚时分,一行人用过斋饭,回到行宫敞轩中叙话。宫女们依次奉茶,我刚把茶摆在康熙手边,就听得内侍来报,主持桂芳法师已出关来到行宫觐见。
      康熙宣他入内,少顷便见一长须长者徐徐走进轩中,须眉俱已发白,却目朗神清,挺腰阔步,俨然一股仙风道骨之气。我瞬间想到了海觉法师,两位高僧相比之下,海觉法师慈眉善目略显富态,而这位桂芳法师身量清瘦,目光也更矍铄。虽然身为住持,但他的穿着并不比徒弟慧觉法师更好,只是普通僧衣袈裟,可见康熙数次赞他清俭,并非溢美之词。
      他跪地向康熙叩首,康熙竟起身相迎。
      “法师,几年未见,一切可好?”
      “寺中诸事顺遂,贫僧也好,谢皇上挂怀。”桂芳和尚起身,康熙引他至一旁侧手位安坐。
      “朕听闻法师一直在后山闭关,天气渐寒,可要保重身体。”
      桂芳道:“出家之人,当以修心为首,纵使苦寒,也不可旦夕荒废,只要心怀禅心,摒弃杂念,自然可以入定,是以精气护体,寒邪不侵。”
      康熙叹道:“法师一刻不忘经修,朕委实钦佩。朕今春以来染病,反反复复不得康复,很多时候亦自觉精力不逮,难免懈怠。今见师父如此精神矍铄,不禁惭愧啊。”
      桂芳双手合十,道:“皇上乃天下万民之主,经年累月为国事所操劳,自是辛劳。贫僧仅为一寺之住持,日间只与寺中数十僧弥修佛论法,岂敢与皇上相较?”
      不等康熙答话,他又道:“贫僧听闻皇太后有恙,知皇上必为太后身体所虑,已命僧众于大雄宝殿中准备香烛经卷,明日起为太后诵经三日,以祈求太后贵体安康。”
      康熙来圣感寺本就是为此事,此时未等皇上吩咐,桂芳和尚便已料到,康熙自然十分欣喜。
      “法师知朕心意,有劳法师费心。朕及众皇子也当斋戒三日,为太后祈福。胤禛,你素日精研佛法,便由你主持,带领诸位兄弟在寺中诵经。”
      康熙近日对胤禛颇为属意,虽未曾在朝政上给予什么侧重,却总是有意在皇子集聚的场合钦点他作为兄弟们的表率。自二废太子后,康熙对皇子们刻意疏远,只怕因自己的偏倾而造成群臣的误会,但近日对胤禛却有意提携,并不避嫌。
      胤禛称是,并于当日晚间主动来向康熙汇报余下三日的安排,康熙听后很满意,赞他‘安排得当,办事妥帖’。
      此后三日,康熙及所有随行人员俱持素吃斋,皇子们更轮流进入大雄宝殿中参与诵经仪式。三日礼毕,康熙心情较来时更好了一些,便又在寺院中小住了两日,整日间便与桂芳和尚谈禅论法。这一日已是驻跸圣感寺的最后一日,早上康熙在敞轩内提笔作了一首诗,赠与桂芳和尚,此时随行官员俱已退下,屋中只有康熙并三、四、五、九、十及十四等几位皇子,众皇子观皇上题诗,均交口称赞,轩内气氛亦很融洽。康熙命诸皇子赋诗,不过半柱香的功夫,诸位便都已写成,康熙一一看过,在胤禛的诗作旁停驻:
      “懒问沉浮事,间娱花柳朝。吴儿调凤曲,越女按鸾箫。道许山僧访,棋将野叟招。漆园非所慕,适志即逍遥。”
      康熙对桂芳道:“朕这四皇子一心向佛,还时常与你师弟海觉法师一道论经,近些年愈发迷了,如今看这诗中隐喻,仿佛是想追随了大师而去,不愿还朝了?”
