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冰块子

48、第 48 章

　　“呀吼——”苏杰兴奋地大呼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腿已经陷入了一个雪坑里。

　　弗塔历一四四六年一月中，从大陆北部而来的寒冷侵袭了中部平原，天空开始下起了雪。连续两日，不分昼夜。西北军的增援部队因为这场天候的加入，行进变得更加缓慢。
　　奥顿和里亚迪上校整日眉头深锁，他们的烦恼随着雪逐渐厚积而与日俱增。眼看与亲王约定的日期即将到来，大军却只走了一半。这让他们二人实在无法想象届时该如何面对亲王的责难。

　　不过面对这场大雪，高兴的人也是有的。
　　苏杰显然就是一个。他还毫不掩饰地将这种情绪宣泄了出来，他从马车上下来，加入了行军的队伍，踩着前路人马已经踏平的雪地，伸出双手接着天上飘落的雪花。

　　“呼……”苏杰对着手心里的雪花哈了口气，看着它们渐渐在手心里融化，心里奇妙的感觉慢慢滋长。
　　他在原来的世界时，家乡位于南方临海，极少有见到雪的机会，更别说是这么大的一场雪了。

　　“阿杰——”马车里探出一个头来，肯喊着苏杰的名字招手，“上来，别在外头乱跑。”
　　苏杰一愣，看了看周围士兵看他像看弱智一样的眼神，老脸一红，立刻拍拍手，讪笑说：“咳……天气不错。”然后趁着士兵们的眼神没有升级为看白痴前，啪嗒啪嗒跑回马车，拉上车门一屁股坐到肯的身边。

　　“小白痴。”肯笑着摇摇头，拍去苏杰肩上沾的雪花。

　　苏杰回以一记眼刀，满不在乎地擦着身上被马车内温暖一熏变成水珠的雪点。等他一切都打点妥当，回头发现肯居然就这样手搭在他肩上睡着了。
　　小心翼翼地把肯的手拉离，苏杰一脸纳闷地瞅着肯的脸。

　　半覆面口罩遮盖下的面庞依旧英气逼人，细长的眼眸闭合着，伴随睫毛轻轻颤动，墨色的发丝散在额上流露出少许稚气，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眼皮下淡淡的青色，让年轻的脸庞看起来有些憔悴。

　　苏杰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盯着肯的睡颜。这几天他自己的精神越来越好，丝毫不见舟车劳顿的疲惫，体力也比从前见涨许多，即使是这样寒冷的天候，也不会觉得有多难熬。
　　可相比之下，肯的神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一天比一天看起来更衰弱。这两天他干脆就窝在马车里不出去了，只在扎营时难得露个脸，接着神秘兮兮地躲到附近的林子里捣鼓苏杰的药。

　　想到药，苏杰的神情微微僵了一下：是不是因为这个药？
　　一路行来，他每天都被肯准时催促着喝药，从不间断。他喝了几次后，发现这药的味道已经不像自己初饮时那般苦涩，反而随着越喝越多变得甘美起来。每当药汁灌入嘴中时，苏杰就觉得像是有什么力量随着药水进入自己身体，充斥着身体的每个角落。

　　若不是每次肯都看着他把药喝完，苏杰真想把药吐出来研究一下，这药水是不是“脑X金”之类的保健品，神奇得要命。
　　现在想起来，肯的精神好像也是每天制药之后显得最疲惫，难道说……
　　苏杰搔搔下巴，撇去心头那种古怪的想法：药难道是肯用自己的什么力量做的？不会吧……

　　“停——”
　　车外传来悠长的高呼，马车渐渐停了下来。
　　苏杰探出头去：还没到扎营的时候呐……

　　奥顿正策马从队伍里行出，他听着前锋军的报告，皱起了眉——伊莱江上的木桥被积雪压断了，水流湍急，没有短期内结冰的可能。这么冷的天，涉水渡江更是想也别想。

　　法因斯·里亚迪也得知了这个消息，无奈只能叫大军先行驻扎，然后立刻召集幕僚、叫来奥顿商量对策，就连苏杰这个“看起来很废柴”的幕僚也被叫去一块儿参加。

　　苏杰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临时军议”，他瞅着满帐篷几乎都可以结成云团的郁闷之气，不免有些好笑——
　　至于么，不就是断了座桥，再搭一个不就成了。

　　苏杰无聊地看着帐顶，听着几个幕僚喋喋不休地争论着什么。

　　“苏准尉，你有什么高见？”里亚迪上校看着这个小白脸幕僚长，神色颇为不善。对于他那种轻慢的态度，作风严谨的上校实在忍受不了，不禁开口。

　　“啊？”帐篷里瞬间安静下来，几双眼睛齐刷刷注视着苏杰，唯独奥顿的神情还有些茫然。

　　怎么会点到我？
　　苏杰也无语，他哪里惹到了这个脸上就差没写“我严肃、我很酷”的上校，为毛这么多人不喊偏偏喊自己？

　　无奈，现在自己是个挂衔的军人，苏杰只能无视奥顿一脸焦急的神情，站起身大声说：“报告上校阁下，我有两个提议。”