      桂芳附笑,却没接话。我这才知道,原来这位桂芳和尚是海觉师父的师兄。
      胤禛道:“儿臣不敢。自当以朝政为要,为皇阿玛分忧解劳。”
      康熙拍拍他的肩:“礼佛修道与经略治国并不冲突,反而互有增益,只是不可过于沉迷出世之道。昔日昭明太子萧统,笃信佛学,醉心文章,虽为文人楷模却绝非治世之才,便是因才误己。你们要引以为戒。”
      胤禛忙道:“儿臣谨遵皇阿玛教诲,学佛只为颐养天性,必不敢沉坠其中。”
      康熙命人将诗作收走,众人又吃过一轮茶,康熙看着诸位儿子对桂芳道:“素闻坊间相传,大师乃世外之人,有异能,可通阴阳,可见未知,尤擅观人,京中富商官员,不少人家新诞的子女,都曾请大师观瞧过吉凶祸福。今日朕亦想从民俗,请大师为朕的诸位儿子研看一二,依大师所见所观,朕的这诸位皇子势运如何,谁未来可兴我大清之国运?”
      此言一出轩内即时安静下来,诸位皇子有的低头不语,有的则看着桂芳和尚。我手中正捧着茶盘,愣了一愣,仍旧继续给各位皇子奉茶,心中一面想,此时公开问这样一个敏感的问题恐不是想得什么结论,而是想看各位儿子的反应吧。果见康熙在饮茶间歇以目光扫视诸皇子。
      如今且看桂芳如何回答,我猜他恐怕会说,皇上的儿子各有才学经略,无不可富贵兴邦一类的话,虽俗套,却可自保。待我的茶碟摆在三爷和四爷之间时,只听桂芳和尚笑着道:“皇上说笑了,贫僧虽自幼修佛,但又怎能得窥天机呢?依贫僧所观,皇上的诸位皇子俱是人中翘楚,难分伯仲。”
      对于这个没有回答的回答,康熙没有再继续追问,而是道:“桂芳师父不必顾虑,这是私下闲叙,并不作数,不如这样,朕收回之前所言,请桂芳法师在殿中随意择一人观之命格福祸。”
      桂芳和尚略停顿:“谁人都可么?”
      康熙道:“自然,朕亦可。但法师选人,需得给出个因由才好。”
      桂芳起坐,在轩中缓缓而行,众皇子皆注视着他,虽看似戏言,但此时若被选中,恐也某种暗示吧。他要选谁也是一桩难题。我正想着,却见他绕过众人直直的看向我。他的目光虽温和无害,却也坚定而锐利,众人随他的视线一并看向我。我心中陡然一惊,愣在当场,除了魏珠,我是当场唯一的下人,又是女子,选我,果真是自保之良策。
      “她?”康熙挑了眉。
      他笑而未语,只点点头。
      “她与众人有何不同?”
      桂芳道:“方才皇上说贫僧为出世之人,确实错了,众人之中,贫僧唯观这位姑娘,命格奇特,不似当世之人。”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就听三爷道:“大师何出此言?这位乃是乾清宫侍女,我们正白旗满人家的闺女。还能是鬼神不成?”
      桂芳和尚抚须笑道:“王爷莫急,是满是汉并不重要。出世之人何以出身论之?”
      我怯生生看向康熙,他也正打量我。
      桂芳继续道:“姑娘因缘而生,历劫至此,似有双命格之异象,亦可窥常人所不能见之事,是有奇缘奇遇之人。”
      “法师真把我说糊涂了,我家本为在旗包衣,只是一普通宫人,何来的双命格?大师所见即我见,我又何能见人所不见之事?”我陪笑着道,心里却隐隐不安,他似乎可看透我,或许海觉法师对他说过什么,我这样想着。
      “异能异象皆由缘法因果所起,不因相色所定,不为人力所能张弛掌控。贫僧只可见姑娘之异,却不可解释缘由起因。至于姑娘未来之命数,贫僧也不能尽见。”
      康熙道:“这倒是桩奇事。那依大师所见,此女与朕,是福兮祸兮?”
      桂芳以手捻过佛珠:“寻常之人,或可窥及祸福前程。皇上乃万乘之尊,姑娘又是命格异象之人,贫僧不敢妄语。但姑娘得以侍奉御前,必是与皇上有大机缘的。”
      康熙听了笑问我,极随意之态:“雨霏入宫已有数年,可曾见过什么旁人不可见之异,与朕及诸位皇子说来听听。”
      我跪下道:“奴婢委实愚钝,并不曾瞧见什么……大师所言我之命格,雨霏不能自知,但我早年多病,曾被父母托付给云游的方士,后拜入其门下为徒,师傅精通医术,乐理,又兼有卜算之能,我些略学了些,只因天资不足,除了尚可吹几支曲子外,其余两样并未得真传。但我师傅确是出世之人,或是我耳濡目染,沾了先师之灵气,这才让桂芳大师瞧出了不一样吧?”
      我看向桂芳,希望他能在此补充几句。他垂目看我,顺水推舟道:“果有此缘由,先师必为世外高人。”
      康熙未再追问下去,而是道:“可惜你师傅已逝,不然朕还真想见识见识这卜算之术的精妙。”
      皇上似乎有意给我个台阶下,抑或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忙跪下道:“奴婢惶恐。”
      他笑道:“今日俱是闲叙杂谈,所说俱是玩笑话,不得当真,你退下吧。”
      听到康熙这么说,我犹如得到特赦令,取了布茶所用的托盘便快步退出。
      整个下午我都有些心惊肉跳,反复回想桂芳和尚的表情和语气,但心慌的想了许久也并没有个定论。待到晚上用过晚膳,康熙又携了桂芳和尚在侧室谈话,我照例到了该退出去换值夜的宫人上值的时候,便悄悄从侧室中退出,唯恐多出现几次再生出事端。出到堂外,我却迟迟未见到来接夜值的宫女,不一会儿工夫茶水间的太监又端来新茶,直递到我手上道:“烦劳姑姑送进去吧。”我只得又端了茶往里送,刚走到侧室门外,就听得内里桂芳和尚道:“皇上此番驾临圣感寺,不似往年谈笑随意,可是皇太后的病情让皇上忧怀”
      又听得康熙道:“自太皇太后与皇后仙逝,皇太后便是朕在宫中仅有至亲之人,太后年逾七旬,身体日渐衰微,朕实痛心,但又岂能不知生死乃人生之常,古人年逾六旬便属罕见,太后已是高寿了。”
      桂芳道:“皇上既知生死天道,又为何如此忧虑?况皇上还有皇子皇孙,何言宫中无至亲之人?”
      康熙叹道:“不瞒师父,今春以来为劳病所累,日夜不得安眠,又兼皇太后并二阿哥抱病,数月间朕忧思不解,前几日梦中更见到皇祖母和先皇后,俱愁苦垂泪,朕心中则更不安不忍。”
      我因而没有再迈步,只站着没动,胤礽何时病的,我竟不知!
      桂芳和尚问:“皇上所忧的,是二皇子?”
      “此子乃皇后所出,为太皇太后皇太后所钟爱,亦为朕之嫡亲骨肉,月前皇太后于重病之中,亦拉着朕的手询问二阿哥病情。朕于此子虽行废黜,但极尽照护,未尝有一处疏忽。但他却未念及朕之苦心,终日愤懑,抑郁不振,无一时让朕省心,如今又令皇太后挂怀,如此以往,只怕不能长久。纵观历朝废黜之储君,有为父母所诛,有为兄弟所害,有引疾积郁而亡,绝无善终者,朕每思及此处,心内便更为不安,竟不知该如何行事?”