　　“哦？什么提议？”

　　“一，绕路。二，搭桥。”苏杰的口气轻松，看在一众幕僚眼里却显得尤为刺眼。
　　这算什么提议？是人都知道要么绕路要么搭桥。问题是伊莱江流域太长，要想绕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其次搭桥……靠，要能搭起来还用这么多人聚在这里唧唧歪歪？

　　法因斯·里亚迪面罩寒霜，他觉得苏杰简直是在戏耍他们，“苏准尉，你有更具体的建议吗？比如搭桥，拿什么搭？怎么搭？”他克制自己发火的冲动，问。

　　想了想，苏杰说：“很简单啊。我们不是有很多辆马车，都是木制的。拆了车轮用铁索捆起来就可以搭浮桥了。”

　　听到这儿，里亚迪脸色稍霁。这小子虽然白痴了点，但也不是那么无可救药。“这个建议我可以接受。可是……江水太湍急，我不觉得浮桥可以在这种情况下能支撑得了多久。”一下子本来安静的帐篷内许多人跟着应和的嗡嗡声也响了起来。

　　哈，蠢。
　　苏杰心里嘲笑了一下几人眼神里的轻蔑，大声道：“上校阁下，我们完全可以先绕路，挑一个比较狭窄的河口，再搭桥。”

　　“……”营帐里鸦雀无声，一票幕僚们听到这个说法悔得肠子都青了，恨自己没有把

　　这两个想法叠一块儿的心思。

　　哼哼，这叫发散性思维。
　　苏杰一脸得意，笑嘻嘻地看着有些错愕的法因斯·里亚迪。半晌，对方才点了点头：
　　“准尉你的建议很好。”说完就叫来门外的卫兵，立刻把这个命令传达下去。

　　临时军议结束，里亚迪上校面色铁青地带着他的幕僚们走出了帐篷，奥顿拍拍苏杰的肩，毫不吝啬地给了一个赞许的笑脸，也跟着出了帐。苏杰的鼻子就差没敲上天了，他几乎是蹦跳着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拉开车门一瞅——
　　肯人呢？

　　“小白痴。”身后响起了人声，苏杰回头。
　　肯正站在他几步开外，手里捏着水壶向他走来：“会议结束了？”

　　“恩。”苏杰上前接过水壶，摇了摇，说：“药？”

　　肯点点头，正想催促苏杰喝，旁边一行人小跑过，向苏杰敬了个礼，然后呼喝着让车夫把马车赶到一边。

　　“怎么回事？”肯疑惑。苏杰一听，面有得色地炫耀了自己在军议时的“高瞻远瞩、神机妙算”。

　　肯只是回以轻轻一笑，摊手：“小白痴，你会骑马么？”
　　苏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靠！老子的马车也要被征用！

　　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苏杰喝完药从奥顿那里领了一匹晰马和肯共乘一骑。没办法，谁叫他压根就没坐过这么原始的交通工具，更别说要跟上队伍了。

　　队伍里几十辆载魔法师用的马车都被拉去做浮桥，近百人的魔法师中队抖抖索索地跟着步兵前进，他们身体远不如士兵强壮，一个个裹着斗篷的身形在寒风里吹得跟破布似的。看得连苏杰都有些于心不忍，不过很快他就被自己的状况给拉回了全部注意力。

　　他正死死抱着肯的腰，僵直在马背上。
　　听着对方轻微的嗤笑，苏杰手上用力，掐了一下肯的腰。
　　“哎哟——”听着他低低的痛呼，苏杰露出了邪恶的笑脸。
　　哼，小样儿，叫你得意……

　　他们二人的身高差不多，苏杰坐在肯的身后，下巴搁到了肯的肩上，鼻尖呼吸带起的气息吹得对方耳边的发丝微微起落。

　　“肯，抱歉。”忽然，苏杰看清对方半垂的双眸，神情似乎疲倦至极。也不知为何，闷闷的语声便冲口而出。

　　“恩？”肯稍稍提起精神，侧头看着苏杰。二人的脸贴得如此之近，苏杰盯着对方墨绿的瞳眸，几乎可以感受到肯透过面罩传出的鼻息。

　　“没、没事。”苏杰的耳根瞬间有些发烫，他的眼神瞥向别处，心脏莫名地鼓动起来。

　　肯眉眼弯了一下，表情似笑非笑，回过头继续专心驾驭着坐骑，口中道：“有些冷，你抱紧点可能会好受些。”

　　苏杰眼里滑过一些不知名的情绪，他讷讷地看着天上落下的雪花一点一点缀上肯的墨色长发，如同染上一层银霜，闪烁着奇异的光泽。

　　傻瓜，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苏杰心底默默说着，环着肯腰际的手不自觉更紧了些。