      桂芳和尚沉默了很长一阵,我也为康熙的话所触动,朝堂上下俱有立储或复立之舆论,这在康熙心中投下波澜,他从政治考虑是绝不会再复立胤礽了,但作为父亲,对于如何善后却拿不定主意。我原以为圈禁已是结局,但皇帝却想得更深更长远,或许在皇家,曾经走到一人之下,与皇位一步之遥的人,只有‘死’才是唯一合适的结局。想到这儿,我猛打了个冷颤,几乎握不住托盘了。正在想退后之时,终于听到桂芳和尚开口。
      “皇上素以仁孝闻名,皇上对二皇子之情亦是人伦天道。但昔日佛陀舍身‘出家’,于父母妻子看来,是断义出离,而于众生看来却是福祉和寄盼。佛陀并非无情,只是以小化大,将个人所爱施与天下众生,才可谓慈悲。贫僧这样说,并非劝皇上斩断骨肉之情,只是想劝诫皇上,很多时候,爱深反为害,过犹不及。这也是佛家所谓之‘我执’。”
      康熙道:“师父所言朕怎会不懂,这是朕之‘心魔’。”
      桂芳又道:“皇上若仅为二皇子忧心,那身边却似有一有缘之人,或可助圣上化解此‘心魔’。”
      康熙稍停顿了一下,继而道:“师父日间谓朕之内侍为‘世外之人’,并非虚言?”
      “出家之人不打诳语。”桂芳语气很肯定,我无意识的缓缓退了半步。
      “大师慧眼,她确与朕之二子有过一段情。只是不知师父自何处看出她是‘世外之人’?”
      桂芳道:“贫僧并无天目法眼,无法详述因由,但依贫僧生平所见所察,此女确有异相。她与二皇子,与皇上俱是有缘人。”
      “此缘何解?”康熙问。
      “她即是二皇子的克星,也是二皇子的福缘,个中纠葛,非贫僧所能预见。皇上若善用此人,日后于皇上或有裨益。”
      “那依师父所见,朕该如何对待她?”康熙继续问。
      屋外忽然传来说话声,是换值的宫女来了,我虽极想听后边桂芳说了什么,但终不敢停留,还是快速朝屋外迎去。走到行宫与寺庙相连的侧门处,却遇见三阿哥正带着两个侍卫巡查,他见到我,挥手遣退侍卫,道:“这大夜间的,你怎么还不回去?”
      我道:“刚下值,正要走呢。”
      他随我走了几步,问道:“你与桂芳和尚可是旧识?”
      我摇摇头:“也是初次相见。”
      他道:“桂芳在民间有“鬼王”和尚之称,颇有威望,皇阿玛也多次来此地驻跸拜访,很是相信他。他今日怪的很,为何那么说你?”
      我只能再摇摇头:“我只当他是不想妄论皇子,得罪皇上,所以拿了我做挡箭牌吧。”
      他皱了皱眉:“自八阿哥相面人之事后,皇阿玛就极不喜欢江湖术士占卜预言之说。我只恐这师父给你惹了麻烦,”
      “我的麻烦已够多了,也并不差这一桩了吧。”我苦笑。
      他点点头:“我与这桂芳和尚素日并无交情,待日后回宫了,我差人探访查证,看看他究竟是什么来路吧。”
      “不是四爷统领这几日的警戒防护么?怎么今日是三爷夜巡?”我岔开话题。
      他冷哼道:“老四是统领这几日的全部事宜,并非只是防护。他安排我今日夜巡的,我敢不遵命么?”
      我低声道:“皇上近日很是属意于他……”
      他道:“他是什么人,我自清楚。吃斋念佛的,却未必真有善心。他纵使爬得再高,我总不会去巴结他。”
      “三爷若这么明白,就躲远些吧,凡事也不必说出来。”我四下看看,以手指点点自己的嘴唇,以示噤言。
      “你是怕他怕得紧,我不知为何,但我并不怕他。你这趁夜独行,于规不合,亏是遇到我,若是被他逮到,指不定把你‘大义灭亲’了,你快回去吧。”
      这个‘亲’字,我听得极不舒服。但夜间并不宜久谈,我只得道:“三爷甭刺我,自去巡视吧,不必管我,我这就回了,心里记着您的手下留情。”
      他几步朝前去追赶侍卫,我也裹紧了斗篷快步回到房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6章 第 1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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